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闻言，还是捏了朵云要拉你上去，你像根木桩子一样杵在地上不肯动，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肩上的伤总是方才受的吧？你不肯回家，那就跟我去主营让军医看看总可以吧？” 你这才上了云，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你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是不是又多事了？” 他一堆话梗在喉咙里，愣了半晌，拖长声音挤出一个：“哈？” “在监牢里的时候，我本来猜到你有什么别的计划，但是那斩魄刀实在是厉害……现在想想还是冲动了些，如果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我同你道歉。” 他表情变幻莫测的，半天才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怎么了？我印象中你不是这样多心的性子吧？你这样来救我，是多大的恩情，现在却反过来向我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我没多事吗？你难道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仲尹会来么？” 他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会猜到？这个灭灵境传说中是魔族行刑的祭台，我自然以为是魔族和翼族联手。造这个境的人在里头施了法，神族在里面能使出来的修为十分有限，我将随身带着的一个布偶捏成我的样子，从地牢中逃出来想找出去的方法，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境的出口，这个时候听见有人朝外面通报地牢里有人闯进去了，我才折返回去看看情况。你若不出现，他们也是发现我的，到时候我一人面对整个鲛人族，恐怕就很难应付了。” 漆黑的夜里跳动的火把十分晃眼，更何况是两岸这样绵延几里的光，你望着远处渐渐明亮的灯火，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他歪着头凑到你眼前，打断你看灯火的视线，不依不饶地问：“你怎么了？” 你向来是个有事说事的直性子，再大的事放在心里，万没有将自己憋死了的道理。 况且这并不是件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你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从头说起。 “你在同我划清界限，是不是？” 他又愣住了。 “我确实不是个多心的性子，但是在凌霄殿的那番话，该不算是我多心罢？” 他回过神，笑得有些无奈：“所以，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是觉得我瞧上你了，提醒我多余。” 你们青丘的女子向来是这样有一说一的，他们天族人听这个直白的话，大概有些不适应。 果然他脸渐渐红了，只是，却是憋笑憋红的。 他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咳了好几声，尽量平稳出一个不发抖的语调：“哦？是吗？那你瞧……瞧上我了吗？” 你见他忍得辛苦，也有些想笑，但却觉得这个事在他这样好友知己满天下的看来或许不值一提，但是于你而言却是很重视的，想了想还是正经答道：“我不晓得。” 他见你没什么开玩笑的意思，也努力敛了笑，站在一旁认真听你说着。 “你从前也说过，我在这件事上还是白纸一张，可我觉得，应该也不算是吧？顶多觉得你不像是传言中的那样纨绔。九重天我也待了一阵子，虽然好些神仙的本事没机会见着，但是不瞒你说，在九重天上我最欣赏的神仙除了你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 “但是你不是久经风月的‘情圣’么？我想着，你说的话应该算是个标准答案吧。你这样提醒我，我自然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迟钝，没领悟到自己心里的意思。” 他不晓得又从哪里掏出了他那把扇子，拿在手里一敲一敲的，啧啧了两声，感叹道：“你从前同我说自己没怎么离过青丘我还不怎么相信，毕竟你四哥白真上神的大名在这四海八荒都是叫得响的。你嘛……早听说青丘民风淳朴，遇见你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自己好像有好几次像现在这样站在云头被他传授“风月经”，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嘴硬道：“是么？还有你没见识过的神仙？” 他见你肩上的伤还有些流血，将云变得大些，扶着你坐下，又随意地盘腿坐在你对面，手上的折扇转了转，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情。 “通常呢，姑娘们喜欢我，要么就是很大胆地来当着我的面表白，要么就是暗地里制造几个偶遇。