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痕和雨烟来到扬州,意外地邂逅了叶尘枫。久别重逢,双方都惊喜万分,都讲述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 叶尘枫欣然道:“上官兄,我和师妹这些天都很惦记你。她总说,不知道你怎么样了,被丁天霸捉去没有。现在知道你没事,她一定很高兴。” 上官无痕心中一热,长叹道:“可是,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初听紫璇已解毒得救,心中欣慰,又听到她被“五大恶人”捉去,又甚担忧。 雨烟心中难过,黯然道:“上官大哥,叶大哥,寒霜,对不起。都怪我爹他……” “这怎么能怪你呢?”叶尘枫微微一笑,叹道:“真没想到,丁天霸还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儿。” “是啊!”上官无痕叹道,“若不是雨烟和小陵子舍身相救,我一定性命不保了。” 雨烟依然神色郁郁,凄然道:“我爹不但害了上官大哥一家,还害了叶大哥的师父,寒霜的父亲,我……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弥补他的过失。” “雨烟,你别自责了。”寒霜柔声道,“毕竟,这不是你的错。” “寒霜!真没想到,长大之后,你这样美貌,我都认不出来了。”上官无痕微笑道。他也是幼时与叶尘枫、寒霜为玩伴,几人之中,他年纪最长,记得也最清楚。十五年不见,与她重逢,自然欢喜。 寒霜浅浅一笑。“上官大哥,我爹在世时,也很惦记你。” 上官无痕叹道:“白叔叔一直待我很好,还说要将一身医术传给我。可是……唉!” 寒霜心中凄楚,劝道:“上官大哥,我爹已去,也摆脱了烦恼。你……别再为他难过了。” 上官无痕点点头,又问道:“叶兄!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叶尘枫神色一凛。“去北平府,救师妹!” 上官无痕接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上官兄!”叶尘枫一怔。他知道,上官无痕“拐”走了雨烟,丁天霸正到处捉拿他。他这样回京,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雨烟也忧色忡忡。“上官大哥,我们刚刚才逃出来,我爹还在……” “紫璇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弃她不顾!”上官无痕决然道。 雨烟怔怔地望着他,心中怅然失落。 而此时的紫璇,也已到了扬州。从苏州到扬州,本只需四五日路程,加之他们骑了马,本应更快。可楚云茗想到他们必须在扬州分手,心中不舍,便走得颇慢,带她一路欣赏风景,晚行早宿。 紫璇思念叶尘枫,本心中很急,可他安慰道:“放心。你师兄不是也带着一个姑娘吗?走不快的。说不定,他们还会在扬州住上两天。你这样走急了,万一与他错过了,岂不麻烦?” 紫璇心想也对,便每到小镇,就四处打探,是以耽误了行程。 到扬州时,黄昏初过,夜色四合。楚云茗便道:“紫璇!既然到了扬州,也就不急了。还是找家客栈住下吧!” 紫璇嫣然一笑。“云茗,多谢你这几天这么照顾我。现在到了扬州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见她眼神中甚有离情,楚云茗心中一暖,含笑道:“不急。我先陪你在扬州找找。” 见他还会陪自己,紫璇一喜,向他盈盈一笑。 “二十四桥客栈?”楚云茗一见匾额,笑道,“这个名字真有趣!” 紫璇欣然笑道:“我早在书里读过,说二十四桥好美。‘二十四桥明月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今天月色很好,不如去看看。”楚云茗抬头看看明月,将马匹交给迎出来的进喜。 “好啊!”紫璇粲然道,“那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这儿吧!现在出去,也许还能遇到师兄呢!” “姑娘是要找人吗?”进喜笑道,“那最好到二十四桥边的‘望月亭’去瞧瞧!传说中,在那儿可以和爱人相会。哎!我可不是吹牛!前几天,我们这里的一个客官,就是在那里把他心上人找到的!” “真有这么神?”紫璇兴致更浓,笑道,“云茗!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而瘦西湖畔,也有一对身影。四人已决定次日进京去救紫璇,雨烟想到来扬州不赏二十四桥美景,实在不该,再加上那里促成了叶尘枫与寒霜一段奇缘,她更想去一游。于是,便邀上官无痕一起去赏月。 见月下流波,烟水映月,雨烟不禁感叹道:“瘦西湖果然名不虚传!‘碧天如水夜云轻’……果然不错!” 在如此美景之下,上官无痕也暂时忘了心中烦恼,微笑道:“那里有个凉亭,不如去看看。” 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传来:“携美游湖,好生惬意啊!”一个衣衫破烂,手持绿棒的白须老人走到眼前。 上官无痕看清来人,惊喜万般。“童伯父!” 雨烟一怔,跟他走到近前。 童鹤仙转头看看他,笑道:“上官贤侄,别来无恙啊!” “童伯父!”上官无痕也微笑道,“与您分别以来,晚辈又数次遇险,不过有贵人相助,才得逃大难。” 童鹤仙笑道:“你所说的贵人,就是这位姑娘吧!听说,还是丁天霸的女儿。” 雨烟听上官无痕说起过,知道来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江南神丐”童鹤仙,施礼道:“雨烟见过童老前辈。” “哎呀!什么老前辈啊!”童鹤仙一挥手,笑道,“你还是和上官贤侄一样,叫我伯父吧。丁天霸有女如此,总算对这个世间做了一点好事。” 雨烟心中凄然。“童伯父取笑了。” “童伯父!”上官无痕笑道,“听说您已收了一个好徒弟,小侄还没向您道喜呢!” “同喜同喜!”童鹤仙微微一笑,含有深意地瞧瞧他俩。“我一个老头子,也不好妨碍你们小两……呵呵,我知道那个乖徒弟已经和你们会合了。我先去看看他。你们俩,就好好享受美景吧!” 听出他话中深意,雨烟脸上微微一红,垂下眼帘。 童鹤仙一拍他肩,笑道:“雨烟可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还不等他回答,就笑着离去。 上官无痕望着他背影,微笑摇头。“童伯父果然消息灵通,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果然是‘江湖百晓生’。” 雨烟轻声道:“上官大哥,我们到凉亭去坐坐吧。” “‘望月亭’?”走近后,上官无痕一看亭上题字,不由一怔。