中秋月圆之夜,他们七人在月下院中吟诗联句。寒露忽然出声,寒霜一见她就激动不已,她却留下一句词,飘然而去。 “寒露!”寒霜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泫然泪下。 楚云深也幽望着那白影,心道:原来她真是寒霜的妹妹。可她为什么不愿和寒霜相见呢? 见寒霜伤心低泣,叶尘枫心中疼惜,轻轻揽住她肩,柔声道:“寒霜,别难过了。总有一天,你们姐妹会团聚的。” 寒霜心中凄切,靠着他肩头低声哭泣,颤声道:“她……她不会见我的。我们不能见面……” “好了。我会求师父说服她的。”叶尘枫柔声安慰。“相信我。” 见他对她这般爱怜横溢的柔情,紫璇不禁睁大了眼睛,又是惊诧又是酸楚:师兄什么时候对寒霜这样……他……他怎么会?他们不会的,不可能的!师兄决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上官无痕也明白此事,劝慰道:“寒霜,叶兄说的对。其实,寒露也一定很想与你相认。你放心,她现在武功很好,曾经还和我并肩作战呢!刚才不知她听了多久,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都没有发觉。” 楚云茗满脸疑惑。“寒霜!她是你妹妹?她为什么不愿和你见面?这世上哪有这种妹妹?连姐姐都不认!” 楚云深叹道:“云茗,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刚才念的那几句,是东坡想念弟弟所作。寒霜,依我看,她心里,也很想你。” “寒露!寒露……”为了这个见面不能认的妹妹,寒霜不知伤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 叶尘枫低声软语,好言相劝。自从与紫璇相聚之后,在她面前他也刻意不显露对寒霜的真情,可此时见寒霜如此伤心,便不顾这许多了。 紫璇看在眼里,明显觉得不对劲,满心狐疑,一阵酸意。 寒露的到来破坏了轻松愉快的气氛。见寒霜低泣不止,雨烟忙微笑道:“好了,寒霜,我们的联句还没了呢。该我了。‘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 寒霜又哪有心思再吟诗?凄然道:“对不起,我扫了大家的兴。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我陪你。”叶尘枫怎肯放心让她独居?忙扶她走上长廊。 望着他们缱绻相依的背影,紫璇心中更不是滋味,呆呆地看着。 “紫璇!紫璇!”见她痴痴出神,上官无痕唤道,“你怎么了?该你了!” 紫璇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应付道:“噢!雨烟念的,是不是稼轩的《太常引》?” 雨烟浅笑道:“不错。紫璇,该你念诗了。” “我?我……”紫璇心神纷乱,又怎想得到诗句?勉强笑道:“雨烟,我想不起来了。还是你说吧。” 雨烟浅浅一笑。“你太谦了。‘应嫌素面微微露,故着轻云薄薄遮。’这是宋人徐俯的《鹧鸪天》。” “雨烟果然好才学。”楚云深微笑道,“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今天,算你夺魁了。” 雨烟浅笑道:“楚大哥过奖了。” 而紫璇眼前总浮现出叶尘枫对寒霜过分的关心,勉强笑道:“楚大哥,雨烟,我有些乏了,先回房去了。” 她心不在焉,楚云深又怎会看不出来?淡然笑道:“也好。现在,夜也深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商量赶路的事。” 坐在房里,紫璇也久久不能平静:师兄和寒霜之间,到底是……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她脑海中满是叶尘枫对寒霜的温柔深情,心中愈是烦乱不安。不行!我得去找师兄问清楚!她心里从来都放不下事,迟疑半晌,终于“腾”地站起,决定去找他。 当路过隔壁寒霜房间时,她听到了叶尘枫的声音。“寒霜,别想这么多了。你们姐妹总有一天会团聚。” 师兄在寒霜房里?她一怔,就欲敲门。 “尘枫,让我不安的,不只是寒露的事,还有紫璇。”我?紫璇心中一颤,停住了悬在半空的手。 只听叶尘枫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其实,对不起师妹的是我,不是你。是我要和你在一起,是我辜负了她,和你没有关系。” 他这几句话,更胜于晴天霹雳!紫璇只感到头“轰”地一响,脸色大变,顿觉天旋地转! “怎么会没关系呢?”寒霜急道,“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悔婚,是我抢走了你啊!” 紫璇大震,心登时凉了一大截,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门,却见他俩正温柔相依,更感到手足麻木冰冷,又怒又痛,质问道:“师兄!你们……你……你要悔婚?!” 两人都是一怔,忙松开手。见她突然闯进来,叶尘枫一时间不知所措。“师妹,你……” “原来,你早就和寒霜……你们……”紫璇含泪的眸子直视着他,心如刀绞。“你们背着我,竟然……” 寒霜一脸苍白,颤声道:“紫璇!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们解释!”紫璇上前几步,逼近他俩,愤怒地直视着她,颤声道:“寒霜!枉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亲姐妹,一直很信任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样!” “紫璇,我……”寒霜心中愧疚,不敢正视她伤心欲绝的目光,低下头去,泪水也簌簌而落。 叶尘枫忙护住她,正色道:“师妹,对不起你的是我,你不要怪寒霜。” 见他如此爱怜寒霜,紫璇一颗心早已碎了,强作镇定,忍痛问道:“好!师兄!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要和寒霜在一起?你是不是要悔婚?!” “我……”叶尘枫心思纷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仓皇失措,紫璇更明白了几分,心更凉了,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做敢当!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见事已至此,叶尘枫不得不道出实情。