你这种，跑来反问我‘是不是以为你喜欢我’的，我确实没见识过。” “哦，那你追求姑娘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啊，长依同我说，你除了制造些偶遇也不会什么别的。” 他被你噎住，缓了半晌才道：“我说你呢，你说她做什么……” 你扳回一局，心里头的气瞬间通畅不少。 “你既然直白地问了，那我也就该直白地同你解释。你也晓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天族和你们狐族要联姻，那次去青丘，我与二哥就是接了天君的旨意去的。” “但你不晓得的是，那时候天君并没有定下联姻的人选。若不是你以十里桃林小仙使的身份在九重天待了一段时间，我与二哥同你这个身份，其实是很敏感的。” 你不满道：“所以墨渊上神在瑶池点破了我的身份，你就同我划清界限？我看你也不是这么洁——身——自——好——的神仙啊。” “啧，我是为你好，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诚然我不是个洁身自好的神仙，但是这却是个瓜田李下的时候，我父君要是听说了你同我和二哥走得近，改主意了，你嫁还是不嫁呢？”他笑个不停，阴阳怪气地道，“哦——对，我想起来了，某日在凡间的摘星楼，有人说如果非要嫁就嫁给我来着……” 你忍不住骂他：“你大爷的，无赖！我当时是这个意思嘛？” “还有更无赖的。比方说，连你自己方才也说，唔……欣赏我？像我这般自信满满又很厚脸皮的神仙，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收了嘴角的调笑，缓下语调来解释道：“你也晓得，我心里头早就有个人，又真心拿你当朋友，种种缘由加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有必要同你说明白？” “至于你那个‘多余’，我可从来没有一星半点这个意思，你纯粹是冤枉我一个平易近人的好神仙。” 他装模作样地朝你揖揖手，笑盈盈道：“谣谣，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不比我们九重天关系复杂，养成你这个爱憎分明的性子，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该是我向你道歉。” 祖山山脚离天族的营帐本就没有很远，你们说话这一刻的功夫也就到了。这一说开，你总算觉得自己这趟没白来，救他连宋这个人情也没白做，故而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这个道歉，并讨价还价地要了五坛子摘星楼的酒加上两件你从前在元极宫看中的兵器做赔礼。 他亦讨价还价地答应了。 回到营帐时，气氛很是沉重，路上的各路神仙都行色匆匆，时不时地有伤兵被抬走，连宋原打算将你送到军医帐中再走，你想着他还要去墨渊的主帐汇报，还打算晚些去看看你阿姐，便拒绝了，让他记得去找桑籍问问长依如何了，自己去寻军医处理伤口。 你向来是个不认路的，军中帐篷搭得很密，你问了好些人，终于看见那盏灰绿色的军医帐篷。 刚想抬腿进去，就听见你身后幽幽传来一句：“小六，很有本事啊。” 你猛地回头，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四哥还没来得及再数落你两句，就看见你肩上一个大窟窿，满身的血，被他一吓还摇摇欲坠，连忙慌慌张张地来扶你。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看来倾越溅你这一身血还真是容易叫人误会，你忙又同他解释了一遍，他这才放了心，将你带进帐子里找大夫处理肩上的伤口。 大帐中伤兵很多，哀鸿遍野，守在门口的那个士兵年龄尚小，手上和左脚都缠着纱布，在一旁偷偷抹眼泪，看见你们进来，又立即绷住脸站直行礼，叫人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四哥看见你眼中的不忍，在你耳旁小声叹道：“战争便是这样的，这大概就是阿爹在五族之战后领着青丘隐退的缘由吧……” 他坐在一旁陪着你上药，肩上的伤口不小，这里条件艰苦也不知用的什么药，撒上去同在伤口撒盐没什么区别，你疼得龇牙咧嘴，央他说说话分散分散你的注意。 于是四哥便同你讲了阿姐的状况，她倒是没受伤，人却不太好，那个同她去翼界的师兄今日在战场上牺牲了。加上阵法图被盗，整个天族焦头烂额，墨渊上神派瑶光上神带领一万人的素锦族人诱敌深入，是明日天族唯一的胜算。 四哥说，瑶光上神此去再无回头路，他便主动请缨，领了瑶光上神原本带的那支军队。 你刚开口说了个“我”字，他就很了解地将你的话截了。 “你想都别想。哥哥我不将你押到阿爹阿娘的狐狸洞中，已经是很大的宽厚了。” 你上好了药，正在低头将自己这身衣服施法弄干净，闻言连忙央求道：“好四哥，我谢谢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你就当没在若水见过我，成不成？” “好啊。” “哎呀我求……啊？你说什么？” 