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累晕的消息传到鬼帝耳朵里,城隍爷被拧着耳朵骂了好一通,当着白芋的面还被踹了两脚,要不是钟馗拦着,指不定得从殿里踢到外头丢面呢。 姜晚听白芋绘声绘色地转述着,屈指敲了敲桌面,友情提醒。 “你当心夜巡被踢进血池里。” 白芋扁扁嘴,白面皮皱巴起来,难为情地央求姜晚保密。 白芋翻过这个话题,又给姜晚分别报告了地府和九幽的详细情况。 “奈河桥修补的差不多了,结实程度嘛应该能比先前那座老古董厚实,暂时不会担心鬼挤上去把桥踩塌了。” “鬼帝和几位大人这些日子都在找法子修补结界,特意叮嘱小的们要多照顾您,修补命簿也别忘了休息,您这才恢复身体,可千万不能过劳。” “各地城隍都已经到岗,空缺职务也加紧委派了新人,只是阴司的无常有些调配不过来,白老爷愁得大骂呢,鬼门都能听到他们俩吵架。” “城东地区的城隍也是这几月刚上岗的。” …… 黑玉在一旁收拾已处理的名录,补充着。 “九幽的结界口也加派人手巡视了,目前还没抓到有想出逃的。也是奇怪,他们被罚在荒芜受了这么老些罪,怎么不趁乱跑呢?” 白芋白他一眼,敲他的高帽:“当酆都大帝白干事的?他们又能跑去哪,外头那些人虚伪之至,不如在九幽蹉跎岁月,至少都是罪孽深重的,谁不比谁高贵。” 黑玉捻着薄名录的页脚,没说话。 “别的呢?”扇面敲打在桌面上,姜晚问。 黑玉的神被敲击声拉了回来,抿着唇思索着。 倒还真有别的事,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鬼们说最近有位仙官老待在九幽,问东问西的,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姜晚看了眼白芋,白芋连眼神都不敢对视上,慌忙低头躲到黑玉身后。 黑玉:…… 这嘴没个把门确实不是个好事,下次得去狱池边借缝尸专用的线给他好好修补一番。 姜晚勾了勾指头示意白芋近身。 白芋身子一抖,咬着牙往前挪步子,喜丧脸上要哭又笑的,好不滑稽,他还不忘最后为自己辩驳。 “白老爷倒是把这事报给鬼帝了,就是没下文,小的好奇,所以八卦一下……” 姜晚活动着筋骨,摩拳擦掌,吓得黑玉慌忙挡在白芋身前。 “殿下,现在人手不够,就让白芋他多干点活,将功赎罪。” 姜晚:“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紧张什么。” 黑玉咽下口水,干笑两声,手在底下扯着白芋的衣角。 白芋抬眼就瞧见阎罗殿下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哆嗦跪下,两眼一闭等着姜晚处置。 “殿下看着小的最近勤苦的份上,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最后姜晚只用沾着朱砂丹红的毛笔在白芋的白色无常外袍上画了只猪头面。 嘴里嘀咕了声,了无趣味。 末了,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忙活。 白芋还没听清殿下说了什么,就已经被黑玉连拖带拽拉出了城隍庙,跨出大门时他还觉得魂在飘呢,摸着自己的心口,仰天长望。 黑玉忍不住敲他脑袋。 “别捂了,你个无常,哪有心跳。” 白芋嗷呜一声,扯着黑玉的胳膊,嘴巴像是误触了喷泉开关,一顿输出。 “殿下怎么了,殿下居然没有说要把我丢进血池里,也没说要把我扔到下狱改造!” “殿下不对劲!殿下会不会被打击傻了吧……” “殿下画的猪头好可爱,我要拍照放到朋友圈里,给大家伙都羡慕羡慕。” “呜呜呜,这根本不是惩罚,这简直就是爱的奖励。殿下能不能在我的左边也画一只,给他们配个成对!” 黑玉拧着眉头,脑袋往庙里瞅,确定了阎罗殿下听不见后又拉着白芋往外走了好一段路。 “你不要命了,殿下刚被那群人取消了成绩,你这会还提,不是往枪口上撞。这次是殿下忙没空收拾你,下次可不定罚你怎么样。” 白芋正编辑着朋友圈呢,嘴里随意敷衍着。 “知道知道。” 这不是怕你被骂嘛。 姜晚耳根子还没清静多久,城隍庙就又来了人。 莫尧抱着又脏又旧的安全帽,赶着步子进来,大口喘着气。 “姐姐,姐姐救命啊。” 姜晚翻过一页命簿,抬起头看他。 莫尧高是高,小身板精瘦,像根竹竿杵在那,脸颊涨红,满头大汗,肩膀处两道青灰痕迹尤为明显。 被鬼魂缠上了。 姜晚合了命簿,捡了把扇子示意他近前来。 “怎么回事,不是给城东增派人手了,怎么还把自己弄这么狼狈。” 莫尧摆摆手,在包里翻出一瓶水,吨吨灌了半瓶,缓和了些干哑的嗓子。 “是,是一个女鬼,她一直跟着我。说要我救鬼,我问她她也不答,一直跟着我。” “我师父和张师父都没法子,就就让我赶紧来找姐姐了。” “女鬼?” “一身白衣服,头发长长的,到肩膀,脸不太好看,青一块灰一块的,胳膊腿也不太正常,像断了拼接的……” 莫尧抓着后脑勺努力回忆着。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就刚才,城隍庙外面。”莫尧指着外头,城隍庙外空空如也。