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光明媚。 树叶扶疏有致在露水点缀下清亮如新,时不时有成双成对的蜻蜓蝴蝶振翅掠过,朵朵丰腴花朵肆意盛开,花瓣的色彩敷染开来形成一副逸趣盎然的花鸟山水画。 梁馨儿舞得尽兴,刚从水榭回到猫猫茶肆的时候,林书还在忙不停,她无所事事绕过屏风,转脸就瞧见苏卿卿霜打茄子一样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串声音不清不脆的风铃。 这人不知在思考什么,走路不专注导致左脚绊右脚,没有东西的手扶着旁边的石头踉跄了好几步,站稳后又歪着脑袋呆呆检查手中物品有无零件脱落,看上去智商堪忧。 “最忙的时候都没见你绊过一次脚。”梁馨儿走过来嘴里念叨不停,赶紧将人带到一旁窗前的蒲团上坐好。 木质平台表面铺着一层草席,清幽舒适,矮桌上细瓶插花与小炉焚香沁人心脾,却不比缕缕自然风携带进来的薄荷调明显,周遭绿意环绕,三扇直棂窗横七竖八分割葱葱郁郁的草木与婆娑花影,令人心神俱醉。 几只小猫也在互相追逐中围过来躲清闲。 现在这个时间肆中客人不少,大家怀里抱着软糯小团子,嘴里闲聊近日发生的家长里短,虽与参禅悟茶意的境界大相径庭,却与遣散疲惫的惬意之感异途同归。 一位侃侃而谈的男子说得正欢,突然话音截止扬起胳膊朝门口招了招手。 不远处的人神色茫然四处张望,看见友人后才笑着走过来,抱拳谢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多亏王兄替我占位置,否则又要等上半天。” “不妨事不妨事,”被称作“王兄”的人顺势站起来环顾周围,感叹道,“还记得你我二人上次路过的时候,这动物园还门可罗雀,惨淡得要命,谁能想到短短不过几日,生意又开始走起上坡!” 这话飘进耳朵里,苏卿卿仍旧面不改色,换了个方向继续愣神。 她朝着窗户侧过脸,让风迎面吹过帮助自己快些清醒,反倒是对面的梁馨儿挺直腰板,眼底放光,一脸明显到不行的骄傲模样,还向外小幅度倾斜上身听怪石后面的人们继续闲聊。 “可我记得王兄你上次说过,赵氏游园与钱氏强强联合,宜动宜静的活动颇为新颖,京城中很多商家上门合作,按理说应该长盛难衰才对,在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这苏园长是如何力挽狂澜的啊?” “既是园长,定有特别的经营之道呗。” “嘿,浩良啊,你这说了与没说有何差别?”几人笑作一团。 这时旁边有人端着茶杯凑过来,会心一笑,看得出来是个最喜欢打听八卦的人,他手指点了点桌面,肯定道:“论小道消息还得看我的,经过多方打听,绝对保真!” “快说说!” “咳咳,这赵氏近来发觉马戏团节奏过于紧迫,遂想转换方向,要与苏园长一起搞个什么,嘶,叫什么来着?” “联动经济。” 苏卿卿回过头来,说完这四个字便将怀里的卷轴递给梁馨儿。 这是异地合作手册,苏氏动物园目前还无法快速在京城站稳脚跟,于是她与赵有闲决定在短时间内通过合作不合并的方式实验能否为彼此带来联动经济效应。 两园门票价格提高两成且换为七日内通用,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活动串联,动物园的客人也可以直接使用小马交通去到照夜清游园进行观赏。 梁馨儿妩媚娇艳的面容露出专注的神色,比对待经营书籍的时候要认真得多得多。 她从左至右逐字逐句细细品读,虽有一部分内容实在看不懂,但也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簇涌动的火苗,越烧越旺,好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戏班未实现的让自己风光回家的愿望,动物园一定可以。 苏卿卿看出她心中所想,轻轻将风铃放在桌面上,倒一杯茶递给对面的人,温和道:“放心。” 