他长长一叹,歉疚地望着她,温言道:“师妹,其实,在‘忆仙谷’的时候,我和寒霜……” “尘枫,不要……”寒霜心中一颤,不禁出声阻止。 叶尘枫怜惜地瞧了她一眼,叹道:“寒霜,这话,迟早都是要说的。” 紫璇看在眼里,已明白了一切,直感全身发冷,犹堕冰窖,只得强忍泪水。 “师妹!”叶尘枫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我心里……爱的是寒霜。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他心想感情的事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不如快刀斩乱麻,将一切讲明,以免三人都受到过多伤害。 “叭!”他话音刚落,就被紫璇重重地扇了一耳光。她狠狠地盯着他,怒问道:“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师父?!” “尘枫……”寒霜全然没料到紫璇会出手打他,大惊失色,见他脸上留下了五指印,一阵心疼。 叶尘枫也完全怔住了。师妹自小与自己感情深厚,只会撒娇恳求他,怎么会打他?可也知道自己伤她太深,见她双眸含泪,愤恨绝望地盯着自己,他心中也难过歉疚,叹道:“师妹,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也是应该的。可是,我……我真的不能没有寒霜!” 寒霜见他还说得这么直接,更是伤心不安,又怕太伤害紫璇,又怕她会再打他一巴掌。 而听了他这句话,紫璇的心更是完全凉透,全身发软,险些昏厥。她脸色煞白,怔怔地望着他俩,只感五脏六腑全被掏空了一般,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泪流满面。半晌,凄然一笑,颤声道:“好。好……我……我明白了。”说完这话,踉跄奔出。 “紫璇!”寒霜一颤,就欲追去,可久病未愈,又心力交瘁,全身一软,差点摔倒。 “寒霜!”叶尘枫忙一把扶住她,柔声道:“你别去了,好好休息。我去和她谈。” 望着他追出的背影,寒霜心中一片凄凉,满是愧疚。 他们这一闹虽不算翻天覆地,也惊动了其他四人。看着紫璇与叶尘枫一前一后奔出,雨烟当然明白一切,幽幽一叹。 上官无痕目睹了一切,心中也凉了大半:原来,紫璇的心上人是叶兄。可叶兄对她……他向来不拘小节,对感情之事也不甚敏感,直至此时方明白过来,心痛不已。 楚云茗虽早看出紫璇情之所钟,但此时也心中黯然:为什么紫璇爱的,偏偏是不爱她的尘枫? 楚云深长叹一声,转身对三人道:“回房去吧。让他们自己解决。” 紫璇奔回自己房间,扑到床上失声痛哭,强抑已久的痛苦这才发泄出来。她与叶尘枫两小无猜,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将一片痴心为他深种,自紫虚道人为他们定下婚约,更是对他一心一意,饶是明知上官无痕和楚云茗对自己有情,也丝毫不改。谁知,叶尘枫竟心有她属。她心何堪?泪水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叶尘枫跟了进来,见她伏床哀哭,心中一痛,更是愧疚。迟疑片刻,才走上前去,柔声唤道:“师妹……” 紫璇根本不抬头,只哭道:“你还跟来干什么?快去陪你的寒霜吧!我……我再也不要你管了!你走啊!” 叶尘枫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师妹,我知道是我的错。你能听我解释吗?” 听到他如此温言软语,紫璇一颤,更是心碎不已,哭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叶尘枫轻轻扶住她,温言道:“师妹,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紫璇“腾”地坐起来,泪眼模糊,颤声道:“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师父,又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你答应过的,怎么能……怎么能……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是。我答应过你和师父,可是……”叶尘枫温柔地注视着她,心中也很苦痛无奈。“师妹,你要知道,感情的事,不能有丝毫勉强。虽然我明知自己有婚约,可对寒霜,我……我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不能不动情。” 紫璇凄然望着他,泪雨泫然,声音发颤。“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有。”叶尘枫很肯定地点头,柔声道:“我对你,一直都很爱护,一直……都是兄妹之情。” “兄妹之情?”紫璇苦笑一声,万般绝望。“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师父,答应我,答应我们的婚约?” “是啊!那你为什么要欺骗她的感情,要答应你们的婚约?”这时,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两人都是一怔,回头望去。只见楚云深站在门口,一脸铁青,如电的目光逼视着他。原来,他劝走了上官无痕三人后,自己却一直放心不下,悄悄跟了过来,听了许久。越听越怒,忍不住出言质问。 “楚大哥?”紫璇没想到他会出面替自己说话,不禁一怔。 “紫璇对你一片真心,你既然已答应了婚约,为什么还要对寒霜动情?为什么还要一直这样欺骗她?”他一步步逼近,一脸怒气,似乎被骗的是他自己。 “我……”叶尘枫本就愧疚理亏,再被他这样逼问,更是答不出话来。 “你这样算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她,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楚云深怒气上冲,厉声道:“你这样,和那些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人有什么两样?!” 紫璇见他如此,心中疑惑,连伤心都忘了。自己的感情明明和他无关,他为什么比她还要气愤? 楚云深义正词严。“你太自私了!