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驻出来时，守门弟子拦住了肖潇的去路。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从书的侧面以及页面折痕能看出，这本书翻来覆去看过好多遍了。 “肖潇师姐等一下要去找黎师兄吗？如果是的话，想请你帮我带这本书给周闻安，就在黎师兄隔壁。” 看到封面，肖潇就知道是同人话本第二卷，看着那手绘图她脑子嗡嗡响。 “你们都是剑宗弟子，怎么不自己还？” 守门弟子低垂下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前几日......有点事，跟同门换了几次班，结果全攒到了今日。” 他没脸说，自己换班是为了在同人画本租借时间到期之前，把话本全部看完，只模棱两可说了个大概。 在肖潇忙于各种事情的时候，周闻安为了多一份赚钱的路子，想到了书籍租借，每人每月限租一次，逾期归还需要缴纳滞还金三十块灵石。 可谓是霸王条款。 即便是这样，租书的人数也不在少数，用来租借的书有几百本，但预约都要到五个月之后。 不是因为这些人傻，主要是想买书的人实在太多，哪怕动用灵力复制书籍也供应不上，有些运气好的弟子能抢到，更多人望眼欲穿。 为了多赚一份灵石，周闻安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这些事周闻安并未同肖潇商量过，她对此不知情。 见守门弟子为难的样子，知道他大抵是真的脱不开身，正巧她也有分成的事要去找周闻安聊，便就此答应下来。 肖潇捏着书走到半路，这半路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直觉预感来源于手中的书，打开一看，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 那日她强行让周闻安划掉的“孩子”部分，如同复生的野草般重新出现在话本中，还是同样的位置。 粗略扫了眼，这部分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改动，在周闻安改过之后，文字比原来的版本更矫情。 肖潇克制了一番，才没撕书，她在心里反复叮嘱自己，要留下罪证。 由于心里带着火，路上的时间都短了许多。 到了弟子阁，肖潇直奔周闻安的房间，门都没敲，用了点力一脚踹开。 屋内的人一惊，在肖潇进门时，看到桌上乱七八糟堆放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桌前的人惊魂未定。 可这人并不是周闻安。 肖潇环顾屋内，没有看到周闻安身影，那人还僵在原位未回魂。 这人身上未穿任何宗门的宗门服，不过模样倒是有几分面熟，估计是灵霄门的同门。 “周闻安人呢？”肖潇站在桌另一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对方是个胆子小的，哆哆嗦嗦用蚊子音回答：“周师兄......周师兄前日就走了。” “走了？”肖潇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些，吓得那人几乎缩成个球。 她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孩，无奈地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小孩使劲地摇摇头，摇到一半又怯生生打量起肖潇的神情，见她没有动怒才继续摇头。 胆子小的孩子说话声音虽小，可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经吓。 在肖潇盘问几句之后，小孩主动把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周闻安写完有关“孩子”的内容之后，心知肚明肖潇会动怒，便想到避避风头。 可如今租书业务爆火，弟子阁不能无人看守，为保证业务正常执行，他以每日一块灵石的价格，雇了个年纪小的术宗弟子帮忙。 肖潇抱起手臂，耷眼扫过密密麻麻的借阅名单，周闻安真可谓打得一手好算盘。 “对了。”小孩充满怯意的眼神瞟了肖潇一眼，慢吞吞从桌底拿出个盒子来，又慢吞吞推过去。 肖潇看见推到她面前的盒子，盒子不大，设计却与一般木盒不同，颜色近乎透明却看不到内里所盛之物。 她没有立刻打开，“这是？” 小孩咬着嘴唇，趁肖潇不注意，嗖地掀开盒盖，动作快到只能看见残影。 “......”在这个世界见到的各类人太多，肖潇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她视线下移，看到盒子内堆满的灵石，忽然明了。 要说会做人还得是周闻安，先发制人把该写的和不该写的都写了，然后卖书赚钱，将要被发现时，又逃跑找个人应付，顺便提前准备好分成的灵石，在她要发火的时候平息怒火。 肖潇都要没脾气了。 对面的小孩满脸挂着害怕，甚至没法对他发作。 她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抬手用两根手指扒拉盒盖。 “啪”一声盒子盖上，抄起便要拿走。 “这个不行的。”小孩突然哭唧唧的，死命按住那装灵石的盒子。 肖潇懵了，这不是周闻安给她的赔礼吗？ 这小孩胆子小，没有旁人吩咐过，定不会主动来阻拦她，想也不用想，必然时周闻安干的。 她突然头疼，想知道周闻安到底几个意思。 