窗外声音鼎沸,一阵高过一阵,适时打破感性氛围。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动物园规定的人宠同游日,动物们不必像往常那般只在规定范围内活动,可以在安全为首的情况下随心所欲自由穿梭在园子之内,与游客们走一样的道路,赏同样的美景。 黑猫是流体动物,顺着狭窄的窗缝溜到矮桌上,同时还带进来一股清风。 叮。 桌面上的风铃响了一声。 “园长已经盯着这东西愣神好久了。”林书终于忙里偷闲走过来,坐下边歇歇腿儿,边脱口就问,“咱们的生意这么好,为何不开心?” 梁馨儿赶紧用手肘撞了撞他,示意他别问,后者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还是乖乖的住了口。 苏卿卿默不作声,一边在手底下给怀中黑猫顺毛,一边在心里想,不开心吗?比起不开心,更多的其实是担心吧。 顾子珘这家伙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清冷寂寞的背影总在转身的瞬间悄然逆转,不管站在何处,眼眸都平静得如同无风无涟漪的湖面,他总是那么温和如玉,总是那么笑意淡雅,让人总下意识觉得事情很容易就可以解决,但细想来,袁玦的所有黑历史与他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卸下怀墨的身份……怎么可能三两日就做到。 想到这些,她叹口气,丧丧地以脸朝下的姿势趴在桌子上。 “花蛇呢?快去告诉它我们在茶肆找到老大了!”小黄狗刚说完就在斜后方的石头上看见一条盘成团困意连绵的小蛇,赶紧跑过去用毛茸茸的耳朵将其唤醒。 动物们因为很久没见到苏卿卿,也很久没有在卿卿独院中聚会玩耍,于是趁着自由日纷纷聚集到外面,参差不齐的身型体态在阳光下自成一道风景。 “苏园长真是太受动物们喜欢了吧!”店里的人向外探头张望,对于长颈鹿与老虎的恐惧早已过去,当下全都大呼神奇。 等带头的人笑着回头才发现友人脸色的不对劲,忙关心道:“浩良,你怎么了?” 王浩良视线躲闪,额头甚至冒出冷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其实我有点怕狗,不过并不严重,过一会儿便能如常了,不妨事不妨事。” “还有这事?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收起你那不妨事的口头禅,我看还是去医馆看看比较妥当。” “走,我们同你一起去。” “哎哟真的不妨事,人家动物园门口贴着警示,我对自己的情况还不了解嘛,这不在病理范畴之内,非要说个由头的话,大概是我之前被抓伤过一次,”王浩良说着便卷起自己的袖子,“喏,胳膊上现在还有印记,怕是要跟一辈子了。” 旁边的人本不以为然,看到后吃了一惊:“哟,这伤口还不小。” “记得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吗?” “大概……十几年前,”王浩良道,“当时这胳膊废了两三个月,虽说逃了好些家中劳作,可还是提心吊胆,日日恐慌自己是不是要半残不残度过余生。” 旁人闻此言笑了笑,又道:“过去这么久了,胳膊也恢复了,还没有走出来啊。” “你也别笑话他了,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快摆脱过去留下的心理阴影?” 这话题很快过去,那些人也暖茶入胃,相继离开茶肆去其他地方逛赏。 