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天,一行人终于回到王城。心语贴在公子府大门上蹭来蹭去,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 “呜呜呜,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这一辈子我都不要再离开这里。” 守门侍卫强忍笑意,向公子樗及戚光行礼。 “这些天,府中可有异常?”戚光问。 “回戚总管,一切如常。” 戚光点点头,“好。”然后上前拍拍心语肩膀提醒道:“吾公子,够了,进去吧。” 心语吸吸鼻子,向守门侍卫点头问好,这才跟着走进公子府。 府中婢仆见他们回来都十分高兴,快手快脚给三人备水沐浴,又做了饭菜给送过去。 心语梳洗完毕后,自然走去公子樗房间敲门,戚光已经吩咐过婢仆,吾公子跟公子樗一起用膳。 开门的人是戚光。 “咦?原来戚总管也在。”心语目光落在戚光面上,不禁奇怪,“怎么神色如此凝重,不会又跟我有关吧?”说着还哈哈笑起来。 公子樗和戚光都没有笑,心语顿时咯噔一下,笑容都僵住。 “公子,告退。” 戚光走了。公子樗招呼心语坐下。 心语苦着一张脸,心中忐忑不安。“公子你倒是说话,你不说,我更害怕。” 公子樗故作轻松,“也没什么,不过是天子召你进宫罢了。” “周天子?我?一个人?” “自然是与我一起。” “哦……”心语放下心头大石。“跟公子一起就没什么好怕了。” 公子樗微微一笑,“赶快吃,吃完马上出发。” 待两人吃过饭,马车早在门口等着。车上公子樗亲自把一块雕刻有樗字的令牌系在心语腰间。 “带着这令牌,除了天子,谁的命令你都可以不当一回事,谁的话都可以不回答。” “公子,这……”心语想把令牌解下还给公子樗,可那人却按住她的手,摇摇头。 “你带着,一直一直带在身上,不要弄丢。” “多谢公子,就算丢人头也不敢丢令牌。” 公子樗忍俊不禁,但还是弯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责怪道:“别乱说话。” “咯咯咯……”心语摸摸脑袋,不觉得痛,只知道公子樗在关心自己。“公子放心,从前曾随老头子到过宫中,虽然记得不清但总算有印象,也就那么回事了。况且……”心语摸摸腰间令牌,“谁敢为难我。” “心太医经常带你进宫?” “没有,就一次。”心语说着皱起了眉头,“说起来,那一次挺奇怪的。老头子只希望我能成为民间疾医,不要与宫中任何人扯上关系,但那一天却突然执意带我进宫,还让我在一处地方闲逛等待。” “那地方,可是栽有椿树?” “对!公子知道?莫非那地方真有特殊含义?”心语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 公子樗摇摇头,“没,猜的。你继续说。” 心语略有失望,不过马上又哈哈大笑道:“不能继续,之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见过谁都不记得?” “好像磕到头晕过去了,醒来已在家中。” “你……没问心太医?” “当然有,缠着老头子问了好多天。不过老人家说,我长大了就会知道,而且,会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公子樗小声重复一次,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他是低估了心太医,那个以治病救人为天职的人绝对是一只老狐狸!只是没想到,这局棋的第一步,竟然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然而即便如此,最后他还是被算计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狡猾如此的老狐狸进行捕杀,这个人,绝对是最高明的猎人。 会不会也是这个人,千方百计想把自己调离王城? 心语看着公子樗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神情慢慢变得凝重,心里很不是滋味。 “公子。”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腔调轻唤一声。 公子樗愕然转头,接触心语目光的瞬间忽然一怔,这眼神不正与当天救下她时一模一样?也正是这双眼睛,让他着迷。 一双孩子气的大眼中饱含着倔强,警惕而锐利却又不露锋芒。再仔细一看,前后不过十天,此时她的眼中还多了几分沉着,比起当日要成熟不少。 每个人终究都要长大,还能像孩子一样活着,不过是因为有人替自己负重而行。心语并不想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包袱”。 “公子,周天子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哦,这不奇怪,此战获胜你是功不可没,战报中稍有提及也是平常。” 心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缓缓道:“刚回来便被传见,周天子是有多想见到我啊。” “或许是想见我,顺道喊上你。” “哈哈哈,对!