“这就是‘望月亭’?” 雨烟一楞。“怎么了?” “在江南一带,一直有个传说。”上官无痕讲道,“在瘦西湖边的‘望月亭’里,能和分离的爱人相会,而且是屡试不爽的。”他曾四处游历,早听过“望月亭”的传说。 “真有这么神奇?”雨烟恍然道,“那叶大哥和寒霜相会的凉亭,一定就是这里了。” “应该是吧。”上官无痕叹道,“不过那是寒露送寒霜到这里,才让他们重逢的。那个传说,虽然很美,却不能信。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根本不需要进京了,只每天坐在这里,等紫璇来就行了。” 雨烟一颤:等紫璇?难道……她真是你心里最爱的人吗?黯然望着他。 见她如此凄切,上官无痕微微一笑,走进亭内。“虽然传言不能相信,可这里的景色的确很美。你看!” 见月色映水,潋滟流动,飞霜似霰,雨烟也不由溶进这水月之中,吟道:“‘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 紫璇也和楚云茗走向“望月亭”,笑道:“云茗,你说,‘望月亭’的传说,是真的吗?” 楚云茗微笑道:“传说都是美的,信则灵,不信则虚。” 紫璇扑哧一笑,道:“听你这话,真像街头的算命先生!” “是吗?”楚云茗含笑问道:“那你信这个传说吗?” “我当然信了!”紫璇手抚辫坠,遐想道:“如果是真的,我就能在‘望月亭’里见到师兄了!” “见你师兄?”楚云茗一怔。“不是说只能见到爱人吗?” “我师兄就是……”紫璇忽然住口,垂下眼帘,娇腮欲晕。 见她忽显羞涩,楚云茗心中惊疑:难道……她对她师兄……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望月亭”前。紫璇一眼就看见亭内那对男女,心头一怔:这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楚云茗微笑道:“紫璇!你看,这就是‘望月亭’了。” “紫璇?”上官无痕心头大震,忙回过头来,这个朝思夜想、日日挂心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登时,一股强烈的惊喜之情直涌了出来,他的整颗心都沸了起来。“紫璇!” “上官大哥?”紫璇也看到了他,站在原地,全然怔住了。 “紫璇!”万般欢喜与激动之下,上官无痕一时忘情,几步上前一把拥住了她。“紫璇!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从见她中毒镖分离之后,他的心没有一天不在为她痛苦焦虑。想到她可能已性命不保,他就痛断肝肠。一从太师府里逃出来,就四处寻找她,没有一天平静过。这次与叶尘枫相遇,虽知她性命无碍,可却被“五大恶人”擒住,仍是危险万分。为了她,他甘冒大险,重回京城,与丁天霸正面交锋。可见,他对她深情不止一般。此番相见,一颗久悬的心才终于落下,怎不叫他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雨烟幽幽注视着他们,心中凄然:原来,她就是紫璇。她果然好美…… 楚云茗在一旁看着,心中一阵酸楚:难道,他就是紫璇的师兄? 乍然一见上官无痕,紫璇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欣喜。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一直很为他担心。见他忘情地拥抱自己,也不以为窘,笑道:“上官大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你知道吗?这些天,我找你找得好苦!”上官无痕万分激动。“不过,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该怎么办了!” 见他对紫璇真情显而易见,雨烟心中更是凄苦,眼中含泪,转过头去。 楚云茗也一阵苦涩,忽地发现雨烟,心头登时大震!是她? 而雨烟当日进宫觐见太子之时,也和楚云茗有一面之缘。但当时并未转头看他,如今相见也无印象,更何况此时正为上官无痕心中凄苦,只黯然垂首。 “上官大哥!”紫璇笑望着他。“上次我中了毒镖,见你也似乎中了毒。你的毒解了吗?” “早已解了。”上官无痕微笑道,“我被捉到太师府,幸好雨烟救了我。” “雨烟?”紫璇转向她,亲热地拉住她手,笑道:“你就是雨烟?雨烟,多谢你救了上官大哥。” 雨烟压抑住心中凄楚,含笑点头。“紫璇,你好。上官大哥经常向我提到你。” 紫璇粲然一笑,又问道:“对了!上官大哥,那你这次救出你妹妹来了吗?” 上官无痕心中一痛,黯然叹道:“她……她已经去世了。” 紫璇一怔,忙柔声安慰道,“上官大哥,别难过了。她知道你这个大哥拼命去救她,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见她依然娇柔清纯,上官无痕心中一热,点点头。 “对了!我来介绍。”紫璇一把拉过楚云茗,笑道,“这是我刚结识的朋友,楚云茗。我这次被‘五大恶人’捉到,就是他和楚大哥救我的。” 听他们谈了这么久的话,楚云茗已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他就是令丁家小姐放弃太子妃地位的上官无痕。上前抱拳道:“上官兄,久仰大名了。” 上官无痕只道他说的客套话,也不介意,也拱手行礼。 雨烟柔声道:“紫璇,说了这么久的话,上官大哥都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遇到你师兄叶大哥了。” “什么?你们遇到师兄了?!”紫璇一听,大喜过望,一把拉住她,叫道:“他现在在哪儿?他在哪儿?” 这时,童鹤仙已进“二十四桥客栈”找到了叶尘枫和寒霜。 寒霜神色凄楚,问道:“童伯伯,您告诉我,那个穿白衣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寒露?” 童鹤仙长叹一声。“寒霜,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们不能见面。还是不要多想吧。” 叶尘枫见寒霜凄苦,便劝道:“师父!克亲之说不一定可信,您还是让她们姐妹团圆吧!” “尘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童鹤仙脸色一沉,正色道,“这话是你师父紫虚说的。他精通玄术,人称‘再生诸葛’,怎会说错?你怎么能怀疑他的话?你这样,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紫虚吗?” “我……”叶尘枫被一顿教训,低下头,只得道:“师父,是弟子错了。” 见他为了自己受到责备,寒霜心中难过,凄然道:“童伯伯,您别怪尘枫了。