苏卿卿保持趴着的姿态,没人能看到她沉凝的面色,琐碎的金色阳光落在黑发上更显得柔亮润泽,手在桌上来回摸索,探到后紧紧攥着风铃失去铁环的豁口处,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心理阴影,确实是长期存在于心境内的,并不能靠努力完全忘记,再次面临相同的问题时还是会勾起回忆,过去害怕恐惧慌乱的情绪会顺着风尽数浮现,就像顾子珘见到受伤白狗的时候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这种时间都抹不平的伤疤,不经意触碰复发,时不时闯入打破宁静,难道顾子珘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久而久之变得善于隐藏的吗? 苏卿卿坐不住了,猛地起身,将对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我要再买一百支风铃。” 得,园长魔怔了。 林书和梁馨儿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忙找了个话题开口问道:“那、那个……卿卿啊,露天散座已经安排好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吗?” 只有工作能使园长脱魔成仙。 “嗯,和照夜清合作的具体内容需要贴到门口告示牌上告知所有游客,其他合作事宜不用担心交给我,你们研究一下画舫的演出安排,赵有闲会提供乐师,可时间表还得咱们自己来拟定,其他的事情优先级不高……” “啊?” “就是……其他的事情先不着急完成,我们可以一起讨论,想些点子。” “还有这银钱数额的规定。”林书问。 “按照这个来。”苏卿卿拿出一本簿子,这是她昨夜一直睡不着彻夜写出的财物分配条目。 梁馨儿的钦佩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低落的情绪也不妨碍园长尽心工作,不愧是楷模! “楷模”容易操心不容易放心,又指着卷轴上的条条框框细致入微地给两人讲解了一番,每个分区入口牌子上纸条铺满的要进行部分更换,小马交通增收新马匹且重新调整分班,地砖的铺设先不实施但可以预先设计,联系工匠开凿冰窖为将要到来的酷暑做准备。 她的声音不快不慢,吐字清晰,虽然听上去事务繁多,但每部分轻重缓急条理分明,个人负责的方向也不相同,忙起来效率很高,不会漫无目的手忙脚乱。 工作安排妥当之后苏卿卿才离开蒲团,走向一众客人中寒暄几句,说笑间又自然而然地介绍茶肆引入的新茶,随后借口忙碌先行离开,手里依旧拿着风铃,所到之处都响着悦耳灵动的声音。 铃声落到茶肆门口。 她站在台阶下与面前差点排成方队的动物们对视片刻,眼中的愁虑瞬间消失,本就好看的眉眼笑起来弯弯的,下一秒,她张开双臂,大家连忙激动围过来,连小长颈鹿都低下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苏老大!京城好玩吗?” “养狗的人家多吗?” “有没有见到其他稀奇的伙伴?” 苏卿卿低头面对亮晶晶的狗狗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点头应道:“嗯,还不错,伙伴的话,认识了一只灰蓝小蜘蛛还有一头小象。” “有机会一起去就好了。” “京城没有咱园子舒服。”黄鸟闲闲道。 “那你把翅膀借给我,我去瞅一眼就还给你。” 她垂头哑笑,一个个摸头安慰,还不忘认真检查狐狸尾巴的恢复情况,唠唠叨叨不停叮嘱。 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然传来啾啾啼鸣,一只纯白信鸽从高处飞落至老虎的头顶,抖了抖翅膀,脚边明显绑着小竹筒。 苏卿卿解开绳结,将其中细窄的纸条铺展开,淡淡木香似有若无,秀逸疏朗的笔法墨韵悠悠散,不仅没有被纸张大小局限住,反而注意了留白的艺术。 【偶遇酒楼老板正寻良机,帮工擅自作主予以引荐,请园长大人定夺。】 落款:珘 不知为何单从一张薄到能透光的纸都可以自动脑补出这人的语气,甚至脑海中想象出来的样子还是那日雨中的最后一眼。 