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大路上，很快汇入如织的车流。 京北市，即便是夜晚也总是车水马龙。 桑林喜欢自己开车，尤其是夜晚，一片黑暗的环境让他很放松。可今天，他的心境完全变了。黑暗的夜色中仿佛悬挂着很多双眼睛，这些眼睛能看穿他的心思，而且他走到哪里，这些眼睛就跟到哪里。 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没有什么眼睛，谁都不知道他杀了人，没有人看到，那地方也没有摄像头，只要把尸体处理好，就没人会发现。可他的手和脚依然冰凉冰凉的，还时不时要朝后备箱看一眼，生怕那个死了的吴启平会突然活过来。就在他刚刚看完，确认后面没有动静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他一哆嗦，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吴然打来的。 他心虚得厉害，怦怦直跳，怎么刚刚撞死了吴启平，吴然就打来了电话，难道被她发现了？但又一想，不可能，没人知道这件事。可他犹豫了半天竟然还是没有勇气接吴然的电话。那个铃声恼人的响着，最终桑林按了息屏键，车里这才恢复了宁静。 车里安静了，桑林深呼吸了几下，稍稍恢复了平静。尸体要怎么处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路上到处都是人和车，他想不出合适的地方。慢慢的，一个去处在他心里明朗了起来，那就是他的家——他家的后院，那么大一块地方，埋一个人不会有人发现。而且那里是他的家，外人是进不去的，就算扔到河里，尸体还会漂起来，而埋在自家院子里简直天衣无缝！ 打定了主意，桑林开着车直奔蓝湖别墅。这次，他不像平常那样把车开进车库，而是绕到了院子那一侧，让车屁股正好对准篱笆门。夜已经深了，湖边非常安静，夜空晴朗，一轮明月倒映在湖水里，如画境一般美丽。 桑林毫无欣赏美景的心情，确切地说，他根本没看到这些景色，轻手轻脚走下车就朝四周警觉地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篱笆门上的锁，推开门，然后打开后备箱，迅速将吴启平的尸体拖下车，拖进院子里，又把篱笆门锁好。 直到把吴启平的尸体拖进院子，桑林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两腿一软坐到地上。现在是晚上，视线不好，何况篱笆门里种着一圈一人多高的蔷薇，枝叶密不透风，谁都看不清院子里的情况。 在地上坐了两分钟稍稍平静了情绪之后，桑林又站起来，走到院子边上捡起地上的一把平头铁锹。院子里有各种工具，不但有铁锹，还有铁锤、十字镐等，以前是用来安装滑梯和种花松土用的，此时刚好可以用来挖坑埋人。 选定了一块既不太靠中间又不太靠边的地方，桑林用脚踩在铁锹边缘，挖下了第一铲土，然后就是第二铲、第三铲…… 后院的草地泥土松软，没费太多时间，桑林就挖开一小块面积，能把吴启平的尸体埋进去了。正当他要把尸体拖进坑里的时候，寂静的夜空里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惊得他头皮发麻。这铃声听起来很陌生，不是他自己的手机铃声。桑林惊恐地循着声音寻找，猛然发现，声音是从吴启平身上发出来的，是他的手机在响！ 桑林赶紧摸着他的衣兜，在裤兜里摸出了这个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赫然显示着“吴然”。桑林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吴启平还没回家，吴然肯定是在担心父亲了。桑林的心又开始狂跳，这个电话他一定不能接！ 他按下息屏键，电话不响了，可桑林心里紧张极了，如果吴然又打过来该怎么办？一直不接会不会露馅？他拿着手机在草地上焦虑地踱步，未几，桑林想出一个办法：他要给吴然回个微信，就说自己要出去旅游散散心，这几天先不回家了。 桑林一阵欣喜，对这个主意很满意，可当他想划开手机的时候却发现吴启平的手机设置了密码，桑林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试了吴然的生日，提示密码不正确。他又觉得，也许吴启平用的是自己的生日。桑林不知道吴启平的生日，可他觉得他身上应该带了身份证。 桑林在吴启平身上翻起来，衣服裤子都翻了一遍，没有钱包，也没有身份证。他又把他的背包拉开，在里面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里面还真有身份证。 桑林又是一阵欣喜，他试着吴启平的生日，但还是提示密码不对。吴然的电话又打进来，吓得桑林冷汗直冒，只好再次按下息屏键让手机别响。 如果解不开密码就没法给吴然发消息，这可怎么办？桑林抓着自己的头发，逼着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慌。突然，他想到一个主意，大概可以用指纹解锁！ 他壮着胆子蹲在地上凑近吴启平，拿起他的右手食指，往指纹识别的位置一按，还真让桑林猜对了，手机果然解锁了！点开微信，桑林找到吴然，看到吴然不久之前发来的消息：“爸，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桑林用吴启平的口气回复道：“我出去走走，这几天不回家了，你们不用等我。” 发完这条微信桑林才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吴然和她的母亲应该不会再急着找吴启平了。桑林拿着吴启平的手机还没来得及再干些什么，这个手机的屏幕就又黑了，桑林意识到不好，屏幕又锁住了。他试着往上滑动一下屏幕，真的又让他输入密码。 这时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大概是有微信回过来。桑林不得已又想用吴启平的右手食指来解锁手机。 