只会说什么‘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能勉强自己的感情,却又分明是在勉强紫璇的感情?!勉强她放弃,成全你和别人!你只想过自己,你有没有想过紫璇的感受?!” 听到这话,紫璇心中一酸,勉强停止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叶尘枫也是大震,转头看着泪雨如泫的她,心如刀割,颤声唤道:“师妹,你……我……是我对不起你!” “你只会说‘对不起’!”但见他这样自责,楚云深心中一软,叹道:“算了,你先走吧。让我来劝劝她。” 叶尘枫本就难过内疚,又见他凛然之威,微一迟疑,道:“楚大哥,请你好好劝劝她。”又怜惜地瞧了她一眼,这才离去。 “师……”紫璇想开口叫他,却又忍住,想到自己一腔深情付诸流水,又倚着床框泪雨潸然。 见她这样,楚云深长叹一声,温言道:“紫璇,伤心也无济于事。既然他这样辜负你,你又何苦为他难过呢?” 紫璇又怎能不为他难过?难以抑制内心的痛苦,泪流涟涟。 楚云深也知道这时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得轻拍她肩,以示安慰。 不知何时,楚云茗站在门外,默默地注视着,目光中尽是不忍与伤感。 而这时,上官无痕一片惆怅,长叹道:“怎么会是这样?原来,紫璇和叶兄已经有了婚约……” 雨烟明白他的失落,幽幽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世间,有很多事,都不能如人所愿。”她既想到了叶尘枫和寒霜,也想到了上官无痕对紫璇的真情,更想到了自己。 听了这话,上官无痕深有感触,长叹一声。 紫璇终于止住了哭泣,直起身子。 楚云深淡然一笑,递给她一方丝绢。 她接过拭去泪水,抬起含泪的眸子,问道:“楚大哥,你怎么会来?这……这分明不关你的事。”她说话向来很直,不懂城府,丝毫不懂委婉。 “那你是怪我多事了?”楚云深微微一笑。 紫璇一慌。“不!我是说,我……” “好了。”楚云深轻拍她肩,温然笑道:“紫璇,我来,也是想劝劝你。我知道你对尘枫的感情,可既然他已心在别处,你又何必为他痴痴等待呢?” “可是……”紫璇垂下眼帘,凄然道,“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我从小就对他……” “我知道,你很难放下他。”楚云深柔声道,“那是因为你从小就只和他在一起。可是,你要知道,在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为了他这一瓢而放弃三千弱水呢?” “可是,就像他说的,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又怎么能说放就放呢?”不知为什么,在紫璇心灵深处,觉得他很亲切,就像一个关怀备至的兄长一般。所以,她就不由自主地将心里话全对他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事也不能勉强。”楚云深澹然一笑。“可是,紫璇,哭过之后,你要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办。是逼着他履行婚约,还是成全他和寒霜?” “我……”紫璇心中一颤,不甘放弃,可又不忍用婚约拆散他们。 楚云深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定会想明白的。心结还需心来解,好好想想吧。”拍拍她肩,转身离去。 他这几句话直指她心,她思绪纷乱,一阵迷惘,一阵慌乱,更多的,是无尽的伤痛…… 这个中秋之夜,他们谁都没有睡好。紫璇抱膝坐在床上,忆起这十五年来他们师兄妹的青梅竹马,忆起他对师父和自己的承诺:“师妹,只要你能撑下去,我一定……一定娶你!”他那坚定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可如今却已移情别恋。想到这里,她不禁泪雨泫然。 “紫璇,哭过之后,你要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办。是逼着他履行婚约,还是成全他和寒霜?”楚云深的话不无道理,可她心乱如麻:我该怎么办?难道……真要我放弃师兄吗?想到要剪断十五年的感情,想到师兄要另娶她人,她就心碎不已。这一夜,柔肠百结,哭到天亮。 而叶尘枫和寒霜,也不好过。想到自己确是横刀夺爱,毁了紫璇的幸福,寒霜又是愧疚,又是痛楚。那日在“忆仙谷”紫璇的笑靥仍在眼前浮现:“寒霜,你放心。以后我和师兄成亲,一定少不了你这杯喜酒的!”“寒霜,放心。师兄不会辜负我,我也决不会辜负他的!” 当时,她凄然一笑。“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紫璇扑哧一笑。“寒霜,听你这语气,像托孤一样。若是别人,还以为你也喜欢师兄呢!” 她心头一惊,忙道:“紫璇,你又胡说了。” 紫璇笑道:“你别这么紧张啊!你的为人,我当然信得过了。玩笑而已!” 而如今,这玩笑已成事实,实在是造化弄人。而且自己虽与叶尘枫两情相悦,却寿命短暂。她的痛苦,并不比紫璇少,也泪如雨下。 叶尘枫更是难以入睡。只因自己一人,害得两个这么好的女子如此伤心,他内心的自责与不安,并非常人可以体会。这一夜,他一直都在后院,望着窗上烛光照映下紫璇哭泣的侧影,想到自己与寒霜的重重挫折,心痛如绞。 在无数声哀叹之后,天色也渐渐亮了。“嘎吱”一声,紫璇的房门开了。他心中一震,忙几步上前,唤道:“师妹!” 紫璇一夜未睡,脸色已显苍白,神情憔悴,抬眸看看他,又垂下眼帘,低声道:“师兄,早。” 见她虽然外表淡漠,似乎忘了昨夜之事,可双眼红肿,泪痕未干,显是哭了整夜。叶尘枫心中一痛,愧疚地道:“师妹,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你……” “昨天的事,不要再提了。”紫璇淡淡打断他,轻声道,“我知道,我应该做出一个决定。你……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看着她泪光闪闪的眸子,歉意、内疚、怜惜、苦痛等多般情绪一齐涌上他心头。若是以前,见她这么伤心,他一定想尽办法逗她发笑。可此时,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得长叹一声。“好。” 这时,隔壁的房门也开了,紫璇的心随之一颤,脸色微变。叶尘枫也是一震,回头唤道:“寒霜!” 寒霜走近,脸色苍白,道:“尘枫,我想和紫璇谈谈。” 叶尘枫叹道:“好,你们慢慢谈。”默默离开。 