是我想见寒露,不关他的事。” 想到她一生命苦,童鹤仙心里也不好受,叹道:“寒霜,听伯伯一句劝,不要想这么多了。寒露她……她很好,她也很牵挂你。你养好身子,她才会放心。” “师兄!师兄!”这时,只听一个激动而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 “师妹?”叶尘枫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与两人对视一眼,上前开门。 紫璇也正好奔到门口,见眼前之人,果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叶尘枫,登时心中一酸,就要哭出声来。这几日没有见面,就恍如隔世一般。“师兄!”激动地扑到他怀里。 “师妹!真的是你!你没事了?”叶尘枫也好生欣喜,伸手搂住她,一颗心也如大石落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紫璇?寒霜乍见她,也放下心来,露出欣慰的笑容。 而童鹤仙瞧在眼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面有忧色。 楚云茗见紫璇这么快就与叶尘枫会合,宽慰之中又含不舍,道:“紫璇,既然已经找到你师兄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紫璇感怀他这几天的照顾,笑道:“云茗,也不用太急啊!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再走吧!” 叶尘枫抱拳道:“云茗,多谢你救了师妹。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见他俩俨然成一家人,楚云茗更是黯然,淡淡笑道:“没什么。既然是朋友,就不用客气。” 紫璇挽住叶尘枫的手臂,笑道:“师兄!快给我讲讲,这几天你们是怎么过的!” 见她对叶尘枫如此亲热,楚云茗心中一酸,只得离去。经过雨烟房间时,忽地想到她的身份,心中一惊,暗道: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丁家小姐,就应该快告诉大哥! 次日清晨,紫璇来敲他房门时,房中空无一人,他已离去。她心中微感失落,叹道:“云茗怎么不听我劝?非要晚上走夜路。” 楚云茗快马加鞭地赶回苏州,而楚云深却日日在苏州城里寻找高人。 这天,在集市上看到几个浪荡子弟围着欺负一个年轻女子,调笑道:“小姑娘,还在这里卖什么首饰,跟我回家,保你今后穿金戴银,享不尽的珠宝首饰!怎么样啊?” 四周路人个个胆怯,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 见那女子吓得泪流满面,颤声求饶,楚云深本欲上前相救,微一沉吟,退了回来,在对面的茶棚坐下,品茶旁观。 那几人狞笑着要拖她离去,周围的人避之惟恐不及,一旁的人也噤若寒蝉。 楚云深见还无人出头相救,长叹一声,握住茶杯,就要出手。 这时,忽见半空中飞来一段白绫,水晶球一晃,飞快地砸在那几人的头上,他们纷纷倒地。其中一人大声骂道:“什么人?竟敢坏大爷好事?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条长缎直直袭来,“扑通”地一声,他被卷到半空中,又重重摔下。“哎哟!我的娘呀!” 楚云深微微一笑,抬头望去。只见一女子从空中轻飘飘落下,雪绫微拂,面蒙白纱,额上水晶与眸子都闪闪发亮。 那几人一见是女子,又奸笑道:“哎呀!原来又是个姑娘!你不如……” 两条雪缎一齐袭来,几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又被抛到后面茶棚里,“哗啦”一声,木棚倒下,几人全被盖住。当然,楚云深已先从里边一跃而出。 那女子冷冷道:“还不走?” 几人不敢再施威风,灰溜溜地从里面爬出来,狼狈逃走。 她从地上将那姑娘扶起,右手一挥,一锭银子就落到了茶棚小二的手上,便不多言,雪绫拂起,她已飘然而去。 “姑娘!”小二和那姑娘一起叫出声来。 楚云深见她行事干净利落,不发一言,当下微微一笑,飞身追了出去。 那女子飞出城外,到了城郊丛林,落在地上,并不转身,冷冷道:“阁下一路追来,所为何事?” 楚云深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见姑娘高义救人,心中仰慕,期盼与姑娘结交。” 她冷冷哼了一声,道:“让阁下失望了。请回。” 楚云深微微一笑,忽地拔剑向她刺去,笑道:“请赐教。” 那女子右手微微一挥,一条白缎打着卷儿扫来,怒道:“我与阁下无怨,为何大打出手?” 楚云深微笑道:“在下只想一睹姑娘真容。”一招“冰魂雪魄”,剑上寒光如雪若冰,寒光一晃,挑向她面纱。他本非轻薄玩笑之人,此时出手,只想试她武功。又恐她不出全力,才出言相激。 那女子眸中愠色一闪,向后一滑,白绫一挥,水晶球碰到剑面,荡开了长剑。 楚云深心中一喜,这两招过后,便知她内力不弱,且武艺精湛,应变极佳,便起惜才之心,笑道:“好功夫!”剑光在半空中长长一划,如流星一般。长剑自上而下,划向她小腹,正是一招“一衣带水”。 她微微转身,长绫洁白如雪,水晶球晶莹若冰,如剑攻来,竟化用的他方才的那一招“冰魂雪魄”,一招还击。要知他的武功招式都是楚云茗家传剑法,从无外传,她居然能初见即用,以绸作剑,又溶入了绸缎的柔软之力,好一招以守为攻! 楚云深一惊,连忙一个翻身,避开了这一击,心中暗赞。 她一收长索,怒道:“你太无礼了!”就要离去。 楚云深一怔,伸手一把抓住白缎,叫道:“且慢!” 她眸中怒色更浓,用力一扯,可内力不及他,白绸前的水晶球依然握在他手里。“你一再无礼,究竟为何?” 楚云深忽地觉得她恼怒时少了方才的冷淡,尤为动人,心中一动,忍不住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见见姑娘的芳容。只要姑娘能赐一见,我立刻转身就走。” 她更是愠怒,可一番动手,知他武功不弱,实难对付,不愿再出手,便想凭轻功胜于他而脱身。奋力一扯,他不加提防之下,白绫终于被她拉出,足尖一点,飞身而起。 楚云深见她要走,长剑一晃,绕过白绫,直攻向她面上。她微微一惊,转头避过,剑尖依然挑到了额上丝带,“叭”地一声,那枚菱形水晶落在地上。楚云深一怔之间,她已飘然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楚云深微觉怅然。他自小习武,早已练得好身手。可苦于一直没有人相斗,楚云茗武功更高于他,练功时不敢尽全力。惟有上次与“五大恶人”交手,才是真正打了痛快。这几日久不动手,又感心痒。