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鸢被太后命人关在了康宁宫中,自此不许外出。 宋婕妤觉得这惩罚太轻了,又向皇帝闹了两回,可皆无功而返,许皇后也让她这段时日莫要再出什么岔子。可宋婕妤不放心,私下打探了陆家小娘子是否有说些什么,但所问之人也答不出所以然,故而暂且放过了她。 何况连不好惹的曲伏鸢都在宋婕妤面前丢了人,一个新进宫的秀女所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康宁宫偏殿内,绾果儿因自己并未一直跟着伏鸢而自责,连连道歉,“小娘子平白受了这委屈,太后竟也不帮你。”那宋婕妤日益嚣张,更是傍上了皇后,亏得没有子嗣,否则这眼珠子定长到天上去。 “别抱怨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替我再添些蜡烛。”伏鸢眨了眨眼,手心才挨了戒尺,这手也比往日肥厚了两圈,现下拿笔都不利索。“你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过,可不能让姑母晓得,不然她饶不了你。” 绾果儿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是,奴婢知错。” 见绾果儿走后,伏鸢才对着窗口细语道:“躲了这半日,绵绵腿不酸吗?” “嘿嘿,被你发现了。” 绵绵一瘸一拐地爬进了屋中,颇有一种黄昏时分偷见故人的情致。 “听说太后还打你,我自然不敢再冒头。”她攥着衣角,自责万分,“是我不该赖床,错过时辰,还偷看宋婕妤的事,带着你一起逃跑。可我是真心想带你离开这里的,我发誓!”她极为宝贝的从怀里掏出一版,三只折断后捆在一起的毛笔,递给伏鸢。 “我知字迹一时间难以模仿,但伏鸢你抄写宫规三百遍,实在惨无人道,我刚做的小帮手,罚抄一绝!” 伏鸢接过一瞧,竟还十分趁手,“绵绵经常罚抄规矩吗?” “也......算吧,”她心中暗道:“其实是因为单词背不出,默写错的一塌糊涂后的罚抄。” “多谢你的好意。”伏鸢神情有些严肃,“你可看清了与宋婕妤交谈的内侍,是何长相,我猜她不会就此罢手,你也该小心些。” 绵绵坐在窗台,崴到的脚踝还隐隐作痛,“我记得那人面容清秀,生了吊梢眼,下巴处有颗不大不小的红痣,总之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的样子。” 伏鸢细细回想着,康宁宫前两年不见了个内侍三喜,正是这样子,可他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宋婕妤这件事,你就当不知情,如此才能平安。”伏鸢翻出自己在学堂的笔记,数着数交给绵绵,“现下我被禁足一月,你初入宫中学堂,难免有些不懂的地方,这是我以前的笔记,皆送你了。” 绵绵见她手心红肿,却还想到自己的学习,自是感激之情难以平复,“伏鸢,你一定是我的天使!” “天使是何意?” “啊!那是我家乡的表达,意味天上的使者,就是仙女。”绵绵调动着自己的机灵和口才,一把握住伏鸢,“我知道你想好好活下去,所以我就来昀京参加选秀,也是为了能帮你!” 伏鸢一慌,绵绵如何知道自己的想法?关键是,她当这个秀女竟是为了自己?“你此举太过草率,宫里危机四伏,选秀也不是什么好事。” 绵绵无奈道:“但我想把你一起带回家,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还有那个六皇子,长了一脸奸诈的样子,绝不是好相处的,就连太子,也不可托付。”这些人都将害得伏鸢命不久矣,她陆绵绵的任务就是阻止她嫁给太子,远离李通,一起回家! 宫中不曾有这么坦率而又直接的人了,虽然绵绵的话费解,但却真诚,听的人心暖,“那你也要提高警惕,我才好等着出宫之日跟你一起去南岭游玩。太子也好,李通也罢,我自有分寸,绵绵不必担心。” “那说好了,你要跟我回家的。”绵绵接过笔记,再度翻身出窗,“我会好好记住,绝不惹是生非,改日再来看你,拜拜!” 伏鸢看着她挥手的动作自觉新奇。 不过她看出,陆绵绵也不喜欢皇城。 ———— 一阵敲门声响起,拿着烛台的不是绾果儿,竟是李通。 “伏鸢这交友的举动可是惊心动魄。”李通将烛台放置手边,拿出消肿的膏药交给伏鸢,“挨了打也该及时擦药,太后如今,对你不好吗?” “明知故问。” 她拿起药膏,擦起来却不得力。 李通叹了口气,直接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擦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伏鸢发烫的掌心,却是撩拨得人有些心痒。“以前都是你替我来做这事,现下倒是反过来了。陆绵绵一进宫就得罪了宋婕妤,你还要与她交好吗?” 他看了眼躺在宣纸上溢出墨渍的几只断笔,便知陆家小娘子已来过。 “南岭郡公在朝中还算是说得上话,但天高皇帝远,南岭又偏远,郡公自是鞭长莫及,你若是想利用陆绵绵或许可以暗中说服太后,为其在昀京指一门亲事,也算是不白费了你这莫须有的惩罚。” 掌心微凉,想是加了薄荷,这不是李通的药。 “绵绵说,她是来找我一起出宫去南岭看风光的。我不想,也不愿利用她。宫中简单纯粹之人寥寥无几,绵绵不适合昀京的风雨,她该离开的。” 李通不自觉勾了勾嘴角,“可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伏鸢,你不是都同我合作了嘛,眼下却对个才认识的小娘子动了恻隐之心,实在不可信。” 