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顾子珘心中默念一遍,而后便不再说话了。 天色渐暗,过不多时,架子上的花灯如数亮起,伴随清风火树摇红,一时间客纷纷,花满市,熙熙攘攘的人声铺满整个街市。 两人向袁府的方向走去,茂才万分警惕跟在后面,并于拐入拐角的瞬间适时隐去自己的踪影。直至又穿过两条街道,衣着鲜亮的人们欢声笑语互相追逐,与这唯一的逆行人士擦肩而过。 不一会儿,这条小路上便只剩下顾子珘一人信步而行。 今日恰逢市集中的百戏盛会,南北方向的主街人山人海,歌舞仙女各式表演热闹至极,店铺老板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都争相派出流动摊位到最繁华的路段招揽顾客,卖艺人也不愿自己被抢走正盛的风头,结果用力过猛的小调中词句竟重复了两遍"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季节如诗中描写得这般总在不经意流转,人们也将此喻为充满意外惊喜的时刻,少年与少女会相约在雨景长亭中弹琴吹笙,走湖畔小路赏晚霞美景,好不惬意。 必须在长夏到来之前赶回去,想到这里顾子珘不自觉加快脚步。 整座尚书府邸大气磅礴,布局精巧,左右对称的亭台楼阁特意在内柱上雕琢出花鸟形态的立体样式,别有一番生趣。熠熠不息的光芒如流水从游廊一路蜿蜒至高台,处处透露显赫通明的架势。 不过站在高台上时,这些都会成为不足挂齿的身后之物,目光远眺,俯瞰繁华,满眼尽是灯山彩楼。 普通百姓正纵情享受花天锦地,袁尚书的府邸中却还在忙不迭接待客人,大概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才会在离开时被主人家亲自送到门口。 绕过金色香炉塔,高岱迈出大门笑呵呵与人道别。 他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高台上有人背手而立,风姿清绝却又阴沉桀骜,浑然天成的气质好似浸于墨中的白玉,在所有认识的人中是绝无仅有。 更重要的是,这人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未曾改变。 高岱心想,昨夜自己刚刚落脚京城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便被此人找上门来,生意版图与合作风险,事无巨细,旁边看眼色递图纸的下属也很机灵明事理。 想到这,他抬头见马车前朝自己微微颔首的眼熟车夫,愣怔片刻,突然笑了两声开始感叹岁月不饶人,自己这思路速度是越发比不上年轻人了,刚才人在席上的虚与委蛇比起自家那不靠谱的纨绔后浪也逊色不少。 是时候退居二线放松享乐喽。 茂才帮人撂下车帘,仰头与高台上的大人对视,月色轻柔,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后他才驾马离开,将提前被交代好的话全数告知。 莲花栏杆内,顾子珘带着与周遭装潢豪不匹配的文质走到桌边,随手拿起摆设整齐的名瓷奇器,青色冰裂纹瓷器与视线平齐,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在听到身后来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后,更是微不可察地泛起冷意。 “小墨。” “坐,袁玦。” 不明情况的人定会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袁玦不以为然,三两步上前与他并肩,右手撑在莲花头上长舒一口气,望着流光溢彩的夜色,开口又是老生常谈:“当年……” “当年什么?”顾子珘少见地打断别人发言。 “好,不说当年,”袁玦拿起陶瓷茶杯,指尖抚过冰裂纹路,“苏氏动物园,我知道那位有点名气的女园长因上有老下有小、家境清寒才会孤注一掷出来做生意,聪明确实是聪明的,可眼界到底还是狭窄,不懂变通也只能赚些小钱,我的人她拒绝得倒是痛快,可如果存在隶属关系的高氏登门便不会这么简单了。但你也不必担心,此人收不得,留不得,不会拖累于你。” 话音刚落,长街中央打花人奋力击打铁水,铁水越过花架到达顶点,顿时火树银花绚烂绽放,金光璀璨漫天飞舞,星星点点全都映入眼底。 