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一个清冷又武艺不俗的女子,心中甚喜,与她一番相斗,加上斗嘴,颇感有趣。见她就此而去,顿觉失落。 他心中叹道:她的确是女中豪杰。如果能帮助我……唉!连她名字都没有问到,又怎么能期盼她来帮我呢?见地上水晶闪亮,便俯身拾起,着手冰冷,正如她一般如雪似霜。想到她方才眸中的愠色,他不禁微微一笑。 回到客栈的房里,他依然仔细打量着这菱形水晶,忆起适才相斗,不由出了神。 “大哥!大哥!”这时,楚云茗兴冲冲地推门而入。 他回过神来,笑道:“云茗!你回来了。紫璇怎么样了?” “紫璇已经在扬州找到她师兄了。”楚云茗迫不及待地道:“大哥!这次到扬州,我结识了好些江湖儿女。其中,有一个人,你还认识。你猜,是谁?” 楚云深淡淡一笑。“云茗,这出来一趟,你都学会卖关子了。” “你一定猜不到!”楚云茗神秘地一笑。“是丁家大小姐!” “雨烟?”楚云深登时一震。 而此时,雨烟正孤独地坐在桌前,忆起上官无痕与紫璇重逢时那忘情相拥的一幕,心中凄然。自救出他以来,他就一直急着为紫璇解毒。在言谈举止之间,早已不掩对紫璇的思念倾慕,她已黯然神伤。这次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紫璇,果然娇柔无双,讨人喜爱。 紫璇真的很美,也很好。上官大哥对她……想到自己抛弃荣华生父,背着忤逆之罪随他浪迹天涯,他却心有别属,她就柔肠百结,心碎不已。 “上官大哥!”这时,只听到紫璇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在找我,真是辛苦你了。” 雨烟心中一颤,上前轻轻推开窗,却见紫璇与上官无痕并肩走进后院。 “自从雨烟救我出来,我就到处找你。一心要把解药给你,真是心急如焚。”想起前一段日子焦虑万般的寻觅,上官无痕只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好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紫璇好生感动,柔声道:“上官大哥,谢谢你。” 上官无痕含笑道:“你我之间,还需用这个字吗?” 紫璇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深情,只嫣然一笑。 见他俩柔声谈笑,情意旖旎,雨烟更是感伤惆怅,无力地靠在窗边。 向上官无痕道谢后,紫璇刚回到房里,就听见敲门声。她暗道:一定是师兄!欣然开门,却见是雨烟。便笑道:“雨烟!是你啊!快进来!”她虽与她初识,却知道她深明大义,又是才女,对她颇有好感。“雨烟!其实我很想和你聊一聊,就是没有机会。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住到了一起,有的是谈天的机会!” 面对她粲然的笑靥,雨烟心中凄楚。“紫璇,我……” “你怎么了?”紫璇一怔,亲昵地拉住她手,笑道,“雨烟,你可别对我客气。有什么话,或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句就行了!” 见她如此直爽,雨烟也再顾不上矜持了,凄然道:“紫璇,这些日子以来,上官大哥一直为你担心。我……我觉得,他对你……对你……”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紫璇并非粗心之人,怎会不明她意?相识了许久,她当然也感觉到了他那特殊的感情,不过身为姑娘家,他不说破,她又怎能先提这事?雨烟能放弃一切追随上官无痕,这片痴心也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但是,面对如此痛楚的雨烟,她又应该怎么回答呢?只粲然一笑,若无其事地道:“怎么会呢?上官大哥和我,只是朋友而已。你多心了。” “不!”雨烟急道,“在找到你之前,上官大哥每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没有一刻不为你担心,还不顾自己的安危,急着回京找你!” “雨烟,你说的,我都明白。”紫璇微微一笑,安慰道,“虽然我们刚认识,但我相信,你才是他的红颜知己!你割断了骨肉亲情,毅然伴他浪迹江湖,听说,还拒绝了太子的求婚。你的心,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莫大痛苦,也在矛盾中挣扎。为了他,你做出了太大的牺牲……上官大哥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你为了他,付出太多太多了!” 雨烟好生感动,没有想到,紫璇对自己的心境,体会得如此深刻。垂下眼帘,凄楚地道:“可是,他的心里,只有你……” “他认识我比你晚,和我相处也不长。”紫璇柔声笑道,“不管他对我怎样,他都是属于你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也会接受你的真情的!” 这一番话出自肺腑,也温暖了雨烟冰凉凄寒的心,浅浅一笑。“紫璇,谢谢你。”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紫璇忽地粲然一笑。“雨烟,我只当上官大哥是朋友,是兄长。你不知道,我心里……已经有师兄了。他答应过我的,以后会娶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说到这儿,她心中甜蜜,手抚辫坠,一脸幸福的笑容。 雨烟反倒一怔。“你……你对叶大哥……” “是啊!”紫璇嫣然笑道,“反正我们是朋友,我也不瞒你。我心里,只有师兄一个人!”她性格爽朗,远不如雨烟矜持内敛,又以诚相待,毫不掩饰心底真情。 雨烟却陷入幽思。她这几日见叶尘枫与寒霜情深爱笃,早见他俩是一对,可没料到紫璇会对叶尘枫有情。见她一脸幸福无邪的笑容,也不便说破,只暗自长叹:情之为物,丝毫不为人所愿。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而这时,叶尘枫与寒霜也正为此事担心。她凄然道:“尘枫,现在已经找到紫璇了。她还不知道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都怪我,我……我对不起她!”虽然他们是两情相悦,但毕竟他与紫璇有婚约在前,很是理亏,寒霜也一直很愧疚。 叶尘枫长叹一声。“是我对不起她,不关你的事。寒霜,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和她谈的。” 寒霜心中黯然,急道:“紫璇对你用情至深,她如果知道了,我……我……” “好了,寒霜,别着急。”叶尘枫怜惜地握住她手,柔声道,“你的病刚好,不要想这么多。