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有改) 石洞之中,洞顶早被削开,阳光下的洞道弯弯曲曲。 应遮手持香囊,一道闪烁着金光的结界从他手中香囊里张开,笼住整个不甚宽阔的石洞。 “难道就这么坐着等死?!”在他身边,一个大汉看着结界外张牙舞爪的小妖们,挠着脑袋十分暴躁。 他是应遮从那个戏园一样的洞穴里拉出来的三人之一,身材高大魁梧,长得一脸正气,曾在镇上做过捕快,“就让我出去,一拳一个,保证叫他们一个不留!” 应遮满头是汗,摇头:“这个结界,现在不能开。” “为什么?!” 应遮抬眼,结界外小妖们层层叠叠,说是里三层外三层都不过分:“这么多妖怪,我一旦放开结界,到时候他们一拥而上,你该如何?” 大汉拳头捏得邦紧,咬牙:“自然是一拳一个!”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人也点头:“我们回来时,不也杀了好几个?有恩人给我们的宝物,还怕什么?” 应遮依然摇头:“猫毛……宝物有限,并不是人人都有。你们能够一拳一个,但你们看看身后,他们能吗?” 几个男人往后望。 洞顶早就没了,洞里一切自然清清楚楚。 在他们身后,几个老人佝偻着身子,手里怀里,都或牵或抱着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都已经没有了父母或者家人。 他们刚被抓来之时,一村一百多人口,关在两处牢里,另一处牢里的村人早已经干干净净。 他们这一牢,还是因为每到提人时,就由老的站在最外层,被那些妖怪们不喜欢,这才留下了这么些。 如果真再折损几个…… 几个男人一咬牙,狠狠叹了口气。 正垂头丧气,脚下大地突然颤动起来。 “那里有石头人!”一个小孩,突然指着旁边兴奋大喊。 应遮一愣,转过头,才发现旁边因洞顶破开而堆积一起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它没有五官头脸,一块圆滚滚的巨石当做身体,四根长石就是四肢。腿一扫,小妖们就倒了一片。 “&妖,救#!” 它明明没有嘴,却能发出一些沉闷而不知意义的声音。 不止有这些石人。 应遮还看到,有几棵长了脚的树,拽着草绳从被破开的洞顶滑下来,粗壮的根系踩过的地方,就有几只倒霉的小妖烂着肚肠倒地,一命呜呼。 石人树人越来越多,它们又高又壮,小妖们连人形都不全,又哪里是他们的敌手,不过几下就溃不成军,纷纷逃窜。 看到这里,应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大喜,喊:“救兵来了!快!青壮在外,老弱在里。我要打开结界了!” 这样的情况,自然也发生在与凤首领相斗的老道那边。 于是,局面瞬间扭转。 女妖眉头紧皱,上了妆的脸上更加苍白:“你……” 邬苗收回掐诀的手,对女妖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么多,但还是要谢谢你。” 女妖警惕。 邬苗继续:“谢谢你提醒我,你的手下多,我确实需要一些帮手。也谢谢你这么讲道义,我施法的时候居然也不攻击打断。” 女妖大怒:“欺人太甚!” 水袖又甩,长唱:“书来——” 一道金光猛地从早已变成废墟的石室里冲出来,落到女妖手中,变作一卷帛书。 女妖手持帛书,念咒:“去。” 邬苗不慌不忙,张开衣袖,施法抵挡。 风起,抬起地上枯草。 邬苗飞在半空,抬袖正要掐诀,却觉耳后寒毛直竖。 来不及多想。 她腰身一拧,长袖在空中画个半圆,一掌拍出。 掌风正对上一只干枯瘦爪。 两股大力相碰,草木倾折,山石崩裂。邬苗飞身后退,轻飘飘落在一只才刚刚从土里爬出来的石人头上。 石人呆呆愣愣,动也不动。 