人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手牵手绕着圈雀跃庆祝,而无人在意此时气氛凝重的袁府高台上有一少年以伞为武器,目露煞气,他的声音冰冷森寒,平日温润谦恭的模样全然褪去。 “我的母亲是怀世权之妻顾若木的童年好友周静檀,我的父亲顾涯身为将军战死于沙场,一片忠心却被你,当时身为户部侍郎的你恶意诬陷,家族局势大变,母亲将我藏于兰芳院中,后来我与一名为崔旭的小孩共同生活,直到他被顾若木收养更名为怀墨。” 说话的人从头至尾一次卡顿都没有。 听故事的人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模样。 顾子珘手下用力,靠近后压低声音继续道:“这些身份和来历在昨晚已全部成真,告诉你是为了提醒别说漏嘴了,引火烧身。” 袁玦双目圆睁,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冷,眼下显然已无坐下和谈的必要,他紧咬后槽牙用力抬手拉断灯笼线,精致昂贵的冰裂纹瓷瓶于碰撞中滚落在地,发出阵阵清脆破碎的声音。 周围瞬时变得不对劲。 数道身影训练有素地由暗转明,长兵短箭齐架好将高台包围得密不透风,及时赶回来的茂才几乎眨眼间便与院中的人打作一团。 他长刀出鞘,刚开始还是不公平的以一敌多,没过半柱香的功夫,茂才身为最合格的手下便轻松实现攻守易位。 高台飞檐上的檐铃被飞箭击中响了一声,动静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顾子珘单手开伞,接着一脚踹开身旁尊贵的尚书大人,旋转的伞面充当盾牌,锋锐的箭矢四处飞溅,他脚下未有半分移步,力度控制得刚好,就连手中普通的油纸伞都未伤分毫。 皓月当空,箭雨依旧如银针划过道道弧线。 下面持续交战的茂才应是受了伤,悬殊的实力又被对方拉近半分。 这样下去真是没完没了,顾字珘握住手中的箭飞身一跃,侧身躲过对面一记重拳,利索抬手将箭直直刺入袁玦的小腿。 所谓擒贼先擒王,府邸主人的嘶吼声迫使所有人猛地停住了动作。 “袁玦,你没用,你手下的人一样没用,你当年是只能利用孩子的废物,如今还是个只想依靠他人的废物,奉劝趁早放弃,过去不会重演,我现在还能人事勿绝,下次怕会成空落玦。” 顾子珘端起桌上的茶,饮尽后踏栏飞至高台下,落地瞬间便又恢复温润无害的模样,两侧也已被茂才清理完毕,可放下戒备堂而皇之迈步向前。 “开门!” 一声令下,两侧的守卫哆哆嗦嗦,好似见到活阎王般不敢直视,连忙打开大门。 月辉倾洒在路面,近处沉寂无声,门前悬挂的灯笼还散发金红幽光,随着风一晃一晃的。 顾子珘向那对灯笼望了许久。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之前还觉得它们昏暗老旧早已到了使用年限,现在却又觉得好像比闹市中的铁水烟花更加璀璨刺眼。 当年顾若木一步步亲手将其挂好后得意洋洋的画面清晰浮现,绝色美人身段纤瘦得过分,可阳光下的笑容耀眼不可方物,用世间一切光华都无法比拟。 直到眼球酸涩,他才挪开视线沿着围墙缓步行走,恍惚间眼前的街景与十五年前重合,长夏将至,拂过的风还是依旧清冷刺骨。 忍过这段幽深的路,便在不经意间距离百戏盛宴越来越近,原本苦涩不堪的记忆忽然被动物园门外那条偏僻小路取代,柔软泥土旁鲜花盛开,空中充斥青草清新与烟火馨香。 周遭无边浓墨随之散开,树木簌簌,鸟鸣重现。 才过去短短四五日,动物园的外观已经披上了美化后的光芒,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忙得焦头烂额却又乐在其中的园长大人站在大门外对着道路冥思苦想的模样。 翌日,晴空万里。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苏卿卿身穿浅石青色长裙站在曲折不平的小路上,不远处督监正带着筑路匠人捣糯米灰浆夯实泥土,重修村子通向外界的路面。 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 这条坑坑洼洼的道旁有许多参差不齐的老树,还有几棵光秃秃树干突兀存在着,虽说冬天过去后也有不少野草野花冒头,可到底是曲折不平杂乱无章,美感不足,如果能修整成可供牛车马车通行的宽路,两旁栽种清新绿植,再安设多处用以休息的长椅小亭,绝对能让村民们卸下不少负担。 刘氏扇着扇子走过来,问:“诶,怎么没瞧见上次来家里送东西的姑娘小伙?” “这点小事不需要那么多人,”苏卿卿转过身,把水递给刘氏,“所以啊就没叫他们过来。” 