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熟悉的黑暗如潮水般卷来。 宋喻沉沉睡去,直到竹桃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日上三竿了,前几日您说想吃御膳房的松花糕,昨日奴婢嘱托小路子,今早他给咱送来了。您再不醒,凉了就不好吃啦!” 宋喻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外头天色亮堂,俨然与前几次醒来时的微亮天光不同。 果真完成任务便能将这循环时间提前! 【此次为宿主第十一次重启。现为宿主派发任务二:与目标共处一室超过十分钟。完成任务即可获得5互动值。】 听着契约新发布的任务,宋喻再次犯了难。 仅是见个面便已然冒着生命危险,莫说十分钟,就连共处一室都是白日做梦。 可是不完成任务,单就这两天时间,真的能救下他吗? 她再回忆起方才见着沈随的模样,一国天子,气度不凡,武功看着也不弱,又有重兵相护,怎会轻易死在出征当日? 宋喻想得出神,半支起身静靠床头,秀发披散,眉心微微拧着。 一双美眸在晨光映衬下如秋水般潋滟,非但不憔悴失色,反而越发病容楚楚,惹人怜惜。 竹桃看得移不开眼,端来茶水轻声询问:“主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宋喻这才回过神,接过茶水漱了口,反问道:“竹桃,陛下明日出征,你觉得胜算几成?” 她的嗓音原本偏清冷,这会儿早晨刚起床,喉间还有些闷,声音反倒听着温柔脆弱许多。 竹桃以为她是担心皇帝亲征的安危,便端上松花糕安慰:“陛下自幼习武,早些年还曾跟随先皇上过战场,奴婢以为,这次亲征胜算颇高。” 宋喻尝了口糕点,甜而腻,强忍着吞咽下肚,便将碟子放到一旁不再碰,继续问道:“假使陛下行军途中遇刺,你觉得凶手可能是什么人?” 话刚说完,竹桃顿时一脸惊恐,朝四处看了又看,就差伸手捂住宋喻的嘴,胆战心惊地回道:“主子,这话可说不得!” “无妨,也无旁人在。竹桃,你说说看呢。”宋喻微微勾起唇角,倒是满脸无所谓。 这个时空于她而言很陌生,无论这其中的人物间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只是个外来的旁观者。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回到原时空。 听她这么说,竹桃攥了下衣摆,小声说道:“要当真发生这种事,可不得是大渊刺客干的。” 大渊…… 宋喻沉默片刻。此次出征,泽国胜算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沈随御驾亲征,军心振奋。 如若大渊来一招擒贼先擒王,当真派刺客暗杀,让沈随死在出征首日,军心大乱,会发生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般想来,宋喻神色越发凝重。当务之急,得想法子阻止他离开皇宫。 她冥思苦想,不由得胸中气郁,重重磕了几声,一时间浑身都不痛快起来。 竹桃见状,关切问道:“主子可是旧疾又犯了?上回徐太医开的药材还有些,奴婢给您煎药去。” 宋喻轻抚着胸膛,调整气息,缓缓开口:“徐太医都给本宫开过哪些药?” “有活血化瘀的,清热止咳的,还有安神助眠的。”竹桃回道。 宋喻心生一计,按了按太阳穴:“安神助眠的药材剩的还多吗?” 竹桃偏头想了想:“剩的不少,徐太医吩咐过,这类药材有成瘾性,让奴婢看着点儿给您服用。” 宋喻盘算着时辰,说道:“你帮本宫把剩下的安神助眠药都煎了吧。” 古人向来讲究时辰讨吉利,尤其是帝王御驾亲征,日子和时辰兴许都找人算过。 她暗自思忖,晚间小路子还会来送一次吃食,她可以借着机会再溜出冷宫。 若是能让沈随服下这强力安神药,误了明早出征时辰,说不定就能避免他晚上毙命。 再不济,即便计划失败,她也能借着送汤药的机会,尝试着去完成这次的契约任务。 * 到了晚间,气温骤降,寒意铺天盖地。竹桃拿出件裘衣,给守在窗边的宋喻披上。 早些时候宋喻便和竹桃商量好,在小路子前来送吃食的时候将人砸晕。 对此竹桃表示过疑惑不解,而宋喻的解释则是,为了给皇帝送一碗亲手熬制的羹汤。 她确实亲手熬了碗羹汤,却在里面加足了安神药。 待人来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宋喻换上太监服,将热腾腾的羹汤放入食盒中,提着便迈出殿内。 白日里两个侍卫都不曾看出她的乔装打扮,这会儿到了晚间,冷宫一片灯火昏黑,宋喻更加轻易便混了出去。 根据竹桃的情报,沈随即便到了晚上也宿在承乾宫。 更深露重,寒风从领口衣袖不停地往里灌,冻得宋喻浑身打颤。她连忙裹紧衣裳,加快步伐埋头往东走。 到了承乾宫外,见数十名侍卫守在宫侧,宋喻清了清嗓子,提着食盒走上前粗声道:“奴才是瑶华宫的,奉瑶妃娘娘旨意,特来给陛下送上娘娘亲手熬制的羹汤。” 瑶妃是最受宠的妃子,这是宋喻先前从竹桃口中得知的。 据说沈随曾经连着一个月日日召见瑶妃到承乾宫,可即便如此,瑶妃却始终不曾怀上。 宋喻还听竹桃说起,沈随如今二十有六,后宫佳丽不少,却至今未得子嗣。 这要放在现代社会,势必要被拉去男科医院诊断的。 守在殿外的侍卫看了她几眼,似是习以为常,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放完东西就赶紧出来。” “明白明白!”