他一身淡雅衣装,发丝清扬,身姿清瘦挺拔如芝兰玉树,袖口多了几条浅蓝纹路,腕上红绳被衬托得尤其明显,也同样是这只手撑着一把蝴蝶纹样的淡绿色油纸伞,俊逸脱俗之气,浑似画中人。 不行,打住,越想越想。 她拍了拍脸保持清醒。 动物们驻足原地,齐齐伸着脑袋望向自家园长离开的小碎步,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远。 小黄狗:“老大刚刚的表情……” “那可是顾公子寄来的信。”孔雀闲庭信步,靠近提醒道,它觉得那肯定是一封情牒。 “这出去一趟,顾姓人类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岂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猴子咯咯直笑,指着大门的位置:“还真别说,我刚看到高公子的马车了。” “我支持高公子!嘿嘿,终于有希望喽!” “说什么呢,顾公子马上就会回来。” “时不时失踪,太不靠谱了,还是高公子人傻钱多,啊不是,是人帅钱多。” “明摆着,顾公子更俊一些!” “都别吵,”黑猫烦得抓了两下耳朵,打个哈欠道,“我知道有个位置,正好可以看热闹。” 这时候茶肆中的客人再向外望,可是连根羽毛都见不着喽。 春光繁盛遍布大地,放慢脚步沿着柳阴小路行走,右侧还有紫藤花墙为伴,香气令人心醉神迷,不少稠密的绿叶花树随风摇曳,远远望去烂漫多姿,一众水禽对此颇为享受,鸭群鹅群各有各的组织,在树下穿行。 动物园现在名声大噪,正是事业的上升期,诸多事务迎面撞过来,苏卿卿应急系统启动,为了更加完美的春天和夏天,她将压在心上的愁思转而变为熊熊动力,抬脚向动物园大门走去。 入园后左手边是卿卿独院,右手边为了接待贵客也一直没有停下修建,只是之前草根时期一直没有用处,近来合作宾客多了,才显得此建筑的决定颇具先见之明。 无墙无窗的通透开间,以竹帘帷幔与木质栏杆分隔,临水而建,有条细窄河流横贯其下汇入湖泊,湖央荷叶与长松修竹之间秀丽淡雅,富有诗意。 “卿卿!” 苏卿卿抬头一看,站在花树下的高栖野正笑着向自己挥手。 他今日的衣装倒不如之前华丽,沉香色长袍低调潇洒,只不过考究的饰品还是一如往常,鎏金镶边透着有钱豪横的姿态。 不过比起之前那灿烂耀目的金色外袍已是好了很多。 高栖野小步跑过来,将手里的香糖果子递给她,问:“有事耽搁了?” “不妨事,路上碰见有小孩捞鱼,教育了一下。”苏卿卿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茶肆客人的口头禅,只顾得接过果子,又问,“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我家老虎,结果碰巧遇到位迷路的客人,顺便帮你招待招待。” 苏卿卿向堂内望了望,将手中风铃挂在旁边的花树上:“去看老虎吧,这我来解决。” “诶,”高栖野笑着说,“我招待都招待了,再顺便陪你一起解决也不妨事。” 一句口头禅顺利地传染开了。 两人快步从门口进入,柱前几名随从手里拎着礼物盒子,恭敬站在一侧。 高栖野笑着上前拍拍这些人的肩膀,左右一通套近乎,只要没有眼疾都能看出来那些不了解高家少爷脾气秉性的随从都满面堂皇,慌张得不行,苏卿卿站在旁边对这个画面有些无语。 前者回过头,依旧乐呵呵指着高处的牌匾问:“我说卿卿啊,这地方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明所以的高栖野跟旁边的人摆摆手,带着好奇心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酒楼老板正坐在堂内左右欣赏,闻声见苏园长和高公子一起来了,他赶紧起身行礼,还送上自家酿成的酒以及昂贵的银质器皿聊表心意。 苏卿卿加快两步,大大方方收下厚礼,带人坐好后才忙活着火炉煮茶。 