王大婶嗅到八卦的味道,笑着凑近,还把手里的瓜子分一半给刘氏:“上次我正好也在场,好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啊,卿卿什么时候也能找到意中人就好了嘞!” 来了来了,经典的催婚桥段。 “可不是么,不过我可听说咱们卿卿人气高极了,想来是不需要咱们费心介绍。”旁边其他村民眉开眼笑,纷纷搭茬。 “我也听说了,高公子和顾公子是吧,我看都挺好!” “我支持顾公子,上次跟着一起来村子里,我还以为这事儿已经定了呢。” “什么时候来村里了?” “哎哎,”刘氏用扇子指了指这帮人,“别管别人家闺女的事。” 王大婶抿嘴一乐,带头切换话题:“咳咳,就说这修路的事情拖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开工了,还是卿卿有能耐。” “就是,动物园也经营得风生水起,我看那两位公子都配不上我们卿卿。” 话题又绕回来了。 苏卿卿在叽叽喳喳的争论声中低头一笑,心想,说动那些大人物来这偏僻地方确实……不简单。 她原本梗着一口气想要完全靠自己,交涉后才发现计划拨出的那部分积蓄还不够上下打点的,钱还得留着花在刀刃上,于是最后还是微微动用了权势的力量。 高家的头衔实在好用,顺利调出土地登记册后沿着这条方向一路顺藤摸索,发现它竟是连同动物园在内一齐属于高家私有。 如此一来事情反倒简单多了。 观豹堂瞬间化身会议室,与会人员大到工部被安排来处理此事的冤大头主事们,小到一众无所谓环境贵贱有钱赚就行的修筑匠人,七嘴八舌,人声鼎沸,大家坐在优美的环境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力真的集中,互相之间聊的内容也是无聊的笑话和对这件工作的抱怨。 苏卿卿已经很久没想自己穿越之前的事情了,只在这一瞬间回忆起在公司开会时无人重视自己提案的画面。 她沉下一口气,不急不慢将已经固定好长方书纸的木板推出来,随手打了个响指,老虎坐镇威风凛凛,黑猫坐镇阴气森森,再将高氏契约铺展开。 Buff叠满,让人闻风丧胆,走神都难。 苏卿卿见此举十分有效地平息了怨言,便不再耽误功夫直接开门见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与一根毛笔写写画画把村子途径动物园通向县城的道路整体情况剖析得清楚明白,另附上一整张设计图纸,出自顾大师之手,细腻程度让专业匠人看了都目瞪口呆,需要细细琢磨几分。 只要这条路能修整好,村子里的人不管是去县城还是来动物园游玩都会更加便利,妥妥提升幸福指数之举。 “天时。” “地利。” “人和。” 开口直接三大成功要素。 堂内所有原本企图浑水摸鱼的人都被动得有了明确到不可思议的方向,况且一介年级尚小的女子都能想得如此周到,也成功点燃了在场各位的好胜心。 苏卿卿并非画饼型领导,将施工计划手册端上来后还是虚心地听取各方意见,逐步进行协商与调整。 准备工作做得细致,临场操作起来才有条不紊,现场不乱,人不着急,按照计划每个时辰的进度都符合预期。 惠惠贤贤饭后跑过来玩了一会儿,结果没找到猫猫狗狗的身影稍显失落,好在苏卿卿早有准备,天色不早,人群渐渐散开时两个娃娃已经抱着香喷喷的豆团和麻团心情阴转晴地跑回村子去了。 夕阳西下,傍晚的天空是淡淡的粉色,恍如梦境,就连远方山林也迷蒙起来。 苏卿卿捶打肩膀,刚进独院就看见石桌附近有两个人类和一堆动物聚在一块,手里不知在摆动什么东西,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说实话,这和谐古怪的画面常常让她产生错觉。 这些人怕不是也有能和动物无障碍交流的系统吧? 【没有。】 “好的。” 苏卿卿站在树下阴影处看着他们,身穿嫣红罗裙的少女眸含春水,笑靥如花,朴实无华的少年,单纯可爱,书卷气不减,这两人与毛色鲜亮灵动可爱的毛茸茸们凑在一处相处自然,断尾的狐狸也不再心事重重,反而笑眯眯窝在少女怀中。 一阵风吹过,她恍惚间觉得戏班初遇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梁馨儿余光瞥见那光明正大偷看的身影,赶忙招手让她过来:“来得正好,这游戏规则我们刚刚制定完毕。” 苏卿卿皱着眉看了看杂乱无章的桌面,又在一左一右两双期待的视线下认真拿起骰子掷起来,这个解谜游戏的点子还是顾子珘率先提出来的,是个可以带动园中所有区域的集体活动,粗略计算过,如果成功的话便能使动物园的收益翻倍! 不过在此之前肯定需要进行多次试验。 “六点,解密寻宝游戏的最后一条路线!” 