紫璇看看同样整夜未眠,更加憔悴的她,淡淡道:“寒霜,如果你想说‘对不起’,就不用了。” “紫璇……”寒霜心中一颤,哀声道,“这句‘对不起’,我是非说不可。你说得对,你一直当我是亲姐妹,我却这么对你。我……是我对不起你啊!” 见她如此,紫璇心不由软了,幽叹一声。“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寒霜,我不瞒你,我心里,的确在怪你。你明知师兄和我有婚约,却还……唉!难道真是天意弄人!要不是我中了毒镖,你和师兄也不会相识。早知这样,我……我还不如当初就毒发死了!可既然事到如今,要我为了你,放弃婚约,放弃十多年的感情,现在,我……的确办不到。毕竟,我也是爱师兄的啊!” 寒霜心中更是痛楚,凄然道:“我知道。紫璇,我来找你,并不是要逼你放弃什么,只想为自己所做的,诚心地向你道歉。你……你别怪尘枫,一切都是我的错!” “事情已经这样了,追究是谁的错,已经没有意义了。”紫璇长叹一声,哀伤之情难掩。 寒霜见状,再也忍耐不住,道:“紫璇,你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不会再这么难过。尘枫他……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紫璇登时一怔,忙问道:“寒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放弃师兄吗?” “我……”想到自己命不久长,和叶尘枫有情人难成眷属,寒霜就一阵心碎,凄然道:“紫璇,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我做什么决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决定。” “我明白,你也不忍心放弃师兄。”紫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已经给师兄说过了,三天之后,我会给你们答复。到时候,我们再说吧。这两天,我……不想再提这事了。” 寒霜一怔,见她淡然平静的脸色,心中感伤,点头道:“我明白。” “紫璇!寒霜!”这时,楚云深兄弟大步走了过来。 楚云茗见紫璇一脸泪痕,心中一痛,温言问道:“紫璇!你脸色这么差,还是不要赶路了吧。” 紫璇抬头淡淡一笑。“我没事。我们要赶什么路?” 楚云深微微一笑,道:“待到上官兄弟他们来了,大家一起商量吧。寒霜,麻烦你去请尘枫过来。” 寒霜应了一声,凄然瞧了紫璇一眼,这才离去。 见她走开,楚云茗又不放心地注视着紫璇,安慰道:“紫璇,别伤心了。是你师兄对不起你,你又何必为他难过呢?” 紫璇蓦地抬眸,惊道:“你也知道了?”顿时想起自己昨晚闹得那么厉害,不只他,大家一定都听见了。脸上一红,垂下头来。 “紫璇!”上官无痕和雨烟也走了过来。 她闻声抬起头来,只见他目光怜惜,雨烟眼中也有同情,心中一酸:他们果然都知道了。 待到叶尘枫和寒霜过来,楚云深邀大家再围石桌而坐,座次与昨夜无异,而紫璇却始终不与身旁的叶尘枫目光相接。另一旁的楚云茗看在眼里,只得无奈暗叹。 楚云深对他们个个脸色黯淡视而不见,微笑道:“各位,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今后的去向。” “各位客官,我给你们送茶来了。”这时,进喜提着茶壶过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十七八岁,身材瘦小的小二,为众人上茶。 进喜与他们相处甚欢,几人也浑没在意。上官无痕见那小二目光闪烁,一一向他们扫过,心中暗加提防。 待他俩走后,楚云茗关切问道:“紫璇!你今后准备上哪儿去?” “去哪儿?”紫璇一怔,向叶尘枫望了一眼,轻声道:“当然是去京城北平府,去杀丁天霸,为师父和白前辈报仇。” “你们为师报仇,我自然知道。”楚云深转向上官无痕二人,微笑道:“上官兄弟,你们呢?” 雨烟听到“杀丁天霸”四字时,就已心中一痛,垂下头来。 上官无痕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我和雨烟倒没商量好。不过,决定去京城一趟,救她弟弟小陵子出来。” 小陵子?楚云茗一怔,随即明白了:原来他说的是涧陵。 楚云深点点头,淡然笑道:“既然你们都准备去京城,那我和云茗,当然也不甘落后了。” 几人都是一怔。紫璇和雨烟同时问道:“楚大哥,你也要去京城?” 楚云茗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太子竟会刚出京城又回京,喜的是他又能陪伴紫璇了。恐怕他反悔,抢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兄弟本来住在京城,出京也……只是游山玩水,现在也该回去了。” “游山玩水?”紫璇一愕,问道:“云茗,楚大哥不是说你们出京是要办什么要事吗?” “呃……”楚云茗怔住了,方才一心要伴随她,没有找好理由,此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楚云深见他一脸尴尬,微微一笑。“云茗,大家都不是外人,你又何必隐瞒呢?实不相瞒,我们兄弟此次出京,是为了寻找一个女子的下落。” 众人又都是一怔。雨烟更是大惊:楚大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大家相识,实在是缘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楚云深淡然笑道,“其实,我和云茗的父亲,就是已故大将楚河。” 他每一出言,大家都是一惊,这次也是一样。连楚云茗都不例外,心道:大哥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 “楚河?”上官无痕微微一笑。“难怪楚大哥和云茗如此有将军气度,原来是忠良之后。” 楚云深淡淡一笑。“其实,我只是养子一名。从小母亲早逝,父亲重病,我这次出京,就是为了达成父亲的心愿,找到那个他的另一个妻子。”他虽迫于形势,隐瞒太子身份,却不愿欺骗他们过多。 紫璇叹道:“原来楚大哥的身世这么可怜。” 楚云茗和雨烟均想:恐怕这个世上,说太子身世可怜的人,只有紫璇一个吧。他更是差点笑出声来。 “楚大哥你真有孝心,还为你爹找他妻子。”紫璇暂时忘了伤心,又忍不住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个人啦?她现在,也应该四十多岁了吧?” 