这件事,我会处理。” 寒霜怅惘地抬眸。“你准备怎么对她说?” “我会如实告诉她。”叶尘枫幽叹道,“过两天就是中秋了,等到我们一起过了团圆佳节之后,再慢慢找机会吧。我不愿她……连中秋节也过得不开心。” 楚云深兄弟俩正走在苏州城郊。他得知雨烟在扬州与紫璇师兄妹在一起,又颇为想念紫璇,在楚云茗的劝说下,终于决定赶去扬州与他们会合。一来可以见见让雨烟宁肯放弃太子妃的上官无痕,彻底解决与她的婚事,二来又能在佳节时与紫璇重逢,成全楚云茗一番情意。 走在这丛林稀疏的郊外,他想起前日在这里与那白衣女子打斗说笑,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见他这含笑追忆,楚云茗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他一怔,笑道:“云茗,你不知道,我……” 这时,一阵清风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拂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袭白缎,前端的水晶球直攻向他面门。他一惊,及时一个翻身避了开去。 楚云茗也是一惊,来不及拔剑,一招“不蔓不枝”,化剑法为掌法,一把抓住了白绫,喝道:“是谁?竟敢偷袭!” 从半空中飘落下一白衣女子,白纱蒙面,眼眸清冷闪亮,冷冷道:“还我护身玉石!” 一见是她,楚云深一阵欣喜,笑道:“姑娘,原来是你啊!” 楚云茗一怔,一见她亮若晨星的眸子,忽觉在哪里见过,茫然道:“大哥!你认识她?” 她眸中含愠,冷冷道:“废话少说!还我玉石!” 楚云深微微一笑。“姑娘,你要我还你玉石,也要说清楚啊!什么玉石啊?” “别装糊涂!”她怒道,“不还我,你休想离开这儿!” 楚云深笑道:“如果我不想离开这儿呢?” “你……”她又是愠怒,一时语塞。 楚云茗却在一旁楞住了。在他的眼中,楚云深一直都保持着太子的风度,虽不是冷酷如冰,但也深沉冷静,从未见过他如此笑语风生,如此轻佻不守君子礼数,况且是对着这么一个仙子似的姑娘? 她怒道:“你再不还我玉石,休怪我不客气了!”右手微微一抬,一招“冰天雪窖”,白绫又打着卷儿向他袭来。 楚云茗见她又动手,就欲出手。 楚云深微笑道:“云茗!你让开!”也不拔剑,只手在她两道白缎中寻找空隙抵挡,笑道:“你对我又什么时候客气了?” 楚云茗在一旁看着,只觉她的招式从未见过,且精妙得出人意料,楚云深靠着一身功夫底子撑着,一时间难分胜负。 她双袖齐挥,那姿态就如嫦娥起舞一般,神拟仙子。可在这飘渺之中又带着凌厉的攻势。而楚云深连剑带鞘地抵挡,也不还手,一招“月白风清”接着一招“冰清玉润”,都是极为柔和的招式。两人就这样一攻一守,一剑一绫在这里交手,已过了近四十招。 看了这么久,楚云茗渐渐不耐烦了,他一心要去见紫璇,可不想在这里与这神秘女子耗下去。 这时,楚云深一个疏忽,一剑挥去,反而为她左手白缎卷住。他刚要抽身,左臂也为右边雪绫缠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她冷冷道:“快交出玉石来!” 楚云深还未回答,楚云茗已欺身上前,寒光一晃,“青釭剑”就斩断了两道白缎。 她一怔之间,只觉眼前一花,未来得及说话。 “大哥!走!”楚云茗已一把拉住楚云深,飞身而去。 她一收白绫,就欲追去。忽见楚云深又回来了,落在她面前,微笑道:“姑娘好功夫,在下佩服!” 她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借着别人的宝剑锋利取胜,算什么英雄?” “姑娘教训的是。”楚云深含笑道,“在下并非有心得罪姑娘,只因姑娘武功精妙,才有意一试。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她冷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楚云深从怀中掏出那枚闪亮水晶,微笑道:“姑娘之物,在下岂敢久藏?这就完璧归赵。” 楚云茗一楞。“大哥!真是你拿了她东西啊?” 她并不伸手接,白缎一卷,就取了回来。 她这一举实在无礼,楚云深也不恼,郑重地一抱拳。“在下楚云深,有幸能结识姑娘。后会有期!”转身离去。 “哎!大哥!”楚云茗见他先还态度轻率,此时却回复了彬彬有礼,深感疑惑:大哥怎么了?唉!从小到大都跟着他,我还没有看透他!又忍不住回头瞧瞧她,暗道:她的眼睛,怎么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楚云深回头道:“云茗,还不走?” 楚云茗这才应了一声,带着迷惑跟去。 望着楚云深洒脱的背影,她忽地幽幽一叹,低头看看那水晶,轻轻放到心口。 由于寒霜病情未稳,他们五人仍留在“二十四桥客栈”。童鹤仙一贯游踪不定,岂肯困在一处?不顾他们的苦苦挽留,不顾团圆佳节到来,独自逍遥去了。 当着紫璇的面,寒霜也不便与叶尘枫太过亲近。雨烟虽看在眼里,心中明白,却不便插口提醒紫璇。而上官无痕本就不拘小节,只一心待紫璇好,也未发现他们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紫璇本就与寒霜交好,对叶尘枫也毫不起疑,还与他一起照料她。寒霜更感内疚,柔肠百转。几次想对她开口,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见她蹙眉不展,紫璇只以为她未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叹道:“寒霜!又想起白前辈了,是吗?其实,我也……那几天我没有你们的消息,回到‘忆仙谷’又看到白前辈的坟墓,心里好难过。他……他不但救了我,还待我很好!” 提到父亲,寒霜更是凄然。“紫璇,爹很疼你的。他还悄悄对我说,想收你作干女儿呢!可是,现在……” “好了,寒霜,别伤心了。我们已经是好姐妹了,白前辈如果看见,一定会很高兴的。”紫璇柔声道,“你身子弱,还是好好养病吧。” 见她对自己如此诚恳关切,寒霜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冲动之下就唤道:“紫璇!其实……” “师妹!”这时,叶尘枫在外面欣然唤道,“师妹!你看谁来了!” 紫璇一怔,忙转身去开门,却见叶尘枫与楚云深兄弟站在门口。她顿时一喜,欢然笑道:“楚大哥!云茗!你们怎么来了?” 楚云深微笑道:“怎么?不欢迎我们吗?” “楚大哥你这么说,我还能不欢迎吗?”紫璇粲然一笑,转向楚云茗。“云茗!你也真是的!让你住一晚再走,偏不听,看!现在还不是又回来了!” 叶尘枫笑道:“师妹!你们慢慢聊,我去请上官兄他们。”说完转身离去。 “楚大哥!云茗!快请进!”紫璇让两人进屋,拉过寒霜,笑道,“这是我朋友寒霜!