精雕细琢的锦绣山水木质屏风隔离内外,堂内三五架金丝楠木高几上盆景繁多,在四面通透的视野下融于园中成荫绿树,微风带着水汽不时卷过,静谧安详,最适宜在此地对月小酌佳酿。 “此等雅意十足的地方为何取名为观豹堂?”酒楼老板没忍住,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苏卿卿在高栖野瞪大双眼的注视下,缓缓解释道:“正所谓管中窥豹,观一斑而知全豹,此处用来招待贵客,且大部分时间用来考察环境协商合作,自然应当选在一眼望去风景最好的地方。” “我就说嘛!观豹堂,真是个好名字,也与动物园非常适配呀!”高栖野十分捧场地拍掌称绝,视线不由自主望向远处。 正如苏卿卿所言,顺着临水框柱向外延展恰能窥得园中旖旎风光。 茂密葱茏,繁花成阵,氧气充沛,湖畔秋千一去一来,斗舞空中花蝶,女子伴随画舫中悠悠传出的乐声飘然若仙,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外面的游客放空身心迈开闲适的步伐彼此交涉,观豹堂内的三人也开始互相了解。 贵客吴回,开了家名为回澜楼的酒楼。 说来也是巧合,此处正好是之前苏卿卿与顾子珘两人去县城等待戏班的时候落脚的那处酒楼,地理位置优越,附近红火的店铺也能时不时带动他的生意,可县城得繁花总归比不上京城,于是他便动了往京城发展的念头。 谁知从头至尾处处不顺,就连施予援手得商人们都觉得他这名字带上了几分银钱"有来无回"之意。 吴回眉头皱在一起,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几岁,他叹口气说:“刚开始的时候借了很多钱才好不容易把这酒楼建好,没过两日后面几乎日日亏损,正要收拾包袱打道回府的时候遇上了顾公子。” “他怎么样?” 吴回:? 高栖野:?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苏卿卿尴尬一笑,接着自问自答:“我的意思是,他的眼光向来不错,之前偶然去过您的酒楼,建筑精巧,菜品独到,应该有不少合作机会主动上门才对呀?” 吴回擦了擦额头的汗,摆手道:“回澜楼之前的确有一段时间起色明显,但钱氏马戏团来势汹汹,定址在县城后,紧挨着它的我本以为会有带动效应,没成想起了反效果,我一个酒楼不可能有动物表演,但他的马戏团却可以提供美食美酒,高下立辨啊。” 苏卿卿顿了顿,话里透着试探:“这种情况下,与赵有闲合作更能为您创造立足于京城的条件。” “的确,”高栖野应和道,“况且现在动物园和游园是合作关系,您直接去找赵有闲达成共识,我们动物园也会同时帮助宣传,岂不两全其美,事半功倍?” 吴回长出一口气,有些迟疑。 “有何顾虑?”苏卿卿问。 “嗯……其实是坊间有些传闻,我觉得还是单独来和动物园联系比较好。” “什么传闻?”苏卿卿又问。 吴回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有两个版本。” 高栖野急得不行:“那便从一到二,都说来听听。” “一个是有人说赵氏与苏氏合作但又不给你合并的机会,是为了先有名分才能于暗中偷窃动物园的经营理念,再独自揽断园林生意,这做法心机颇深啊。” “……那二呢?”苏卿卿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个是,”吴回有点不好意思,以手掌挡在嘴前,轻声道,“是说赵园长看上了苏园长,等未来感情消退,合作也就不复存在了。” 高栖野话听到一半差点呛死,咳得惊天动地,迟迟缓不过来。 苏卿卿的沉默更是震耳欲聋,穿堂风吹了几番,半晌才无力地吐出四个字。 “胡说八道。” “我也知道那所言非实,可赵氏游园现在确实身陷囹圄,找他合作风险太大。” 不用猜就能直接确定散播谣言的人姓钱,而且因为首因效应,在谣言传出一百个版本之后再扭转大家的认知可不是易事。 “舆论而已,很好解决。” 