“唉,奇怪了,她跟了我一路,怎么到城隍庙就不见了?” 扇子啪得张开,姜晚的指头在扇面上划拉而过,感知大开。 莫尧的衣角上亮起一片姜黄色的粉末状光点。 莫尧疑惑:唉? 姜晚了然,是那天烧黄纸,灰烬落下的。黄纸拓下的是女鬼的诉求,亦是执念,女鬼执念未了才会一直跟着他。 她那日烧了黄纸本想替莫尧消了羁绊,没想到还是疏漏了。 “城东那案子结了?” “哪个案子?” “父母告鬼害人自杀那起。” “结了结了,城东堆了老多案子,可忙坏老爷们了。” “怎么结的?” “啊?这得查查。”莫尧翻出手机,快速编辑。 姜晚点头:“回趟观里,把衣服换了,掺些观里的香灰烧了,在屋外头烧,门关实了,别叫灰烬又飘去别的地了。” 莫尧张着嘴巴发出疑问:“啊?” 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嗯,是有些脏有些旧了,还沾了许多不知道哪蹭来的气味。但也不至于烧了吧,洗洗还能穿的。 不过姐姐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好,我这就去。” “那个姐姐,仙狐大人呢?” 莫尧回忆着,自鬼市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两天城隍下发的任务格外多,他还想问仙狐大人借些法器来着,一直也找不着人。 姜晚垂了眼帘,眸子幽深,声音陡然降温:“走了。” “走了?走去哪了?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吗?”莫尧睁大眼睛追问。 这个节骨眼上,仙狐大人会去哪? 是收到了什么大任务吗,像城隍老爷布置给师父和张师父那样? “唉,不能透露吗……” 姜晚压下心里的烦躁,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 “哪来那么多话,你该走了,城里的事都忙完了?” 莫尧前倾的身子立直,扯着笑和姜晚道别:“那姐姐我先走咯,记得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咯,有事给我发消息,没事也能发哦。” 姜晚揉了揉耳屏,松开手时城隍庙已经随着莫尧的离开一点点安静下来,陷入了沉寂。 城隍庙的塑像渡了金身,香火幽幽然往上飘,供桌上左右摆了些果蔬干货。 下午三点多,太阳半山高照着,空气里有些发闷。 侧殿里不进光,十步一盏烛台,堆着待处理文书的案桌上也只点了小小一支蜡烛。烛光晃悠着,拖长了姜晚的身影,黄光下的影子格外黑,孤独感又重新将她裹挟其中。 光源发着热,却越发觉得有一双手从黑影里伸出来,将她拖入无边地狱,拖入深渊冰潭里,要将她溺死其中。 姜晚有些喘不来气,手中的扇面扇得飞快,带起了风,吹不走半点烦躁。 可从前也是这样的偏殿,也没有城隍爷的打扰,白芋的啰嗦,那时候是什么感觉来着。 充实。 每一日都很充实,看着分数积攒起来,跳动的数字使她分外有干劲。 好像也不只是这样。 那些时日,有人添茶倒水,给她按揉肩膀,监督她休息放松…… 这些事原是池子时在做,现在是庙里的小鬼童,可总是说不上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门口扒着只小鬼童,怀里抱着茶壶探头探脑的,不敢往里头进。 姜晚点了头,它才快步进来,给空了杯子里填满水。 有什么不一样呢。 姜晚盯着小鬼童思考了半天,没思考出名堂,倒是把小鬼童盯得浑身僵硬,倒了茶水飞也似逃出去。 池子时在的时候也只是挪个窝在殿里打盹,偶尔变回人身坐在她边上安静看书,又或是凑过来瞧两眼她的工作效率,再顺手帮忙磨墨…… 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小事,没什么特别。 他步子轻,在庙里走动不会发出一点声,和鬼童没差。 莫非是因为活物? 从前庙里还有活物陪着她,所以不觉孤单? 嗯,定是如此。 姜晚划开屏幕找到莫尧,给他发了几个字,伸展了肩膀,又继续修补命簿。 莫尧动作很快,天暗下去前就带了只活蹦乱跳的小狗来,一只阿拉斯加犬,他路过一处废墟时顺路捎来的。 姜晚盯着那只满脸写着不聪明的狗头,扯了扯笑,默默把脑袋转走了。 阿拉斯加栓了绳,摇晃着尾巴凑过去蹭姜晚的小腿。毛茸茸的,蹭得姜晚浑身不自在。 怎么会有活物比鬼童还吓人,她不理解。 姜晚摆摆手,让莫尧快把这东西送走。 莫尧不解:“修狗多可爱,姐姐不喜欢修狗吗?” 也是,姐姐都有仙狐大人了,自然是看不上一般品种的动物。但这是阿拉斯加唉,谁能拒绝它向你吐着舌头摇尾巴啊。 他懂了,姐姐事忙,怕小狗闹腾,明儿就给姐姐带只小猫来。 …… 姜晚隔空屈指敲他脑袋:“案子有消息了?” “啊,对。白大哥的同事说那个鬼魂已经定罪,现在应该已经押送去下狱了。我把案宗传过去了。” “姐姐,那个人不是说她是自杀的,和这个鬼没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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