寒霜,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楚大哥。” 楚云深拱手道:“在下楚云深。” 寒霜浅浅一笑,道:“‘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楚大哥这名,取得真有深意。” 紫璇笑道:“寒霜!你怎么总喜欢评别人的名字啊!” 楚云深这才定眼看寒霜,一见她清澈含笑的眸子,心中一震:是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前日在林中那白纱上清亮若星的眼眸。 楚云茗本见过寒霜,此时再见,也忽地想了起来:是她!难怪我见那姑娘的眼睛很熟悉,原来是她! 见两人神思恍惚,二女甚是不解。紫璇笑道:“楚大哥,你怎么了?虽然寒霜很美,可你这样盯着她看,可不好啊!” 楚云深回过神来,微笑道:“紫璇,可不能胡说。”心道:原来她长得这么美,为什么见我时要蒙面呢?现在又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那两次见面她都对我很冷淡,为什么今天反倒热情温柔?对了,她的那个玉石为什么不带上? 楚云茗也有一样的想法:真没想到,寒霜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功夫却这么好。我离开的扬州的时候她还在这儿,居然又能在苏州出现。到底是不是她?她……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正当两人若有所悟时,叶尘枫带着上官无痕与雨烟进来,介绍道:“上官兄!这位,就是云茗的兄长楚云深大哥。” 上官无痕见他气质不俗,又知道是他救了紫璇,心生好感,抱拳道:“原来是楚大哥,久仰!” 楚云深也注目于他,心道:难怪雨烟会为了他放弃一切,果然气度不凡。转眼见站在他身畔的女子,正是雨烟,心中更是明了,向他俩微微一笑。“上官兄弟,你好!” 雨烟一见他,登时呆住了。太子!是太子!他……他怎么会到这儿?难道……是出来捉我回去的? 楚云茗见她脸色苍白,已显惊惧,便含笑道:“雨烟,这位就是我大哥。我们这次来,一是再见见紫璇,二是要想和你们结为朋友,别无他意。” “是啊!”楚云深也笑道,“既然大家有缘相识,就是朋友了。今天又正是中秋节,人月两团圆。今晚大家何不把酒言欢,赏月痛饮?” “好啊!”上官无痕笑道,“难得佳节里齐聚一堂,一边赏月,一边饮酒,岂不妙哉!” 叶尘枫笑道:“好!我去让小二准备一桌酒席。” 楚云茗找了一个机会请上官无痕和紫璇出去游玩,楚云深便去敲开雨烟的房门。雨烟早料到他会单独来找她,是以没有随上官无痕而去。 待她关上门后,他微微一笑,淡淡道:“雨烟,真没想到,你竟然放弃所有,跟上官兄弟逃到了这里。” 雨烟心中一颤。“太子,您……” 楚云深微笑道:“他有什么好?你竟然肯为了他而逃婚。难道在你眼中,我堂堂太子储君,就不及他吗?” “我……”雨烟颤声道,“太子,我……不是……” 见她这惊惶的样子,楚云深又淡淡一笑。“好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有怪你。你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姑娘,跟你那个爹完全不一样。” 听他提到父亲,雨烟心中凄然,垂头道:“太子,您这次出宫,是来找我的吗?” “这只是对你爹讲的理由。”楚云深深知她的正直善良,便坦然以实相告。“也多亏你逃婚,我才有个正当的理由出宫。这次出来,主要是寻找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一起对付你爹。” “我已猜出来了。”雨烟一阵痛楚,轻声道,“我知道,爹他罪恶深重,您……总有一天,会除去他的。” 楚云深注视着她,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别担心,我会顾虑到你的感受。他有你这样的女儿,实在值得骄傲。” 雨烟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感动,抬眸颤声道:“太子,我……我对不起您,您还……” 楚云深微微一笑,温言道:“我告诉过你,我们的婚约并非我心愿。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只要这次能顺利,我们的亲事也自然作废了。你这样善良,当然也只有他才能匹配。还有,只要你爹能及时悔改,我会求父皇饶他一命。” 雨烟没想到他会如此,一阵泫然之喜,颤声道:“我……多谢太子!”就欲跪下。 楚云深一把扶起她,含笑道:“不用客气。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雨烟心情激动,重重点头。 “既然是朋友,从现在起,就不要再叫我太子。”楚云深微笑道,“现在时机未到,先不要将我和云茗的身份揭穿,好吗?” “是,太子。”见他目光怪异,登时醒悟,改口道:“楚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楚云深笑道:“连你的那位心上人,也不要说。” 雨烟一怔,虽不愿有事瞒着上官无痕,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从雨烟房里出来,楚云深觉得轻松了许多,那曾经也扰他多时的婚事一解决,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暗道:我不想娶雨烟,那心里想的到底是谁?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水晶闪亮之下的那对眸子。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寒霜独自伫立风中,幽幽神思。 他心中一动,暗想:她为什么变了这么多?像完全的另一个人似的?在他心底,一见寒霜清澈的眼眸,就已认定她就是那白衣女子了。上前笑道:“有什么心事?” 寒霜正为如何向紫璇启齿之事出神幽思,没注意身后有人,一怔之下,回过头来。“楚大哥。” 楚云深含笑道:“你那个护身玉石为什么不戴了?” 寒霜一怔,问道:“什么护身玉石?” 见她装傻,楚云深澹然一笑。“原来你这么美,为什么还要用白纱蒙面呢?” “白纱蒙面?”寒霜心中一震,登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你见过那蒙面的姑娘?” 楚云深怫然不悦,道:“寒霜,你就不要再装了。” “我没有装啊!”寒霜急道,“楚大哥!你真的见过那姑娘?” 楚云深心道:你还不承认。好!看我怎么揭穿你!