可这次当他刚刚拿起他的手指时，这只手突然动了一下，吓得桑林一把扔掉手机，坐在草地上直往后退。他死死盯着吴启平，他是在动，胳膊抬起来弯了弯，好像在头上那个流血的地方摸了摸。然后吴启平的头也动了，似乎在朝周围看。 吴启平没死，只是被撞晕了，刚才被桑林这么一折腾醒过来了。他抬起头，在皎洁的月光下，看见桑林正坐在不远处惊恐地看着他。又看看周围，他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他早上刚刚来过的桑林的别墅，而他正躺在后院的草地上。 回想起在医院旁边那条黑漆漆的小路上被一辆突然开过来的汽车撞倒的情景，吴启平什么都明白了。 “你要弄死我……”吴启平气若游丝地说。 桑林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吴启平竟然没死，还活着！桑林惊恐万分，猛摇着脑袋：“没有没有！” “就是你……你想撞死我，因为我知道了所有事……”吴启平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想翻身爬起来，可是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他身上很疼，骨头好像断了很多根，头也很晕，额头凹进去一块，似乎颅骨也有骨折。 吴启平刚刚醒来时，桑林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这个老头虽然年纪大了可是拳脚还挺硬，不过看他挣扎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桑林知道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如果就这样放他走了，不但救不了昊昊，他还会把桑林开车撞他的事说出去，桑林的故意伤害罪是跑不了的。一个邪恶的念头再次笼罩他的心……到了这一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咬紧牙关，手深深地抠进泥土里。当他再次把手抽出来的时候，一把抄起身旁的铁锹，猛地朝吴启平的头上砸去。 吴启平似乎有所防备，伸手挡住了头，第一下没砸到要害，桑林再次把铁锹砸下去的时候，反被吴启平抓住了铁锹的木柄，这又让桑林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头还有这个力气。 吴启平并没有多少力气了，他头晕眼花，全身剧痛，可他知道现在必须拼命。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吴启平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可这种战斗力持续不了太久，抓着木柄坚持了一会儿之后，铁锹还是被桑林夺了回去。 眼看砸头的方法不管用，桑林把铁锹朝吴启平的脖子戳过去。铁锹触到吴启平的脖子了，但受伤的桑林力气也不大，又被吴启平推开。桑林再次把铁锹朝脖子猛戳过去，这次，他用脚狠狠地踩着铁锹，让吴启平挣脱不开。 被铁锹锁喉的吴启平还在垂死挣扎，两只手努力想把铁锹推开，但他手的力气哪有桑林的脚大。他的胳膊渐渐软了下去，在草地上乱蹬的脚也不动了。 又踩了一会儿，桑林才把脚松开。他大口喘着气，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吴启平。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吴启平还是没动。他大概是死了……桑林握着铁锹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现在该干什么了？埋人？对，就是埋人。把他埋了，让人永远找不到，永绝后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任何退路了。刚要把吴启平拖进那个大坑里时，桑林又担心吴启平是假死。他横下一条心，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再次高高举起手里的铁锹，朝吴启平的头上拍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一连串的闷响之后，吴启平的头完全变了形，草地上多了一团在月光下看起来呈咖啡色的东西，桑林看了一眼就把头扭开，那也许是血，也许是脑浆…… 桑林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抖得厉害，站立不住，只能把铁锹杵在地上，捂着胸口靠在上面勉强支撑着。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 这个人真的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他杀人了！ 此时，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如果说刚才在路边是他第一次杀人，现在似乎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地上站了一会儿，他渐渐平复了心情也恢复了冷静，这具尸体要尽快处理好。他扔掉铁锹，走到尸体旁边，拽住两条腿，往已经挖好的坑里拖。把整个人拖进坑里之后，他又拿起铁锹，往坑里填土，直到把坑填平。 吴启平被埋在了他的后院，灭失了所有踪迹。唯一留下的，就是那块原本平平整整绿草茵茵的草地上，不知为什么被翻乱了一小块…… 桑林又朝四周看了看，周围依然很安静。这一排湖畔别墅，每栋房子之间的间距很远，对面也没有什么房子，有着很好的私密性，此时已是凌晨，人们都在家中，没人知道这个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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