见她问话不知轻重,叶尘枫叹道:“师妹,这是楚大哥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多问了。” 见他与自己说话,紫璇心中一酸,哼了一声,垂下头不看他。 “没什么。”楚云深微笑道,“不过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也很担心我爹的病,也该回去了。” 寒霜浅笑道:“这样很好啊。大家又可以一起上路了。” 楚云深淡淡一笑。“寒霜,我们不但能一起上路,还同仇敌忾呢。” 几人又再次为他的话一震。叶尘枫惊道:“楚大哥的意思是……” “不错。”楚云深长叹一声,正色道,“丁天霸是你们的仇人,同样,也是我和云茗的仇人。” 众人的惊诧自不必说。这个中情由,只有雨烟最清楚。想到父亲罪孽甚重,大家都与他为敌,心中凄凉,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泪光。 上官无痕见状,轻轻拍拍她搁在膝上的手。她抬起头,见到他温和安慰的目光,心中一宽,向他勉强一笑。 楚云深将这一情景放在眼里,心道:雨烟在这里,我要顾及她的感受,不能说得太重。 而他这话却触到楚云茗心中的痛处,忍不住恨恨道:“不错。丁天霸的确是我们的大仇人,他上欺皇上太子,下压群臣百姓,我爹……我爹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他……他这个……这个丧心病狂的……” “云茗!”楚云深出声喝住了他。 寒霜和紫璇不通世事,叶尘枫却想:丁天霸专横跋扈,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云茗的父亲只是一员武将,自然会被他欺负。 楚云茗这才醒悟了过来,歉疚地看看雨烟,悔道:“雨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骂你爹。我……我实在……” “没什么,你不用向我道歉。”雨烟站起身来,正色道:“我知道爹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恨自己不能劝他悬崖勒马。我不求大家原谅他,我……我只能代他向大家认错!”说完,就跪倒在地。 几人都是一惊。上官无痕忙扶起她,柔声道:“雨烟,大家不会怪你的。大家会体谅你的难处,不会让你为难。”他知道众人均对丁天霸恨之入骨,说不定会迁怒于她,便抢先说出这话,让众人无法反驳。 “是啊!”楚云深微笑道,“雨烟,我知道跟我们进京很难为你。不如,你就不要去了,我们会替你救出涧陵的。” “不!”雨烟一颤,她怎肯离开上官无痕?忙急道:“我也要随你们去!我……我一定要劝醒他!” 叶尘枫叹道:“雨烟!我们这次,是去找你爹报仇。我们不让你去,也是怕你为难。” “是啊!”寒霜也劝道,“雨烟,你又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呢?” 见他们都不让自己去,雨烟求助地转向上官无痕,哀求道:“上官大哥,你答应过小陵子的,你不能不带我去啊!” “别急,我当然不会抛下你。”上官无痕拍拍她肩,转向几人,正色道:“各位,我被丁天霸捉住,幸蒙雨烟和小陵子相救,否则,已死在京城。我向众位保证,雨烟深明大义,绝对不会反助丁天霸。” 楚云深长叹一声。“我们当然不是信不过雨烟。既然雨烟执意要去,那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那好。”楚云茗最是焦急。“那我们现在就上路吧。” 楚云深抬头瞧瞧天色,沉吟道:“现在已快到午时了。我看大家昨夜都没有睡好,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启程吧。” 在七人之中,他从小当惯了太子,自然充当主事一角。众人见他年纪最长,处事也极强,自然心服口服。再说这一夜每人都有各自的伤心,均未好眠。便自回房。 紫璇更没向叶尘枫、寒霜二人瞥一眼,独自离去。 望着她黯然的背影,他俩相对无语,默默回房。 雨烟心中凄切,不禁唤道:爹!女儿不孝,您快醒悟吧! 而要丁天霸醒悟,又谈何容易?他正在府里为永乐帝好转的病情而大发雷霆,怒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他这哪里是病,全是装的!还说什么小太子一走,就是我的天下了!哼!总有一天,我要叫他好看!” “师父!”这时,水调歌头匆匆进来,喜道:“师父!沐师弟看您来了!” “小陵子?”丁天霸心中一喜。自从沐涧陵救出上官无痕回来以后,就一直没有理过他,没想到竟会亲自过来看他。 “伯父又在生谁的气了?”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果然,灵儿扶着沐涧陵走了进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微微发白,也没了以前的灵动机敏,神情平静淡漠。 “小陵子啊!”丁天霸见果然是他,忙换了笑脸,笑道:“怎么有空来看伯父了?” 沐涧陵淡淡道:“我已经很久没来瞧伯父了。不知道伯父最近忙些什么,又害了什么人。” 水调歌头惊道:“沐师弟!你……” 丁天霸也是脸色一僵,强自忍住,笑道:“小陵子,你的病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多谢伯父的关心。”沐涧陵哼了一声,淡然道,“身上的病倒没什么了,可心里的病,要等到伯父什么时候好了,才会好。” 见他每句话中都含讥讽,丁天霸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父子之间的芥蒂,很难消除了。小陵子,你到现在,还在怪伯父吗?” “我怎么敢怪伯父?”沐涧陵冷笑一声,道:“我来,是想求伯父一件事的。” “噢?”丁天霸没料到此时他还会有事相求,可他所求,必定很难答应,便干笑一声。“你要求什么事?说说看。” 沐涧陵淡淡一笑。“我知道,要求伯父不再害人,是不可能的。我只求伯父,对待上官大哥时,看在姐姐和我的面上,手下留情。” “原来你是为他而来。”丁天霸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对付他?” “伯父之心,路人皆知。”沐涧陵淡淡道,“上官大哥是姐姐的心上人,姐姐现在又跟着他。难道伯父就一点都不顾忌姐姐的感受吗?” “哼!我顾她,她顾过我吗?”丁天霸怒气上冲。“那个不孝的女儿,不要也罢!你救了上官无痕,还知道回来。可她倒好,居然跟他私奔了,害得我差点无法向皇帝交代!