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吴启平的手机，桑林回到屋子里。打开灯，他刚刚大病初愈的身体很疲倦，瘫坐在沙发上，可脑子却异常清醒，飞快地回想着整件事有没有什么破绽。好像没有，那条漆黑的小路连个路灯都没有，更不可能有监控摄像头。而尸体处理得也很干净，没有一点痕迹。 只要先用吴启平的手机和吴然母女保持联系，一时半会儿她们发现不了吴启平的异样。时间久了顶多报个人口失踪，那个时候他和吴然应该已经结婚了，他就是吴启平的女婿，他们两人成了亲戚关系，没有矛盾，他相信警察也是查不到他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该处理一下吴启平的手机了。他拿着手机走到二层的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不用的旧手机，把吴启平的手机卡拔出来插进去，用吴启平的手机号和短信验证码登录了微信，并把这个旧手机调成静音。他以后要用这个手机假冒吴启平和吴然母女保持联系，所以这个手机被他拿出来，而吴启平那个没有卡的手机关了机，被他锁在一个带锁的抽屉里。 处理完手机，他又来到院子，捡起地上给花浇水的橡胶水管，拧开水龙头，开始冲刷草坪，他要把所有血迹都冲干净。 紧接着，桑林又回到屋里打算洗澡，他脱掉身上所有衣服，扔进垃圾桶，包括他的鞋也扔了进去。这些东西通通不能要了，如果什么地方沾了血迹就麻烦了。 被热水一冲，桑林感到两只手很疼，这才发现手掌都被磨出了泡。这也难怪，很少干粗活的桑林挖坑填坑忙了好几个小时，细嫩的手被铁锹磨出血泡。 这倒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他还在思考着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哗哗的流水声让桑林的思路更加清晰了，忽然想到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需要处理，那就是他的车。 那辆车在撞吴启平的时候和旁边停着的车发生了剐蹭，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车漆肯定刮花了，而且后备箱里很可能也沾了吴启平的血。 洗完澡，他立刻把车从篱笆门那里开回车库，并且放下了车库的卷帘门，打算等天亮了就处理车的问题。 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后，他关了灯，躺在自己的床上，裹紧了被子。可他却睡意全无，就连眼睛都闭不上。 一些情景一遍一遍在他眼前闪过：明晃晃的车灯一瞬间直射到吴启平身上，把他撞飞出去……他流着血的脸，他脑浆迸裂的头…… 他杀人了…… 他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没有人会发现，可是直到天亮，他都没有睡意，干脆起身下了床，穿上一身新衣服，在朝霞的雾霭中又来到后院。 他相信只要处理得足够干净，就没人会发现破绽。此时天光放亮，他要再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破绽：血迹，遗落的物品，或者任何有可能暴露的痕迹。 没有。 可他还是不放心，又拧开水龙头，拿起地上的橡胶管子冲刷草地。又检查了一遍，除了那块被翻乱的草地看着不太协调之外，没有任何破绽。 但这块地让他的眼球难以移开，因为这里和四周格格不入，旁边都是绿草，只有这块以褐色的泥土为主，就像一块光滑的丝绸破了一个大洞。再想到底下埋着吴启平的尸体，桑林顿感脊背发凉。他始终绕着这里走，不敢把脚再踩上去。 也正是因为下面埋了尸体，这里的土比周围高出一块，夜里看着不明显，现在天亮了，非常明显，就跟一个坟头似的。 这块地必须再处理一下。 桑林又朝四周看了看，这时天刚亮，人们还没起床，周围还是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他思忖了一会儿，回到屋里拿了一个大袋子，又拿起铁锹，把高出地面的土铲到袋子里，使之恢复一个平面，然后走到院子里的一张小桌旁，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花种。这是一包玫瑰花的种子，还是以前和蔷薇种子一起买的。蔷薇种下去了，而这包玫瑰花种子还没打开。 桑林打开种子的口袋，把种子随意撒在这块地里。 又仔细审视了一番，院子终于让他满意了。 收拾完院子，他拿上那一大袋子土来到车库，土他打算一会儿处理掉，现在要检查汽车了。 他打开卷帘门，又打开汽车后备箱，检查车里的情况。后备箱里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雨伞、拖车绳、帐篷、吊床、野餐垫等等，都是以前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时用的。他把这些东西通通拿了出来，一些东西上沾了血，不能要了，那些看起来没沾血的也被他扔进大袋子。所有这些都不要了，一定要处理得干干净净！ 