微微一笑,右手一晃,以掌为剑,一掌“傲雪欺霜”向她击去。 寒霜心中虽明白这招应如何拆解反击,却丝毫躲不过去,颤声道:“楚大哥!你干什么?”话音未落,肩头就中了一掌。 楚云深见她既不躲闪,又不还击,心中一惊,急急缩手。可他这一招本是逼她使出武功,虽未催动内力,出掌却犀利如风,又岂是说收能收的? 寒霜只觉肩头一痛,踉跄后退。 楚云深一惊,一把扶住她。“你真的不会武功?你不是她?” 寒霜本有病在身,又中了这一掌,虽未伤着,却也受了惊吓,大声咳了起来。 见她脸色苍白,剧烈咳嗽,楚云深也吓了一跳,忙轻拍她背,歉然道:“对不起。我以为……以为你是她,才……” 寒霜咳了一阵,好容易缓了下来,一把拉住他。“你……你见过她?你见过寒露?” “她叫寒露?”楚云深一怔。 “你在哪儿见过她?她……她还好吗?她怎么样了?”寒霜心念寒露,急切地想知道她的近况,是以脱口询问他这个外人。 “我在苏州与她见了两面,还和她交过手。”见她这般激动,楚云深便答道,“她武功不俗,又蒙着面,但眼睛很像你,所以我才以为你就是她。她叫寒露?寒露……她是你什么人?” 寒霜垂下眼帘,轻声道:“她……是我的妹妹。”既然与他为友,话也到了这份上,她也只得说出实情。 “你妹妹?”楚云深一怔,心中有许多疑团。仔细瞧她,却觉得她与寒露形似而神不似。她们的眼眸虽均清澈如水,寒霜是盈满柔情,惹人怜惜,而寒露则是亮若晨星,清冷湛人,让他怦然心动。 想起自己与妹妹的苦命,寒霜心中凄恻,黯然转身回房。 望着她哀苦的背影,楚云深也一阵怅惘:这到底是怎样一对姐妹?为什么姐姐如此楚楚可怜,而妹妹却高傲神秘? 这天夜里,深邃的夜空中 ,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华如水般倾泻。“二十四桥客栈”的后院里,已经摆上了一桌月饼石榴,还有一坛上好的陈年汾酒。他们一行七人围石桌而坐,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望着圆月,雨烟叹道:“中秋月的确很圆。当年东坡居士有一名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楚云深心中明白她念此词的深意,微笑道:“既然‘高处不胜寒。’,又何必勉强去呢?” 雨烟浅浅一笑。“楚大哥说的对。” 紫璇粲然笑道:“吟诗就吟诗,怎么说得像打哑谜一样?” 进喜为他们斟酒,正好听见,笑道:“各位客官也是文人雅士,怎么不趁着良宵吟诗几首?” 紫璇笑道:“小二哥,你能说出‘良宵吟诗’,也算半个文人雅士了。” “紫璇姑娘笑话了。”进喜笑道,“是去年,凌公子、冷大侠和凌姑娘他们也在这儿赏月,每个人都说一句诗词,每句里都有个带月亮的字。小的在一旁伺候,听着有趣,记下了两句。” “什么‘冷大侠’‘凌姑娘’的,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紫璇笑道。 楚云深微笑道:“这个倒也有趣。不如,我们也每人念两句诗词,其中必带‘月’字,怎么样?” “好啊!”紫璇第一个赞同,笑道,“反正就这样呆呆地盯着月亮,也怪闷的!” 楚云茗却急了,他一武将出身,所懂诗词有限,忙道:“不行!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又不去考状元,念什么诗啊!” 楚云深笑道:“只是玩乐而已,输了又没有谁笑话你。说不定,还是我第一个下场呢!” “好!”雨烟浅笑道,“只念一句诗词也不是难事,难的是出处。不如这样,每人念一句,由下一人说出出处,如果念不出或说不出,就算输了。怎么样?” “好!”叶尘枫转头看看寒霜,知道她才气横溢,一定难不倒。至于自己不喜诗词格律,也不在意。 寒霜与上官无痕也点头同意。 楚云茗见他们都不反对,也只得道:“先说好,我可不懂这个。如果说错了,你们可别笑话我。” “放心吧!”坐在他身边的紫璇笑道,“最多,我说个简单的,你一定知道出处!” 上官无痕笑道:“小二哥,这既是你提出的,就请你先起个头吧!” “我会什么诗啊?”进喜眼珠一转,笑道:“有了!这一句我也是知道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句诗最浅白,流传甚广,为三岁孩童之启蒙必读。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紫璇笑道:“这句起得好!寒霜,该你接了!” “小二哥所念的,是太白的《静夜思》。”寒霜浅浅一笑,吟道,“‘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呃……”叶尘枫不喜诗词,又怎会知道出处? 见他一脸尴尬,紫璇“扑哧”一笑,凑近他耳边低语。 坐在她旁边的楚云茗一见,忙笑道:“好啊!紫璇,你可不能这样帮着你师兄!” 紫璇回头笑道:“谁要你多嘴了?” “本只是游戏而已,又何必当真?”楚云深笑道,“不过,紫璇,下不为例。” “寒霜说的是唐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叶尘枫微一沉吟,念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这一句很有名的,是太白的《关山月》。”紫璇从小喜好诗词歌赋,这本是拿手好戏,笑道,“‘山虚风落石,楼静月侵人。’” “哎!紫璇!”楚云茗叫道,“你答应过我,不说太难的!我可没读过多少书!我……不知道什么出处!” 紫璇粲然一笑。“好了,别埋怨了。这一次,我替你答了吧,是杜子美的《西阁夜》。” “干脆你也替我念一句吧!你们这不是为难人吗?”楚云茗忽地一笑,道:“有了!‘一千里色中秋月,十万军声半夜潮’。” 雨烟听了,心中暗道:云茗不愧是大将出身,连念诗都不忘战事。自与楚云深一切说清之后,她也当然知道了楚云茗的身份。 “唐人赵嘏的《钱塘》。”楚云深也一沉吟,吟道:“‘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苏东坡《中秋月》。”雨烟浅浅一笑。“‘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 “杜子美《漫成一首》。”上官无痕接道,“‘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紫璇笑道:“上官大哥,你又不是游子,怎么念这种诗啊?” 上官无痕微笑道:“我虽不是游子,可也算是浪子啊!这也是有感而发。” 进喜在一旁听了许久,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笑道:“客官们在打哑谜呢!什么游子浪子的!小的听不懂,还是先走了吧!”提茶壶离去。 已过了一轮,又到寒霜接了。