你还要我为她着想!” “你不顾着姐姐,那……总要想想文青吧!”沐涧陵本来一直很平静,可提到上官文青,又激动起来。“她是个多么好多么单纯的姑娘!可你却……难道你真的一点良知都没有吗?” “老爷!”在一旁静听的灵儿再也忍不住了,哭道,“您就答应沐少爷了吧!他为了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回来,他……他心里也很苦啊!” “这怎么行呢?”水调歌头也急道,“上官无痕把师父当作仇人,就算师父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师父的!” “好了!不要说了!”丁天霸喝住两人,望向沐涧陵,长长一叹。“小陵子,你知道,我素来疼你。如果能答应你,我一定答应。可是,上官无痕……唉!罢了!我答应你,只要他不来找我麻烦,找回雨烟以后,我就不伤他性命。”他一向心狠手辣,主张斩草除根,这时答应不杀上官无痕,已经让了很大一步,给足了沐涧陵面子。 这一层,沐涧陵当然清楚,心中软了下来,也叹了一口气。“伯父,我知道,就算你再怎么十恶不赦,对我……你也是很疼爱的。” 见他口气软了下来,丁天霸心底最深处的一点亲情也被触动,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叹道:“小陵子,你能了解伯父,那是最好了。” 两人默然相视,父子之间的隔膜渐渐黯淡消失。可就在这时,江城子大辣辣地闯了进来,粗嗓门吼道:“师父!大师兄有消息了!他们已经查到上官无痕的下落了!已经有办法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他这一嚷嚷不要紧,丁天霸好不容易才和沐涧陵恢复的感情也给这几句话扼杀。丁天霸一怔,再看向沐涧陵时,却见他脸色大变,一双怒目盯着自己。他心中一惊,转头喝道:“瞎闹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江城子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声音也小了很多。“师父!大师兄和四师妹飞鸽传书过来,说他们已经有了上官无痕和小师妹的消息,他们现在在扬州。四师妹准备用您的‘寒梅双心阵’对付他们。”将信呈上。 丁天霸不安地瞟了瞟沐涧陵,向江城子狠狠地瞪了一眼,怒道:“谁叫你拆的?” “我……”江城子怔住了。他一向卤莽,脾气如火,见丁原传书过来,忍不住先拆开来看,看后一阵激动,立刻给丁天霸送来。如果换了青玉案,见沐涧陵在此,一定会有所顾忌,而他却当着沐涧陵的面,将信的内容说了出来。 丁天霸甚是尴尬,干笑了两声。“小陵子,你还病着,快回房休息去吧。灵儿,好好伺候少爷。” 水调歌头也上前去拉他,赔笑道:“沐师弟,走,我们去喝酒。” 沐涧陵一把挣开他,含怒盯着丁天霸,正色道:“如果你真要伤害他们,我就和你恩断义绝!” 丁天霸长叹一声,温言道:“小陵子,伯父答应过你的事,有哪一件没有办到?” 沐涧陵哼了一声,心知自己再怎么劝也没用,愤然离开。 灵儿哀声求道:“老爷!您就看在沐少爷面上,放过上官少侠和小姐吧!” “灵儿!”沐涧陵回过头,怒道,“他本性如此,你还求他干什么?走!” 望着他气怒的背影,丁天霸叹了一口气,又转向江城子,怒道:“你能不能不给我闯祸?” “师父,弟子知错了。”江城子见他怒气难消,忙低头认错。 水调歌头见状,忙凑上前道:“师父,快看看大师兄说些什么!” 丁天霸读完信,脸色好了许多,大笑道:“好!好!红衣这一招,果然不错!我的‘寒梅双心阵’刚刚创出来,还没用过呢!这一下,他们七个还不给一网打尽!” “真的?”一听有架可打,却没自己的份,水调歌头又是激动又是遗憾。 丁天霸笑完,心中暗忖:他们有七个人,丁原和红衣只有两个人。本来下毒也可以,可雨烟带走了大部分解药。的确也只有布阵才能打败他们。他们七个人,除了上官无痕和雨烟,就是紫虚老道的两个徒弟,还有白长春的女儿。那另外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扬州“二十四桥客栈”。中秋已过,夜色如水,一阵清风透出微微凉意。 已过二更,众人前日中秋折腾了一夜,都睡下了。而雨烟却辗转难眠,走到后院,望着那已些微残缺的明月,心中怅然。自从上官无痕被捉后,她就下定决心,背父相随。可她毕竟是丁天霸独生亲女,心中的矛盾痛苦,并非常人可以想象。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爹?为什么自己不能承欢膝下,与爹共享天伦?为什么爹要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逼自己离开他,追随上官大哥浪迹天涯?一面是亲生父亲,一面是仰慕之君,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凛然正义。在邪恶与正气之间,在至亲与意中人之间,她何去何从?自己虽毅然做出选择,可这条路真是正确的吗?血浓于水,难道从此就跟着深爱的人和这群朋友,寻找机会杀死自己的亲爹? 想到这些,她心中苦楚,禁不住潸然欲泪。凉风拂来,她竟感到一阵寒意。 不知何时,上官无痕在长廊上默默地注视着她。走到她身后,微叹一声,将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 雨烟只感身上一暖,回过头去,触到他怜惜温和的目光。她心中一颤,轻声唤道:“上官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 见她眼中含泪,上官无痕当然明白她的心事,暗叹一声,为她披好披风。“这么晚了,你不也没休息吗?” 雨烟心中凄楚,垂头道:“明天,我们就要去京城,去……杀我爹。我……怎么睡得着?” “雨烟!”上官无痕轻轻扶住她肩,柔声道,“我明白你的痛苦。让你这样跟着我们,的确太为难你了。你深明大义,可丁天霸再怎么十恶不赦,他也是你的父亲。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他死。” 见他这么了解自己,雨烟心底生出知遇之感,泫然欲泪,颤声道:“上官大哥,多谢你能明白我的苦衷。我……我……” 上官无痕见她如此痛楚,心中无奈长叹:雨烟待我和文青如此大恩,我岂能杀她生父,让她伤心?可丁天霸害死爹娘和文青,这等大仇,我又怎能不报? 雨烟见他面露难色,甚是为难,颤声道:“上官大哥,你能这么了解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我不会……不会求你放过我爹……” 上官无痕不由一惊。