宋喻低眉顺眼道。 进了殿内,她一路往里走。整座承乾宫寂静无声,连宫女太监都少见。宋喻转了一周,终于在最里间的书房内找到了人。 沈随斜倚在桌案旁,手里持着一道奏折,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宋喻刚一踏入书房,尚未出声,就见他抬头看来,如刀一般锐利的目光直逼人心。 她稳住心神,跪伏在地,恭敬道:“参见陛下,奴才奉瑶妃之命,送来娘娘亲手熬制的羹汤,愿陛下明日出征得以凯旋!” 地面冰凉,寒意透过膝盖直往身上爬。宋喻心口一阵不适,掩住口鼻闷咳几声。 可跪了许久,她都没等到沈随的吩咐。宋喻不禁半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随。 他穿了身暗红色金龙纹常服,勾勒得身材格外挺拔利落。从正面看,五官立体俊朗,一笔一划都仿佛刀锋雕刻而成。 “看够了吗?”沈随依旧看着手里奏折,声音低沉,转而又合上奏折,冷漠的视线落在宋喻身上,“还不快滚。” 宋喻暗自思量,看这情形,沈随怕是不会轻易喝下这碗羹汤。 可她跪在地上的时间还未足十分钟,来都来了,不论救不救得了沈随,都得完成任务,给自己多争取些时间才行。 念及此,宋喻站起身走上前,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话里带上几分笑意:“陛下,奴才等您喝完再走。” 沈随从未听过如此大胆的话,微微眯起凌厉双眸盯着宋喻,冷声开口道:“来人,把他……” 他还未说完,宋喻直接一个踉跄,不偏不倚倒进他怀里。 淡淡的梅花香混杂着药味幽幽钻进鼻腔,沈随看着怀中人官帽下一小截雪白脖颈,一瞬间有些错愕。 宋喻先前跪的时间太久,这病秧子身体受了寒支撑不住,一时头晕,险些栽倒在地。 等她闻到沈随身上那股雪松冷香时,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按着胸口闷咳几声,脸色也越发苍白,连忙扶着桌案起身道:“奴才不是有意的,求陛下饶命。” 谁知她刚动身,手腕就被沈随狠狠攥住,剧痛瞬间从腕间袭来,宋喻痛呼出声:“陛下!” “你是哪个宫的妃子,在朕面前玩这种把戏。”沈随眸色发冷,眼中狠戾一闪而过,“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随即,殿外便匆忙进来三四名宫人。 眼见便要被拖走,宋喻心中暗道不妙,这回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情急之下她心生一计,顾不得身份暴露,立即扯住沈随衣袖,神色凄厉道:“陛下还记得臣妾吗?臣妾是宋将军之女宋喻。明日陛下上战场,臣妾今日来就是想问一声,我宋家赤胆忠心,满门忠烈命丧沙场,陛下为何忠奸不分,灭我满门?” 宋喻在走一着险棋。她不知道今日若是被杖毙,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总归这次任务是完成了,倒不如再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从沈随身上挖出些别的信息。 话未说完,两名宫人左右上前,押着她便往外走。 “慢着。”就在宋喻快被拖出殿外时,沈随开了口,“把她押回冷宫,严加看管。冷宫的侍卫看守不佳,拉出去杖毙。” “是,陛下!” 宋喻全程一直盯着沈随。他面容冷漠,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也未曾施舍她任何眼神。就这么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要了两条人命。 这便是古代帝王,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翻手云雨,冷血至极。 回冷宫的道上,寒风萧瑟,灯火逐渐稀微。 押着宋喻的太监白面无须,约莫三十上下,身着灰紫绸缎袍,头戴亮白顶花翎,步伐沉稳,全程面无表情。 宋喻回想沈随在得知她身份后的改口,隐隐感觉,这原身与皇帝的关系虽说糟糕,倒也不至于那般糟糕,似乎多少有些回旋余地。 她紧了紧身上衣裳,看向身旁,柔声问道:“公公怎么称呼?” 先前契约虽是告诉她一些事,但也仅是大概,细节却并未详说。 这宫人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敛了神情,垂首回道:“奴才方世忠。” 宋喻想多打听些情况,便渐渐放缓步伐,问道:“方公公,本宫想问一句,明日陛下出征,晚间也会行军吗?” 她如今已经确认沈随的死亡时间,下一步若是能推测出他大概的死亡方位,说不定能想到办法施以援救。 然而方世忠的步伐并未放缓,反而押着她快走几步:“回禀娘娘,这些奴才就不清楚了。” 他的话说得体面,可语气却毫不客气,似是一句都不愿同她多说。 宋喻无奈,只得随之加快步伐。 途径一处花园时,她听到一阵隐约的哭泣声,似乎是从相邻的水塘边传来。 她感到不对劲,再往前走几步,隔着灯火朝那边探去。 池塘边依稀跪着个女子,衣衫单薄。临近水边温度更低,那人影半撑在地上,眼见着就要倒下去。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