你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这么大一个把柄在他手上，他没有借机叫你帮他办点什么事就轻易饶了你，简直让你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流露出一些同情的目光：“墨渊给你在这里划了一间帐篷，你上完了药就回去吧，有人要见你，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谁啊？” “折颜。” “…………我还是回青丘吧，谢谢四哥救我一命，明日战场上你注意安全哈……” 你刚想跑，就被四哥捉着裙角扯了回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难道还能躲他一辈子？”他啧啧两声，眉飞色舞地添油加醋道，“我看他来的时候脸色不佳，同墨渊上神说话的时候脸色也不佳，总而言之就是很吓人，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你干笑两声：“……我用迷魂术，叠了几十个昏睡咒，将他放倒，丢……请回桃林了。” 四哥沉默了半晌，想拍拍你的肩，又看到你肩上的伤口，改成了拍拍你的头。 “你是个有本事的，四哥佩服你，自求多福吧。” 四哥领着你七弯八拐，遥遥指着那顶亮着灯烛的白帐子让你“好好休息”，自己大老远地就溜了。 不讲义气！ 你这一路都在预演走进帐子时的表情，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哭一顿然后承认自己罪该万死，不晓得能不能抵挡得住折颜上神的雷霆之怒。 你躲在帐子后面酝酿半天，挤出一包泪来，下了赴死的决心掀开帐前的帘子，低着头走进去，刚预备开始哭，却听见一个声音幽幽道：“别装了，上神去找墨渊上神了，不在这里。” 你抬头，看见坐在帐子中间的小几前喝水的正是毕方。 他脸色也不怎么好，想来是作为你犯案的同伙，也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上神让你在这儿等他，他有些事情要办。哦，既然话带到了，我就走了，免得连累了我……” 你呵呵笑了两声，看来这次他气得厉害，确实不好糊弄过去。 夜渐渐深了，你昨夜就没睡，今日又折腾一天，其实已经很累了。你想睡又不敢睡，感觉面前的灯火晃得你眼睛生疼，将灯熄了看着外面的人影憧憧，时不时有抬着担架的影子小跑而过，伴随着几声气若游丝的□□。 昨日这若水河该还是碧波万顷，杨柳依依，今日却尸横遍野，杀戮带来的戾气四溢。 你忽然觉得很能理解折颜在昆仑虚的那一番话。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牵扯进来本就无可指摘，况且他向来如此。他也好、墨渊也好；凤族狐族也好、天族也好，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这四海八荒没了谁也都过了万万年，往后还会再有数不清的年岁。 生死有命，是你看不透罢了。 你没来由地想到仲尹，他与折颜当真是完全相反，一个表面上冷漠内里却仁慈；一个看起来很爱多管闲事，心却仿佛同这尘世遥遥隔开。 想到这里你便有些愧疚，你法术不精修为不佳，最终还是累得他亲自来若水提你了。 等了半个时辰，还未见他来，你在帐子里胡思乱想得很是心焦，像是个趴在断头台上等死的人，头上那把刀悬而未落，却又早晚要落下来，折磨得你抓心挠肝的。想着若是自己送上门去也算是个痛快，你将面前那盏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出门去寻墨渊的大帐。 墨渊的帐子是主帐，高耸在一片银白色之间，很好辨别。你难得没靠人指路就顺利找到了跟前，外面有两个级别不低的天将站岗，正是早上在若水河畔拦下你的几个天将其中之一。 他们认出了你，便也没拦着，你同他们点了点头，便绕到帐子后头，寻了块压着帐篷绳子的石头坐了。 夜深人静，远处偶有人小声地呼喝走动，却并不吵闹。你们灵狐一族天生耳力很好，你动动耳朵，听见帐子里折颜的声音隐隐传来。 “你可还记得十二万年前答应我的事？” 墨渊沉默片刻，答道：“记得。” “墨渊，那你便没有遵守承诺。” 你心中有些惊讶，四海八荒皆知折颜是墨渊的哥哥，从小便在一起长大，他们认识了万万年，之间有什么你不晓得的往事再正常不过，只是听他这语气，这些往事却好像不怎么愉快？ 你虽好奇，但听语气也晓得他们聊的是正事，若是想知道回头问问折颜便是，总不好一直在这里听人墙角，站起身来正欲离得远些，就听见墨渊道： “你该晓得，倾越的元丹是她唤醒的，不是我。” 你脚下一顿，愣住了。 “仲尹诓她，你便也帮着了？” 墨渊没答话，又是良久的沉默。 帐中传来的声音透着令你陌生的寒意，折颜冷冷道：“我今日来，也并不打算如何，只是有两点要提醒你。” “其一，你只会跟我说缘起缘灭皆为因果，可你自己又是如何呢？倾越不是省油的灯，昆仑虚阵法图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你该去查查。墨渊，一缕魂而已，她不可能靠这一缕魂回来了，别作茧自缚。” “其二，别让她靠近阿谣，也别将阿谣牵扯进来。我放过倾越，算是再给你一回面子，若她还敢做什么，那我便要将十二万年前的账同她一道算算清楚。” 帐中传来脚步声，幸而你在帐子的后面，留给你仓皇逃走的时间便多了些。你心中一团乱麻，却没空去理一理，只从一排排营帐后头飞奔回到你自己的帐中去。 你慌慌忙忙地宽了外衣，钻进被窝里翻身朝着墙，刚阖上眼睛就感受到有风从被掀起帘子间吹进来，又被立即落下的帘子阻绝。