车里的东西，连同昨天他穿的衣服和鞋都被他扔进小区里的垃圾桶。他们这个小区非常高档，不用担心有人会从垃圾桶里面捡垃圾。每天早上八九点钟，物业的人就会把垃圾清运干净，这些东西再也没人找得到。 做完这些，他围着自己的车转了一圈，检查着受损情况：车身右侧有一些凹陷的痕迹，还蹭上了一些红漆，应该是和一辆停在路边的红车发生了剐蹭。好在汽车前脸看起来完好无损，一点都看不出撞击的痕迹。回想昨天夜里的情景，撞击之前由于加速距离短，导致车速并不快，这大概就是吴启平没有被撞死的原因。 他的运气似乎特别好，车损的情况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撞过人，后备箱里也只是雨伞等东西上有血，车里没沾血。不过这个剐蹭还是有些麻烦，他的车蹭上了红漆，红车上必然会蹭上他车身上的白漆。万一那辆被剐的车主报了警，警察会不会来调查这起交通事故？虽然那个黑漆漆的小路没有摄像头，但开到大路上就有摄像头了，如果警察根据车身颜色去调查，会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桑林越想越慌，虽然这件事不一定能和吴启平扯上关系，但桑林一点麻烦都不想惹，思来想去，他决定把车身做个改色。 他把车开出小区，先把袋子里的土倒在路旁不起眼的绿地里，又开到4S店，修车的同时交代给车身重新喷漆，把整车的颜色换成黑色。 接待他的店员有点为难：“先生，改颜色需要手续的，没有交管局的单子我们不能给您改。” 店员说的是实情，每辆汽车都有备案，车身颜色确实不能随意变更。桑林早有准备，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不动声色地递到店员手里：“你们先改着，等我取车的时候就把手续拿过来。这个小问题，你能处理吧？” 桑林的意思很明显，那些钱就是贿赂店员的。店员心知肚明，拿着钱笑得合不拢嘴，再加上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便一口答应下来。 办完了事，桑林又回到家中。虽然表面上他显得很平静，可不管他待在客厅里还是楼上的卧室里，眼睛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朝院子里那片被翻乱的草地看过去，一些他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片段一遍又一遍地出现，让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在家里呆了一会儿，桑林决定离开这个地方。他打电话叫来司机王叔，让他开车来接自己去公司。 王叔快六十岁了，因为陈丹华不会开车，所以以前王叔是陈丹华的专属司机，干了很多年，和桑林也很熟。陈丹华退居二线之后，王叔除了偶尔给陈丹华开开车，就变成公司里的一名司机。 公司里还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一般是出去办理公务的时候用，而那辆白色的保时捷平时桑林自己开。 桑林让王叔把黑色的劳斯莱斯开过来，只让他停在小区北门外，因为他不愿意任何人靠近这栋埋了尸体的房子。 桑林走到北门外上了车后，对王叔说：“那辆保时捷被我剐了一下，送到4S店里去修了，那个颜色我也不喜欢了，顺便让他们换成黑色。过几天麻烦王叔把车取回来。店里的人还说需要什么手续，也麻烦王叔办一下。” “好的桑总。”王叔应道。 “这几天这辆车给我开吧。” “让我送你吧！你前段时间不是住院了，身体还没好。” “不用，我可以开。” 桑林坚持着，王叔就点了头。 被车撞伤之后桑林还是第一次回到公司。走进自己的CEO办公室，这个熟悉的工作环境让桑林感觉很放松，那片草地的影子总算暂时从他脑子里消失了。 午饭之后，一阵极度的困意袭来。他本来还处于术后恢复期，昨天又消耗了大量体力，加上一宿没睡，他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他吩咐秘书任何人不要打扰，然后锁上办公室的门，把手机调成静音，放下遮光帘，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桑林困得厉害，很快就睡着了。一开始睡得很安稳，可是还没过多久，他突然发出几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惊叫，然后猛地睁开了眼。 桑林从沙发上弹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急促地喘息着。他被一个噩梦吓醒了。梦里又是那片草地，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个埋着吴启平的草地里突然直直伸出一双黑色的手臂，这双手臂慢慢压下去，然后吴启平的上身从泥土里坐起来，他的头上和脸上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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