不知为何梁馨儿和林书好像都非常激动,可能是最近两天在这上面投入了不少心思,身为最宠溺员工的园长此时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还是笑着开口。 “好吧,我来当个内测玩家。” 拿着图纸迈出院门,她转身补充道:“把宝物准备好啊,没有的话我哭给你们看。” 梁馨儿:她说什么内、什么测? 林书摇头:听不懂,总之她能玩就行了,希望不要太快结束。 梁馨儿:不会的,她再厉害又不是无敌。 / 事实证明,园长大人是无敌的。 对此苏卿卿只想说一句话:永远不要妄想考倒从内卷时代拼搏过来的人。 她一路过关斩将除了在从猴子手里把线索纸条拿过来这件事情上面花费了一些功夫,其他的都万分轻松。 不过她并不想把高楼林立现代都市才有的紧张风气带过来,毕竟小卷怡情,大卷伤身,所以还是故意在某些节点犹豫再三拖延时间。 奈何演技实在太差,被梁馨儿一眼看穿,十分不满地气鼓鼓跑走了。 苏卿卿报着要写体验报告的决心,还是决定要坚持到最后一步。 “当路一颗麻,下雨开花,刮风结子……” 站在观豹堂门口举着从猫爪下扽出来的纸条,念完上面的谜语,苏卿卿都累笑了。 “太简单了,这谜底不会就是宝物吧?” 苏卿卿看了眼明显并不知情的黑猫,转身又无人回应,她无奈摇头,心说这两个马虎鬼定是忘记安设奖励或者放错位置,要是真让游客玩到最后一步落得空空如也的下场又要出问题了。 天气说变就变,蒙蒙细雨柔软而下,微风携着雨与花瓣阵阵飘飘。 叮叮。 风铃响了。 比之前沉闷的声音灵动不少,苏卿卿睁着疑惑的眼睛上前查看,果然原本损坏的豁口已经被修复完好,光洁如新。 “你好,请问是苏氏动物园的苏园长吗?” 身后传来动静,她下意识回头,烟雨濛濛看不清来人,只知道晕染开来的水墨画中心是把恰好挡住脸的淡绿色蝴蝶花纹油纸伞,雨滴顺着伞缘滑落,神似晶莹珠帘。 苏卿卿眨眨眼,感觉眼前画面如梦似幻,刚刚游戏过程中只喝了两小杯,曾经可是在偌大商业酒局都没这么醉过。 她突然有点不敢抬头,怕真是丢人得醉到了这种地步。 对方漂亮的手攥得紧了些,稳步靠近毫无浮躁之色。 当两人都在伞下时,她悬起的心才落得踏实。 不知此人在京城袁府中浑身戾气的具体模样,只知道他现在白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乘坐马车奔波一天头发依旧柔润,眼神里流动不能对视太久的粼粼星光,一如往常的温文尔雅,一如往常的柔和细腻,一如往常的……亲切。 苏卿卿情绪波动很大,此刻又微妙地荡到谷底,她心想自己熬夜操劳这几天状态一定很差,再加上淋雨估计现在跟个女鬼差不多,于是耳廓发红,很不好意思地低头悄悄捋了捋头发。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风铃又响了一声才将两人的意识拉回来。 持伞人静静凝视,温柔开口道:“帮工顾子珘,申请久住。” 风铃响了一声,响了两声。 “我可不可住在这里?”他又问。 苏卿卿仍然保持安静,不予回应。 “我想住在这里。”他弯下腰,语气带了些苦恼和祈求。 苏卿卿突然想到今日村民们八卦的话题,抱着双臂,咳了一声:“得成亲才行。” 风势渐起款款而来,风铃发出一阵凌乱不堪的响动。 顾子珘听后轻笑,声音如山泉清澈见底:“好,那我跟哪个小动物成亲才算?” 不远处灌木丛里挤在伞下的两个“小动物”探头探脑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梁馨儿把头发捋到耳后,侧着脑袋努力伸长脖子:“这俩人说什么呢?” “咱们还是回去吧,顾公子可只交代了游戏前半部分。”林书尽职尽责双手举着伞。 “我不回去,你也不准走,让你好好学学人家怎么准备惊喜的,上次送我礼物扭扭捏捏,我不张口你都不打算给我。” “我这不是容易害羞嘛……” “你看!顾公子好像也准备礼物了。” 远处背景是挂着风铃的花树与花灯,顾子珘小心翼翼托起苏卿卿的手,为她带上一条与自己腕上的一模一样的红绳,淋过雨水后的手臂纤细白皙,衬得红绳尤为亮眼。 苏卿卿笑着笑着突然觉得不对劲,眉头一皱:“怎么又买药,你受伤了?” 顾子珘收手后退半步,淡淡道:“没有。” “让我看看!” 顷刻间,两人从解密寻宝游戏转为追逐游戏。 “哪里受伤了?” “没有。” “没有你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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