他手中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指关节有些泛白,“你当初为了让我进康宁宫,连喜欢我这话都敢和父皇说,现下却不愿哄哄陆绵绵。你莫不是也将近日谣传甚广的太子妃传言当真了吧?” 伏鸢明白,他容不得背叛,自己一旦倒戈,曲家的兄长便也成了李通的眼中刺。何况兄长跟了他这么多年,知道的事自然也比常人多。 “你想哪里去了。”她想起身,却被李通反扼住手肘,那里是她白日撞到台阶之处。 李通一定是故意的! 伏鸢没好气地说道:“放开!这里可是康宁宫,不是你的府邸,还想动手吗?亏我还得了个新消息想告诉你。” 李通见她生气,下意识地伸手刮了刮伏鸢的鼻尖,像是块化了的羊脂玉,触手生温,“你说了我再放开。” “宋婕妤,和康宁宫失踪的内侍三喜见了面,因被绵绵撞见了,这才对她穷追不舍,可她也不过是看见宋婕妤给了三喜一小包东西,就被如此针对,我怀疑那东西不简单。”伏鸢横眉冷对,她最近确实肝火旺盛,得理不饶人,“还不赶紧放开?!” 李通故意凑近,贴着伏鸢微红的面颊,笑了声,“你求我。” “我踢你!” 伏鸢一抬脚,却被李通故意一松,她本就没学过武,自比不得他反应迅速,愣是被拍了下后背,跌进李通的怀中。 看着伏鸢气急败坏的神情,他却是心情大好,顺手将她捞起至于案几之上,碰翻了刚磨好的墨,砚台反扣下,墨点滴落于云水蓝的裙摆之上,开出几朵不合时宜的墨梅。 李通耐着性子撩起伏鸢的广袖,却得了她一个白眼。 李通委屈道:“见你最近心情烦闷,怕影响我的大业才想同你玩耍一番,怎么还真生气了?宋婕妤的事我会去查,至于三喜,你可多向康宁宫中的人打探消息,眼下禁足可是最好的时机,你背着旁人偷偷遛出也无伤大雅,太后那里我已经打好了招呼。” 宫中人人皆知曲家小娘子被皇帝和太后禁足,谁还敢来靠近惹这麻烦。伏鸢趁此也好安心调查,不必被旁的事打搅。 “知道了,六殿下。”伏鸢按了按头,自己才遭此困境,李通却已安排好了任务,真是不讲义气。 “还有一事。” 李通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你说。” “林小郎君,可有受罚?” 若问其他人,只会给呈昭带来危险,还不如问李通。 “他无碍,太后只罚他给你守院门。”李通努了努嘴,看向窗外,正当伏鸢扭头看时,李通顺势站在她身后故意营造一种两人亲近的氛围。 伏鸢歪着身子,躲过李通的不怀好意,“李通,你不必装着喜欢我的样子给他人看。想来秀女一进宫你也会被指婚,也就不用再和孩子时那样,让他人误会你我关系有多好。宫中要是传出你与我不清不楚的,或是我对你痴恋的声音,于你寻夫人不易。” “我也不过是想试探下你的反应,看看伏鸢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为我着想。现下看来依旧,那我也可放心。”李通蹭着她的衣摆,擦了擦手指上的药膏,满意地笑道:“秀女中,确实有我感兴趣的人。” 伏鸢既暗自不悦,却对那被他看上的小娘子惋惜,“是吗?那她可真不幸。” “无妨,总之我不会看上你。” “巧了,我也是。” 叮铃一声,竟有一只通体乌黑的猫钻进了房中,匍匐在伏鸢脚下,也打破了两人的剑拔弩张。 伏鸢喜欢猫,随手一把抱在怀中,见那脖颈处带着一个金铃铛,还刻着小小的一个“鸢”字,便明白了是呈昭送它来解围的。 李通见黑猫黏着伏鸢,竟意外有些烦闷,“看来有人比我更迫不及待了,也罢,我要忙一阵子,待查到三喜的消息再来看你。” 伏鸢举起猫爪,冲着李通的背影凶了一下,才又抱着猫儿亲了两口,适才看到挂着金铃的项圈内有一张字条。打开一看,写着—— “曲府无恙,宽心。” 她这次闹的大,要是连累了家中之人,实在过意不去。虽说是太后母家,但眼下得了准信才算真的放心。 ———— 李通透过忽明忽暗的烛火,盯着印在云烟纱窗上,一人一猫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喜欢吗?”他平日好像确实未送过伏鸢什么东西,想来小娘子再懂事也不能不哄。 “六殿下。” 呈昭施礼问道:“那药可给小娘子了?” “自然,还是我亲手给她涂的。”李通见呈昭依旧是个闷葫芦,却也忍不住调侃,“那猫,伏鸢很喜欢,怎么不让我一道送进去?” 呈昭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的人影,随口答着,“属下忘了。” “这次忘了,便不能有下次。伏鸢说是她指使你动手时,那头磕的,可比听到皇后难为我时用心得多。她喜欢管闲事,又与你一道长大,曲玄珩还是你好友,想来是呈昭得了曲家的托付,才错把关照当成了不该有的想法。”李通旁敲侧击,实则处处警告,“我知道自然无所谓,但不可被旁人察觉,以你的身份,少不得要让伏鸢陷入危险之中。” “属下的事,自有分寸,还不用六殿下一个不住康宁宫,得了小娘子诸多照拂的人来指责。”呈昭打开院门,面色阴冷,趾高气昂地抱胸看着李通,“慢走,不送。” 李通早已习惯了呈昭这副不容他人提及伏鸢的模样,也不在意他的无礼,“不过今日,能确定你的一个把柄,我倒是收获颇丰。” 他跨出门,念着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一个曲小娘子,一个林小郎君,客套得有些刻意。”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