苏卿卿说完朝弯腰咳出眼泪的高栖野招了招手。 / 京城中飘忽来飘忽去的尽是些舆人之众论,满大街的人凡是忙里偷闲聚在一堆的都是在说最近几个园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合作关系,途中添油加醋几经反转,竞技的刺激占比越来越重,堪称男女好少茶余饭后的一大乐子。 “这可如何是好?除了苏、赵、钱三家之外,周边又冒出来许许多多小园子,他们为了提高名气上赶着加入混战,只不过无组织无纪律,攀附哪个的都有,乱作一团。” “可不是嘛,最近有好友自远方来,我都不知该带他去哪个园子游玩,可愁坏了,最后只得败兴而归。” “都去了哪里?” “也没去远处,就是拉着他去我的诗文社逛了一圈,最近正好组织活动。” “那应该是被你斐然的文采给吓跑了吧。” 人们话题东来西跑,津津乐道。 “哎哎哎,最新打听到的消息!”旁边跑过来一个小贩,气还没喘匀就继续说,“那高家说近来在计算比较所有园子的实力,结果刚刚新鲜出炉!” “快说说!” 小贩喝下两口水,一抹嘴,激动道:“你们绝对想不到,将现在的园子生意分为三部分,排名第一的毋庸置疑是钱氏,所有新兴小园子资产相加竟然能排第二,最后的才是苏氏与赵氏的异地合作园!” “啊?这算错了吧。” “后浪紧追不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害,甭管是真是假,高家说还要再细细比较再做定夺,现在钱氏胜券在握,正与小园子谈判收纳事宜,谁知那些园子虽小,骨气还是有的,双方僵持不下,又是一出好戏。” 茂才听见话音后疑惑地侧头望向旁边乘凉的人群。 “能想出这招的只有她了。”顾子珘一笑,站定在首饰铺前,伸手从眼花缭乱花样百出的珠宝中挑选了一支不算亮眼的蝴蝶发簪,买好后便顺手将钱袋子抛给茂才。 “大人,这是?” 一个合格的手下要在揣测不出主人用意的时候及时发问,避免因为信息差而无故添乱,这袋中的钱属实不少,是要买通谁?贿赂谁?对谁施此小计?大人定是有深谋远虑! “去买些好吃的点心。” “是。” “烟花也要备上。” “是。” “风铃。” “是。” “这个算了,风铃不用我来买。” “……啊是是是。” 自家大人此时身穿松石色圆领长袍,自成一股如玉如竹的清冷之气,就算遮住了大半张脸依旧引得不少路人回头张望,长此以往,这身行头怕是会重现“洛阳纸贵”的故事。 大人走起路来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只不过在脱离动物园后周身与生俱来的掌控力毫不收敛,自然而然落在肩上的淡金光辉哪怕处在富贵人家少爷居多的京城繁华街头,也是存在感一绝,最可贵的是,他还能在盛气逼人得同时保持低调。 因为根本无人看清他的真实长相! 茂才跟在其身后,心累加无语,今夜大人可是要去尚书府中“做客”,明里暗里都是难防的陷阱,现在不早做打算也罢了,竟然有闲心在此处遛弯听八卦买礼物,甚至刚刚还抽空去寺庙许了个愿。 过度解读被否定后,茂才意识到此举并没有高深莫测的寓意,只因大人路过时听街头算命的人说那旧雨寺里求生意兴隆最为灵验,然后便没有犹豫放弃了午食,转身绕了远路。 身为合格的手下,他料想到此举是为了苏姑娘,料想到自己手中大包小包是为了苏姑娘,料想到今夜大人肯定也能为了回去见苏姑娘而快刀斩乱麻。 但他不知道的是,顾子珘双手合十,虔诚许下的愿望实际上与生意之事毫不相干。 ——只愿余生与卿相伴。 心诚则灵的地方人们步伐轻而缓慢,可紧迫的时间并不会为此留情,红日西坠,站在桥上能望见远处青山绿水在霞光映衬下染上火红余晖。 几位诗文社中的文人墨客一时兴起,凭栏远眺。 其中一人沉默许久,感叹道。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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