“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她微一沉吟,不愿让叶尘枫再陷尴尬境地,便浅笑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王安石《泊船瓜洲》。”叶尘枫转头看看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吟道:“‘春寒入翠帷,月淡云来去。’” 紫璇大为诧异,笑道:“师兄!你什么时候也钻研过诗词了?连这首词都这么清楚!” 叶尘枫只是一笑。而寒霜心中却甚清楚,这正是叶尘枫初到“忆仙谷”时她所弹唱词句,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心中涌过几丝柔情,向他微微一笑。 “这是宋时周紫芝的《生查子》。”紫璇眼珠一转,笑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个我知道,也是《春江花月夜》。”楚云茗微微一笑。“‘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王摩诘《山居秋瞑》。”楚云深微一沉吟,道:“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 “太白《忆东山二首》。”雨烟浅笑道,“‘寒沙蒙薄雾,落月去清波。’” “子美《将晓二首》。”上官无痕笑吟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李太白《把酒问月》。”寒霜浅浅一笑,向叶尘枫道:“我也捡个便宜。‘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 叶尘枫与她心意相通,当然也明白她故意相助自己,笑道:“也应该是上官兄的那首吧!‘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这是晏殊的《寓意》。”紫璇接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这是大将辛弃疾的《西江月》。”楚云茗敬佩辛弃疾,当然爱屋及乌地看了他许多诗词,这才应付得了。可要他再接下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呃……我退出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紫璇微笑道:“别慌,慢慢想,一定能想出来的。” 听到她的鼓励,楚云茗勉为其难地再一想,忽地一抬头,笑道:“有了!‘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此话一出,众人又笑起来。 上官无痕笑道:“云茗!今天是佳节,怎么念出这种诗句了?真难为你了,这也能想出来!” 楚云茗笑道:“这也有个‘月’字,怎么不行了?” “行!行!”楚云深笑道,“可这倒难到我了!虽然这一句我们大家都知道,我却真不知道出处。我退出了。” 雨烟微笑道:“楚大哥,你不用退出,我替你答了吧。” “哎!输了就是输了,还有什么好赖的?”楚云深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雨烟见他堂堂太子身份,偏偏不幸第一个输,满腹才学无处施展,却毫不在乎,心生敬佩之情:果然不愧为太子,才有如此气度。接道:“这是前朝冁然子的《拊掌录》,冷僻得紧,又没什么特别之处,难怪楚大哥没读过。‘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范成大《秦楼月》。”上官无痕续道,“‘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哎!上官大哥你错了!”紫璇叫道,“这是苏东坡的《后赤壁赋》,可不是诗词!” 上官无痕微微一怔,笑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也退出饮酒。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寒霜吟道。 “这是摩诘《鸟鸣涧》。”叶尘枫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下一句诗,只得一笑退出。 紫璇吟道:“‘万影皆因月,千声各为秋。’” “这是……这是……”楚云茗本不爱读书,又怎会知道如此深僻的诗句?只得认输。 “这是唐人刘方平的《秋夜泛舟》。”雨烟又吟道:“‘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 “陆放翁《长相思》。”寒霜微微一笑,正要吟出下一句。 “哎!等等!”楚云深微笑道,“现在,就只剩下你们三个女将了。你们都是才华出众之人,这样比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不如,我们换个规矩,诗中所写的是月亮,可却没有‘月’这个字。” “好啊!”紫璇笑道,“这样才有意思!” “好!”寒霜微一低吟,念道:“‘冰轮斜辗镜天长,江练隐寒光。’” “宋人陈亮《一丛花》。”紫璇也吟道:“‘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太白《古朗月行》。”雨烟微微一笑。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时,忽地花丛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谁?”楚云茗登时惊觉,随手将手中酒杯向花丛中掷了过去。 这时,一个白影轻飘飘飞起,一条白绫飞袭而下,将那酒杯稳稳地放落到桌上。月光下,只见她面蒙白纱,白衣飘然。 楚云深、楚云茗顿时认了出来。“是她?” 上官无痕也一楞。“寒露?” “寒露?她真是寒露?”寒霜登时激动不已,追了两步,叫道:“寒露!寒露!我是你姐姐啊!你回来,我们见一面,好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寒露已悠然而去,远远传来声音。“你又何必勉强呢?” “寒露!”寒霜不甘心地就欲追去,可她又怎么追得上?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由泫然泪下。 第十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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