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两人心里清楚,周天子真正想见的是心语,公子樗不过是掩饰。因为即便天子不传,公子樗也要到宫中复命。 “公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心语那双眼睛更加明亮了,不仅一点不害怕,反而像是乐在其中。“来猜猜这次进宫会发生什么事。谁猜对得更多,这一局谁获胜,可以提出一个要求让对方完成,怎么样?” “哈哈,好,有趣!”公子樗鲜有的大笑起来,连笑都特别潇洒。“让你先说。” “公子别后悔,我是赢定了。”心语似乎胸有成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 马车依然前进,不缓不急,行走在路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更是听不到里面之人的谈话声。 最后,马车停在王宫门口,公子樗先下来,转身伸出手想扶心语一把,不料那人却已轻巧跳下车,“公子忘记了?人前不必费心照顾我。” 公子樗收回手,笑了笑没说话,走在前面带着心语参见周天子。 这个时候,周天子正与公孙和一起下棋聊天,听到内侍通报后,公孙和识趣站起来向周天子告辞。 “相国请留步。”周天子微微抬手阻止公孙和离开,“自心太医被斩后,宫中缺少高明御医,听说樗儿身边正有一位少年才俊医术了得,相国不如帮眼看看此少年是否能被招入宫中?” 公孙和拱手道:“臣遵旨。” 谈话间,公子樗已带着心语走了进来。 “樗儿参见父王。” “草民吾言,叩见天子。” “不必多礼。”周天子走到公子樗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称赞道:“做得好!此战赢得漂亮。” “谢父王夸奖。” 周天子点点头,又来到心语身边,微笑道:“你就是助樗儿赢得此战的小神医吾言?” 心语退后一步低头拱手道:“王上过奖,草民只是遵从公子吩咐,尽力而为。” “嗯,抬起头来。” 心语抬头,这动作她已在马车上练习数遍,按公子樗的要求,既要不留痕迹地掩饰自己的聪慧,又要凸显出孩子气的特质,最关键一点,还要装出一副不愿意被看穿的强作镇定。 周天子喜欢成熟稳重,以心语的长相自然不在他喜欢之列,加上装出一副努力迎合喜好的模样,更加不受待见。 果然,看到心语后,周天子愣了愣,眉头轻轻皱起,不过很快又恢复和蔼可亲的模样,笑着道:“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作为,后生可畏啊。” 说罢,周天子回头向公孙和投以询问的目光,公孙和当然看出周天子的心思,他不喜欢眼前这位少年,但同时,要是自己认同这位少年的话,相信周天子还是会采纳自己的意见。 是点头,还是摇头? 公孙和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子樗一眼,见那人没有反应,故意上前一步提议道:“王上,吾公子乃是有才之人,要是栽培得当医术必定能更上一层楼,假以时日或可超越昔日的天下第一神医心太医。” 周天子听着频频点头,“爱卿分析得甚是有理。樗儿,你认为呢?” 感觉到周天子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心语假装不经意地流露出兴奋的眼神望向公子樗,动了动,然后又怯生生的低下头,不让周天子看到她面上喜悦的笑意。 周天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公子樗比周天子藏得更深,“认同相国见解,吾言虽然不及宫中御医,但毕竟年纪尚轻,未来可期。” “你也同意他到宫中来?” “当然同意。只是此人虽机灵但不懂宫中礼仪,而且平日多嘴说话没有分寸,要是有所过错,恳求父王不要处以重刑,可把人退还给樗儿。” “哦?你倒是挺维护这孩子。” 公子樗笑着道:“有待教化之人必有有趣之处,何况此人对樗儿还是有点用处。” “既然如此,寡人也不夺你所好,吾言还是樗儿留为己用好了。” “谢父王。” 周天子点点头,“樗儿你留下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众人齐声答应,缓缓退下。心语经过公子樗身边时,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也正按着他们预设的方向进行。可这不过是序章,真正的考验是两人分开之后的变数。 周天子不可怕,说到底,他不过是公子樗的父亲,他的一切决定都不过是为了维护王权。只要明白这点,周天子的行为便是可以预测的,因此也是能够被煽动、被左右的。 公子樗确信,自己父王的背后正是有人在引导着他做出各种决定,心太医的问斩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到底是周天子身边的人,还是利用了他身边的人,还是既是身边的人又同时利用了其他人,这个公子樗则毫无头绪。 或许趁这个机会,可以得到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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