想雨烟自小对父亲不敢违抗,善良孝顺,这时她却说出这话来,不难想象,她心里经过了多少矛盾挣扎,多少苦痛悲哀。他心中一软,唤道:“雨烟!” 雨烟心已碎了:爹作恶多端,难逃天谴。我不能求他们饶爹一命,日后就陪爹一起,以死谢罪吧!抬头看着他满是怜惜的目光,心痛万般:上官大哥只当我是朋友,感激我,可怜我,他心里爱的是紫璇。我死了,他虽然会难过,也不会太伤心。想到这里,眼泪更是簌簌而下。 “雨烟!”见她哭得更厉害,上官无痕心底更涌出一股怜爱之情,万般顾虑也顾不得了,柔声安慰道,“雨烟,别伤心了。我答应你,向你爹报仇,我一定顾及你的感受!” 雨烟一颤,蓦地抬眸,喜道:“你真会饶他一命?” 上官无痕一震,父母妹妹的惨死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不由微一犹豫。可眼前雨烟泪痕满面,含泪的双眸中充满热切期待,他又怎能让她难过?心一横,正色道:“雨烟,我既已答应了你,就不会失言。我会饶他一命。” 一听这话,雨烟心中大石终于放下,喜极而泣,颤声道:“上官大哥,谢谢你!” 上官无痕温然一笑,用衣袖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你为我牺牲这么多,我又怎么能让你伤心?” 他这话实属真情流露,雨烟更是难抑深情,依靠着他低声哭泣。她一向娇贵矜持,虽对他情根深种,却一直维持礼数。而这时听到他亲口许诺,又说出情深之话,叫她怎能不激动万千? 上官无痕轻拍她肩,温言笑道:“好了。你是京城第一才女,又刚联诗夺魁,这样不停地哭,岂不有损才女形象?紫璇和寒霜看了,会笑话你的。”昨夜联诗,雨烟在众人中独占鳌头,确是她值得高兴之事。他这时故意说出来,也是博她一笑。 果然,雨烟勉强一笑,止住哭泣,拭去眼泪。 上官无痕微微一笑,道:“已经很晚了,快回房休息吧。不然,明天早上,你这个状元就要落后了。” 雨烟又忍不住浅浅一笑,道:“上官大哥,你也早点休息。”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他。 上官无痕向她一笑,目送她回房。雨烟虽为大家闺秀,心意难测,自己却有办法安慰她。可紫璇呢?他忍不住望向紫璇的房间,却见烛光微弱颤动,一个模糊的侧影也随之微颤,显得楚楚可怜。想到她爱的人是叶尘枫,他心中就一阵心痛,暗暗叹道:紫璇!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非要选择不爱你的人? 这时,进喜从外面进来,见他独自伫立,讶然道:“上官大侠,你还没睡啊?” 上官无痕点头道:“小二哥,这么晚了,你在忙些什么?” 这一句话引来进喜不停的唠叨:“哎呀!你说这事怪不怪?我们店里刚来的一个伙计,招福!来了才三天,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今天早上,他才和我一起,给你们送过茶水呢!” “是他?”上官无痕立刻想起早晨那个贼忒兮兮的小二,问道:“怎么?他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早上送水之后,就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真是怪事啊!”进喜不住叹气,走了出去。 上官无痕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心中思索:这个小二看上去就有点问题,他的失踪,难道……和我们有关? 次日清晨,几人陆续走出房门,在后院会集,就差紫璇一人了。 楚云茗等了一会儿,心中不安,忍不住道:“大哥!紫璇还没有出来,我去叫她吧!”就要过去。 “云茗!”楚云深叫住他,叹道:“紫璇这两天一直很伤心,也没休息好。难得能睡得着,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说着,向叶尘枫瞥了一眼。 叶尘枫清楚他之所指,心中惭愧,低头不语。寒霜忧郁地瞧了他一眼,也随着垂下眼帘。 雨烟见他俩面色尴尬,便道:“这样吧。我去看看她。” 这时,紫璇的房门开了,她一身素衣,容颜憔悴,肩背包袱,出现在门口。 “紫璇!”楚云茗心中一喜,上前两步,关切地道,“我们正要去叫你呢!该上路了!” 紫璇淡然点点头,道:“对不起,耽误大家了。我们走吧。” 楚云茗忙道:“我替你背包袱!” “不用了。”紫璇轻轻一挣,看也不看叶白二人,独自走在前面。 寒霜脸色煞白,与叶尘枫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后面。 七人已走出扬州城,向徐州方向前行。由于紫璇之事,他们一路沉闷,默然不语。江南繁华,一路小镇甚多,但荒野也不时出现。他们就这样从清晨走到傍晚。 上官无痕江湖经验在众人之中最丰富,见这一带身边两侧树丛茂密,而前面不远又是一平坦草地,提醒道:“大家要小心!天快黑了,小心埋伏!” 楚云茗笑道:“上官兄,你怎么知道有埋伏?”其实,他早已听出树丛后隐隐有呼吸之气,恐怕人还不少。 上官无痕微微一笑,道:“有些人最喜欢的,莫过于暗箭伤人。各位朋友,还不现身?”原来,他手中的“白玉寒光剑”早就有异状了。 他话音刚落,楚云茗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忙伸手一抄,将其接住,原来是一把飞镖! 与此同时,好几柄飞镖飞速射向众人。上官无痕“白玉寒光剑”不离剑鞘,挥开射向自己和雨烟的暗器。却见还有一柄飞向紫璇,可自己离得太远,不及施救。忙叫道:“紫璇!小心!” 紫璇一直为情所困,一路恍惚,听得他这么一叫,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却见飞镖已近在咫尺,她心中茫然,已忘了躲避。 叶尘枫本离她最近,可以施救,可一见有暗器,不及多想,就回身护着寒霜,替她挡开飞镖。这时要上前相救,也来不及了。 眼见着紫璇就要中镖,他们都大惊失色。就在飞镖就要插入她肩头的一刹那,一个黄影一晃,挡在她身前,手中剑挥开了飞镖。原来是楚云深及时相救。他回身扶住她,问道:“紫璇!你怎么样了?” 紫璇惊魂未定,脸色苍白,颤声道:“没事。” 楚云深转过身来,怒视着叶尘枫。“一有危险,你就只顾着寒霜,难道就不管紫璇了吗?” “我……”叶尘枫心中愧疚。刚才危险将至,他一时之间的确第一个想到寒霜,一心要护她周全。虽然后来有心要救紫璇,可仍然有愧。 紫璇更是一阵心碎:原来,他真的只爱寒霜…… 这时,上官无痕朗声道:“红衣!出来吧!” 