小孩连眼神都不敢跟肖潇对上，但能明显看出他肩膀抖得厉害。 这么大一番举动，估计也是头一次做。 肖潇长吁出气，声调不带起伏，“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一出，小孩清瘦的身型明显震了震，沉默好久才抬起头，一张脸哭丧着，眼泪在眼眶周围打转。 “周师兄说......盒子不能拿走。” 是了，她已经百分百确定，这句话绝对就是周闻安那只铁公鸡说的。 看着眼前委屈巴巴的小孩，肖潇深呼吸好几次，把所有账全部记在周闻安头上，将盒子里的灵石倒出来。 原以为这盒子里的灵石只有面上一层，往外倒的时候才发现，这盒子里面空间无穷尽，至少能倒出一小堆灵石出来。 倒了半天，肖潇才意识到她的猜测过于保守，这小小的盒子里所装灵石，大概能占满半个屋子。 “这么多，他让我怎么带走？”肖潇心平气和地问。 小孩目瞪口呆，听到她的问话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此时也意识到周闻安如何不是个东西。 可拿人钱财替人干活，他不能自作主张，于是别开脸支支吾吾道：“周师兄说......“ 他憋得眼眶通红，“说......说您要是没能全部带走，剩下的就归他了。” 合着在这等她呢。 肖潇在心里给周闻安重重记下一笔，冷笑一声拿出置物袋，将盒子倒扣在袋子口。 在灵霄门各宗，置物袋几乎是人手必备，除了剑宗和术宗。 这两个宗门，一个可化弟子剑于内力之中，一个不需要携带武器，可直接以手指使用法术，不需要置物袋这种东西。 周闻安作为剑宗弟子，认知中自然不存在会随身携带置物袋这一点。 肖潇不慌不忙倒着灵石，两个无穷尽的空间互相倒换，没一会儿盒子就空了。 盒子里清干净了，地上还有一堆，肖潇把置物袋扔过去，下巴一扬，指挥小孩，“你帮我把地上这些也装进去。” 小孩犹犹豫豫，怯怯地似乎不敢违背老雇主。 肖潇从地上的灵石中抓了一把，拍在桌上，“辛苦费。” 这一把灵石至少有十几颗，都能抵他在周闻安这里十几天的工钱了，小孩连胆怯都减半，收起灵石开干，不久就把地上的灵石全部收拾进置物袋中。 肖潇接过来掂量起重量，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还是轻飘飘的。 她看了眼小孩珍惜地收起灵石的模样，多嘴问了句：“周闻安给你这么少的灵石，你也给他干活？” 小孩垂下脑袋不说话。 见对方似乎并不想透露，肖潇也没有那么大好奇心，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也没有多过问。 看了眼他清瘦的身形，转身要走，才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细小的声音。 “灵霄门赚钱的活计不多，能赚一点是一点。” 肖潇脚步停在原地，没转身，表情露出困惑，“你很缺钱？” 灵霄门不同于山下任何学堂，准入门槛是看弟子是否有修道天赋，还不需要交付学费，一旦成为灵霄门弟子，吃喝住都不用犯愁。 她想不到这小孩为何会如此缺钱。 这时身后传来吸鼻子的声音，肖潇回头，恰巧看到小孩用袖子抹眼泪的样子。 小孩没想到她突然转过头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也因第一次当着外人面哭，不好意思地脸颊微微泛红。 “你为什么缺钱？”肖潇又问了一遍。 小孩抹干净脸上的泪渍，蹲下把地上弄掉的东西全部捡起来，重新摆回桌上，整理好才回答：“上次下山历练，完成任务后我回家远远看了一眼。” 灵霄门有灵霄门的规矩，进入灵霄门的弟子需斩断与原生家庭一切联系，作为补偿，灵霄门也会每年送一笔慰问费给他们的原生家庭。 “这是违反门规的。”肖潇道。 “我知道......我没忍住”说着，小孩眼泪又止不住了，担心肖潇笑话他似的，还背过身去擦。 “我爹病得很重，每三日都要重新抓药喝，那药不便宜，为了给我爹治病，家里的银子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屋内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小孩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尽管声音依旧很小，其中却多了不易察觉的坚毅，“师姐，我违反门规理应受罚，我这就去向长老们坦白。” 眼看他要往外走，肖潇喊住他，“等等。” 小孩脚步一顿。 肖潇重新打开置物袋，从里面哗啦啦掏出好几把灵石，数量大概有几百颗，“这些给你。” “师姐......我不能拿。”小孩头垂得很低，眼睛也不敢抬。 “不是白给你的，我也雇你，每日三十块灵石，你帮我看着周闻安什么时候回来，一看到他立刻告诉我。”肖潇越说声音越冷。 小孩全心在“新活计”上，没注意到她语气。 “可是这太多了。” 肖潇笑笑，“不多，只要我抓到他，给你一千灵石都不算多。” 小孩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哽咽地收起全部灵石。 尽管还有些畏畏缩缩，但他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疑问，“师姐，你这么多灵石是怎么赚的？” 一提起这个，肖潇咬牙切齿。 “拿名声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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