等邬苗看清与她对掌的是谁,眉毛又是一挑,看那女妖:“原来你一直跟我讲话拖延时间,是因为他啊。” 女妖不语,只身侧竖立着一口红棺。 红棺黑气萦绕,棺口打开正朝邬苗,露出里面躺着的人。 这人一(丝)不挂,站躺在棺里,一半身)(体皮肤白皙,皮肉紧致,满头乌发从脖颈后蜿蜒泄下,遮住下面不宜观瞻的部位。 眼睛完好却紧紧闭着。 另一半皮肉干枯,紧巴在骨头上,像风干的腊肉块,眼睛睁开却不见眼珠,只有一团涌动的黑雾。 不像个人,倒像是鬼。 这半人半鬼的东西手一伸,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那片帛书。 它那只盛满黑雾的眼睛左右一扫,最后盯着邬苗:“控山之术?山神?” 声音嘶哑干涩。 被他一盯,邬苗浑身直泛恶心,转头嘀咕:“真丑。” 但在座都不是凡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棺中鬼怪冷哼:“欺我娘子,又以貌丑辱我,实在……” 话音未落,却被一道飞射而来的灵光打断。灵光擦过他完好的那一边面颊,留下一道血印。 邬苗神色冷凝,收回手,不耐烦:“丑还不让说了?要打就打,磨磨唧唧烦不烦?” 鬼怪双目都似乎被气红,咬牙:“不将你血肉吃尽,难消我心头大恨!” 又转过头看旁边女妖,深情款款:“还请娘子为我护法。” 女妖盈盈一福:“是。” 一甩水袖。 邬苗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女妖不足为惧,只那棺中鬼怪,气息有些奇怪。邬苗吃不准,但她不喜欢拖拖拉拉,只想把这里的事情赶快解决,然后回神庙睡觉。 运起灵光:“雷来!” 女妖水袖乱舞,密不透风。 眼看雷光酝酿将落,噗嗤一下,就又散去。 女妖一愣,顿知上当,忙回身甩袖,却为时已晚。 邬苗听到棺中鬼怪叫女妖护法时,就知道他肯定在憋什么大招,就使了个障眼法将女妖吓住,然后直捣黄龙。 掐住鬼怪脖颈,邬苗神色不动,用力。 “不——” 女妖来不及回身相救,放声悲呦。 手指用力掐下,邬苗却迅速收手回身。鬼怪眼里黑雾翻滚涌动,手中帛书金光大盛。 “境,开。” 随着鬼怪这一声落下。 邬苗只觉一股无法抗衡的吸力从帛书上传来,她本想遁走自救,却不料被背上一股巨力袭来,就噗通栽进帛书之中。 帛书剧烈抖动,好像吃饱了一样,嗝出一股黑气,然后又落进鬼怪手里。 女妖收起将邬苗推进帛书的水袖,轻轻飘过来。 满是油彩的脸上一抹娇笑:“还是夫君技高一筹。等过几天,这不知哪里来的山神被帛书消耗大半,夫君再将她放出,又能饱餐一顿,功力大涨。” 鬼怪却只看着手中帛书,眼中黑雾平静。 “哪里有这么容易?那只大熊都已经身受重伤,我们这么久都不能把他怎样,如今这个,更难……” 女妖张张嘴:“可……” 帛书突然剧烈抖动,强烈金光迸射而出。那鬼怪被这金光一烫,五指立即松开。 帛书没了束缚,飞至空中,金光熠熠如同烈阳。 被这金光一照,女妖感觉自己魂体都透明了两分,顿时花容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邬苗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她只记得自己在白云山以一敌二,然后因为轻敌大意被吸入了帛书,再然后呢? 正想着,面上一凉。 然后一个声音响在耳边:“醒醒,芸娘,醒醒。” 什么云娘、天娘的? 邬苗最讨厌被人打扰睡觉,正想发火,眼睛就已经自己睁开。 这似乎是一间花园,临湖的凉亭里,她趴在石桌上,一个长相长相秀气的青年站在面前。 这青年见她睁眼,一笑:“你可算醒了,别睡了,师父找你呢。” 邬苗疑惑,这人是谁? 她明明是被吸入帛书,这里又是哪里?还有什么师父? 她没有师父啊?若是教过她就算师父的话,那应该就只有灵朔上神勉强能算得上吧。 