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你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却听见脚步声在你床前断了，床沿陷下去一块。 漆黑的营帐中，你甚至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就这样在你床边沉默地坐着，许久许久，久到你快要真的睡着，才听见他一声浅浅的叹息。 “听到多少了？” 你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却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转过来，让我看看伤。” 帐中的灯烛应声亮起一盏暖黄色的光，你只好转过身来看他，他背着光，眸中神色幽深，你看不清楚。 他小心地避开你的伤口，伸手扶你坐起来。你跑回来的路上动作大了些，将伤口扯得有些流血，此刻你只穿了纯白的里衣，上面便晕出一块小小血迹。 他伸手轻轻勾开你里衣的领子，凑近来看肩上的伤口。你伤在锁骨下两寸处，他冰凉的手指难免触到你肩上的肌肤，你瑟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里让了让，被他瞪了一眼，乖乖停住了。 你原本心里头有许多疑问，在此情此景下脑子却像是打翻了浆糊，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么僵直地坐着，有时被他碰着伤口有些疼，也大气不敢喘一声。 肩上的衣服被拉起来，你感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远了，一个小瓶子被丢到你手上。他背过身去，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摆出个严肃的语调道：“自己上。” 你尚在呆着：“啊，上什么？” “上药！” 你又手忙脚乱地上完了药，肩上果然好受很多，他还背对着你坐在床沿，你觉得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你斟酌着开口，打断这帐子中让你不适的沉默：“我……我真的没听见什么……” 他背影僵了僵，却没做声。 看来不是气你偷听这个事，你想了想，又继续道：“我不晓得你同那个倾越有仇，我要是晓得的话，肯定是向着你的，那个离镜的死活我肯定就不管了！” 你从侧面隐约看见他唇角弯了弯，你再接再厉地摆出一副泫然欲泣道神情，小声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错哪了？” “啊……方才不是说了吗？” 他终于肯转过身来，一脸无奈地敲了敲你的脑门：“下次不许再用迷魂术，这个法术的反噬很厉害，用起来很伤修为。” 你嗡嗡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 他轻轻笑了声，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得很柔和，他伸出手来揉揉你的发，又扶你躺下，看起来像是没再生气了的样子。 你有些纳闷，折颜这么记仇的神仙，今日怎的这么好哄？ 他指尖捏了个诀，将那盏没亮多久的灯熄了，轻声道：“睡吧。” “我以为你是来捉我回去的。” 黑暗中听见他用无奈的语调说：“难为你费尽心思地跑来，迷魂术都用上了，我现在叫你回去你不得记恨死我？左右我在这里，你想留就留下来罢。” 他替你掖了掖被角，转身在小几前那张榻上和衣躺了。 你方才还困得发蔫，现在却反倒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望着折颜的背影，想起从前在凡间看过的一首酸诗，觉得自己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我今日无意中去了个地方，叫灭灵境。” “连宋说神族在里头会受到限制，很多法术都使不出来，可是我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你也不管他是不是睡着了，自顾自地轻声道：“我觉得我离开了青丘，离开了桃林，就有很多事变得很奇怪。你说我这么好奇心泛滥的性子，若是放到别人身上我肯定是要一探究竟的。只是到了我自己头上，我却莫名不愿细究了。” “折颜，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记得了？可是没有啊，我从小就在青丘，三万岁就在桃林，活到五万岁来，每一天都是实打实过的，就连天劫来了也就是躺了一个月而已，我同倾越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同魔族又能有什么渊源呢？” 他的背影隐在黑暗中没什么反应，匀称的呼吸声传来，你想他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困意终于袭来，朦朦胧胧间你似乎又梦到了玄炎湖上赤红的细雨，挟着一声叹息，一滴一滴，落在你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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