只见树丛后红影一晃,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脸上露出妩媚的笑意,娇声道:“上官无痕!你果然很厉害!居然知道是我!” 上官无痕冷笑一声,“白玉寒光剑”在手上转了几圈,环抱身前。“在你们‘青衣帮’里,就你一个人用飞镖暗器,不是你又是谁?快叫你的手下出来吧!在树丛后面呆着,小心遇到刺猬。” “哟!你还这么关心他们啊!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手下?”红衣娇然一笑,撅口作哨。 他们只感身边树丛沙沙作响,一阵风声,数十名灰衣汉子手持长剑,排在她身后。 众人均心中一惊,没想到她带来了这么多人,都暗自提防。上官无痕笑道:“这扬州地面的‘青衣帮’分坛,不就归你管吗?昨天‘二十四桥客栈’那个失踪了的小二,也是你手下吧?”原来,他早发觉那小二有些不对,此时一见他们知道自己行踪,便猜出个中原由。 “哟!上官无痕,你挺聪明的,对我们‘青衣帮’的事,真是知道得不少啊!”红衣瞟了他身边的雨烟一眼,讪笑道,“看来,小师妹对你真是有情有义,把我们的老底都向你揭了!” 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雨烟脸上一红,急道:“师姐!你……” “小师妹!难道你真要跟着他吗?”这时,又一阵风刮来,一个身影由远处飞近,原来是丁原。他劝道:“师父很想你!我也很想你!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雨烟最恼他纠缠自己,索性不再答理他俩。 上官无痕冷笑道:“丁原!我们可真是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楚云茗一见红衣,就觉得她很眼熟,再一见丁原,登时想了起来,叫道:“噢!原来是你们!上次,就是你们捉了紫璇,还想……还想对她无礼!” “云茗!你还不认识他们吧?”上官无痕冷冷介绍道,“他们俩就是丁天霸的得意弟子,堂堂‘青衣帮’的两大恶人。” 他叫云茗?红衣一怔,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 “你们是丁天霸的人?”楚云茗顿时怒气上冲,手握剑柄。“我恨不得将丁天霸碎尸万段!” “你想杀师父?”红衣讪笑一声,冷冷道,“先破了我们的阵再说吧!” “破阵?”楚云茗一怔。 红衣冷冷一笑,长鞭一扬,喝道:“布阵!” “是!”众灰衣人一齐大声答应,立刻在那空草地上快步奔驰,脚步一致,飞沙渐渐升起。 七人均注目盯着,只觉他们这一动,就杀气腾腾。 红衣和丁原冷冷地盯着他们,嘴角都露出几丝嘲讽的讪笑。 那些人跑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原来,他们三十人排成了梅花形状,花分五瓣,每瓣六人,均负手昂然而立。 他们自幼习武,要练脚下功夫,免不了要走梅花桩,对这梅花阵法也算熟悉。楚云茗是武将出身,见到的精妙阵法更多,一见这普通的梅花阵,笑出声来。“我以为是什么阵法呢!你这阵法要遇到其他人,倒还不错。可遇到我,简直是班门弄斧!”他本不是大言不惭之人,可面对敌人,自然要长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 楚云深当然也看出这阵法,心中暗忖:丁天霸一向诡计多端,说不定这普通阵法中暗藏玄机。 上官无痕更清楚红衣的为人,低声道:“云茗,不要小看他们。这阵法看似寻常,其中一定另有杀机。” 雨烟自小看父亲摆阵,心中更是疑惑。父亲的阵法,要以“北斗七星阵”为最妙,而红衣为什么偏要摆这梅花阵?也道:“上官大哥说得对。红衣不会这么简单。” 红衣冷笑道:“怎么样?敢不敢来试试?” 要破梅花阵,只需五人。楚云深微一沉吟,道:“雨烟,你留下保护寒霜。我们四个和紫璇一起破阵。” “我……”雨烟担心他们安危,何况他贵为太子,急道,“楚大哥,还是让我……” “不要说了。这个阵法十分怪异,大家一定要小心。”楚云深说完,就上前两步,朗声道:“红衣!如果我们破了你的阵法,你待如何?” 红衣娇然一笑,道:“破了就破了,也不怎么样。不过,你们如果没破,就休怪我们无情。” “哼!就凭你们也想破阵?”丁原冷笑道,“好!就让你们尝尝厉害!” 紫璇本一心只想自己的感情,这时见他俩这么狂妄,忍不住上前道:“我们五个打你们三十多个,你们已经是以多欺少了,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既然要打赌,就要拿出赌注啊!” 红衣见她口齿伶俐,讪笑道:“好!如果你们破了阵,捉得住我们师兄妹,我们就任凭你们处置。但如果你们破不了,哼哼,就别怪我们了!” “好!一言为定!”上官无痕见紫璇一出言就为己方争来赌注,忙道:“你们说话可要算数!如果我们破了阵,你们就不能再来纠缠雨烟!” “当然算数!”红衣大声应道。 而丁原却有了几分犹豫,道:“四师妹!我们可不能贸然答应他们……” “大师兄!师父这‘寒梅双心阵’绝世无双,又岂是他们这帮人能破得了的?你就放心吧。”红衣一笑,大声道:“上官无痕!快带你的朋友进阵送死吧!” 雨烟一颤,拉住他。“上官大哥,爹的阵法危机重重,后着很多,你千万要小心。” 上官无痕向她微微一笑。“放心。”就大步上前。 寒霜也不放心地望向叶尘枫,欲言又止。 叶尘枫扶住她,柔声道:“寒霜,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转向紫璇。“师妹,走吧。” 紫璇淡淡瞥了他一眼,却走到楚云深身边,轻声唤道:“楚大哥。”不知何时,她已对楚云深甚是依赖。 楚云深温然一笑。“紫璇,别怕。破阵时只要小心就是了。”其实紫璇武功与他们四人相比相差甚远,他本也不忍让她出战,只是寒霜不会武艺,雨烟身份特殊又武功不济,他不得已只能选她。既然如此,也只有温言鼓励她了。 他们五人并肩走到阵边,相互看了一眼,一齐飞身跃起,徐徐飘落,分别落在五片花瓣之中。 丁原与红衣得意地对视一眼,也飞了进去,落在花心处。 雨烟不由一惊。“他们怎么也进去了?梅花阵不是没有花心的吗?” 寒霜的惊慌比她更甚,脸色煞白,颤声道:“他们俩这一进去,这梅花阵就不是普通的梅花阵了。”她虽不会武功,可自幼好读兵书,对阵法也甚为了解。一见两人进阵,就大感不妙。 雨烟登时大惊,失声道:“寒霜!你说什么?” 第十四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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