正思考,邬苗就听见自己开口:“知道啦,知道啦,我现在就去。” 这声音清脆甜蜜,绝不是邬苗原来的嗓子。 这这这……,怎么回事?她想掐诀,四肢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起身,走路。 慢悠悠穿过花园假山,走到一处院子停下。 邬苗简直快要气死了!她暗暗想:难道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妖怪占了自己的身子?闭上眼,正准备念咒召一道天雷来将自己劈上一劈。 “唉,别念了。” 耳边一声幽叹。 时间仿佛停住,邬苗这不受控制的身体已经穿过院子,走到一间房门外正准备敲门。 而她那只正准备敲门的手就这样停在了房门上。——当然,这是不是她自己的手还很难说。 邬苗一抖,眉毛竖着:“是谁!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这声音无奈叹:“现在的神仙,都是像你一样的急脾气?” 金光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就出现在面前。 邬苗惊讶瞪大眼:“帛书?” 金光之中,那不停翻滚着的,不是帛书还能是什么? “准确来说,是问天书。”他道。然后缓缓飘到邬苗面前,离她更近一点的地方。 “管你什么书。”邬苗恨不得一爪子将它撕碎,“有话直说,我时间可没那么多。不说我就要召雷了。” 问天书苦笑:“你就不好奇,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邬苗冷哼:“一个幻境罢了。” 问天书:“这是我体内一处空间,别的神仙妖怪被收进来,法力会慢慢消散。我嫌这里太过空旷,就在里种了一片记忆,这片记忆,和我的主人有关。” “你的主人?”邬苗皱眉,“那个棺材里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丑东西?” 问天书大囧:“你可以不加那么多前缀的……”又像邬苗一样冷哼,“他才不是我的主人。” 邬苗翻白眼:“看你满身金光,想来也是灵物,能被他所用,除非是认主。说他不是你主人,你看我像傻子吗?” 仿佛被问到,问天书不语。 过了一会,才叹气,妥协认命了一般。 “此事说来话长。我将你弄到这里,就是想请你帮忙。” 邬苗皱眉。 问天书道:“我名问天书,本为上界一位仙人无聊时所制,身上被仙人录下无数神仙法术。想学什么,只要在扉页上写下,就会出现相关咒语词句。” “你若帮我,我不仅能放你出去,还愿意供你驱使,你就算是想将我送人,我也别无二话。” 邬苗哧一声,骄傲:“你不放我,我就打出去!” 问天书笑:“你虽是神仙,但你从我这里出去,少不了要花些时间。你倒是不怕,可你那同伴书生,还有那些凡人,他们能撑到那么久吗?” 邬苗不语。 她垂下眼睫,抿了抿唇,“我在你这里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现在出去他们也没了吧。” 问天书笑得得意:“只要我想,你进来是什么时候,出去还是什么时候。” “当真?” 问天书点头:“当初将我制造出来的仙人,曾在掌管时间的仙人那里,讨了一抹灵力溶进了我的身躯里。” 那…… 邬苗犹豫。 不过她从做妖时就不怎么喜欢动脑,犹豫也就犹豫一会儿,点头道:“也好。说罢,你要我帮你什么?” 问天书却不慌不忙:“在此之前,恐怕还的麻烦你,先看完这段记忆……” 话音落。 不等邬苗反驳,时间便重新开始流动。 邬苗感觉自己放在房门上的手轻轻一用力。 房门就被推开,她扬起笑脸跳进去。 撒娇的声音依旧是陌生的:“师父,你找徒儿什么事啊?”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