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灵霄门山门，肖潇见到了个她没想到会遇见的人。 她远远望着那人，脚步逐渐减缓，身边人恭敬地低头道好，肖潇也顺势低下头。 那人脚步轻盈，但若细看还是能看出对方脚步乱了。 只听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即肖潇看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多出一双雪白的靴子。 脚步声消失的同时，那人站在她面前停下来。 肖潇缓缓抬起头，发现剑尊正细细看着她，眼底还未掩住担忧，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是伸出去还是收回来的好。 剑尊干巴巴吞咽了一下，手指蜷曲回归腹部，显露在外的神情退去，又变回那个清冷不问世事的剑尊。 她淡淡从上到下扫过肖潇，像是长辈对后背的关切，又像是单纯寒暄，“有受伤吗？” 肖潇闻言摇摇头。 “嗯。”剑尊应了一声，便再没有了后文。 不管是原主还是肖潇，跟剑尊的关系都不算亲近，尤其是原主与剑尊相处时，对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穿越过来之后，肖潇跟剑尊也没有过几次的接触，抛去曾经的师徒关系，四舍五入相当于认识但不熟。 今日剑尊突如其来的关心，甚至在山门口等着，无论怎么看都是反常。 尽管是剑宗宗主，肖潇也还是提起戒心。 几人心里都在打鼓，黎越驰本就站在离肖潇不远的位置，也觉得其中必然有事。 他唤了声“师尊”，顺势站在肖潇更近的位置，左侧肩膀挡住她半边身子。 剑尊看到他护短的行为，没有像先前的肖清柏和苏叶一样，似乎这一切早在她的预期之内。 她目光流转，从肖潇转到黎越驰，最后再到苏叶，此时眸中增添了几分凌厉。 “既无万全之策，你怎敢让师妹舍身赴险？今日还好是没出岔子，可若出了问题呢？你又如何对得起肖宗主，又如何对得起......” 话没说完，剑尊及时收住口。 黎越驰微眯起眼睛，看了眼肖潇和剑尊，暗自琢磨起来。 灵霄门各宗门间一向互不插手，肖潇叛离剑宗，早已不受剑宗约束。 而苏叶一直是符箓宗弟子，与剑宗半分干系没有，剑尊此刻教育人一般的口吻，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后面跟随的大多是符箓宗弟子，听到剑尊这样数落大师兄，内心也是憋着一股气，但尊师重道的规矩深深刻入骨子里，他们谁也开不了口反驳。 与他们不同，肖潇只讲求对错，从不讲求什么尊师重道。 大师兄对她的好她全部看在眼里，感情早已如同亲兄长一般，被一个外人这样指责，肖潇眉心闪过几分明显的不耐，哪怕剑尊看过来，表情也未加收敛。 语气中带着刺，“大师兄若有问题，自有符箓宗，您未免手伸太长了吧？” “此次问题全因我而起，大师兄叮嘱过我不得冲动行事，是我高估了自己，与他无关。您好意我心领了，但先前说的话还请收回。” 苏叶诧异地用眼角瞥了眼肖潇，当真觉得他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妹长大了。 感动归感动，理智该归位也要归位，他给肖潇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话说重了，可肖潇压根没朝这边看，目不斜视与剑尊对视。 一开始两人眼神互不相让，渐渐的剑尊眼底划过一抹懊悔和失落，这也让肖潇泄了气。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想要再看一眼，剑尊神情恢复如初。 “是本尊唐突，既无事便好。” 望着她的背影，肖潇脑中浮现剑尊的眉眼，莫名觉得熟悉。 可是人总是这样，越是努力回想，越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苏叶见她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习惯性抬手拍拍她肩膀安慰。还未触碰到，他的手就被黎越驰横过来的手拦下，不留情地推开。 对上那“防贼”般的眼神，他心中暗骂，收回手垂在身侧。 想起站在原地还在沉默的肖潇，苏叶轻轻叹气，小师妹从前也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说了伤人的话，自己也要难过很久。 尽管之后还会再说。 “肖潇。”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安慰语句，“剑尊定然知道你没有恶意，你不必因此懊悔。”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肖潇转过头来，由上至下再至上，眼神怪异地打量他，其中鄙夷不言而喻。 “谁说我没有恶意？我明明充满了恶意，如果能重新组织语言，我会把话说得再难听一些。” 苏叶一愣，看着肖潇满脸真情实感，再看向她身边的黎越驰，一瞬间找到了带坏肖潇的源头。 从第一眼看到黎越驰，苏叶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宗门中传的一些闲话他都有听说过，没插手是觉得太离谱了，想必不会有人相信。 只是这么离谱的事真有人信，信的人数还不少，他再想去插手已经来不及了。 肖潇被魔族带走时，苏叶一听说消息立刻带着人赶过去，在半路却遇到了迷雾。 那迷雾很邪门，像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将他们所在的范围圈成一亩三分地，季白羽尝试过御剑，也未能冲破迷雾的范围。 更奇怪的是，在他们耽搁了许久，不知如何是好时，那迷雾又慢慢散去，像是有人不为他们的命，只为拖慢他们行程一样。 好在见到肖潇时，她没有受一处伤，也正是因此，他才将黎越驰看顺眼许多。 回到灵霄门后的几日，肖潇日日往丹宗跑，倒不是为了补未通过的课程，而是去找文竹。 那九转回魂丹材料难寻，可炼制方法却格外简单，中等炼丹师便能够炼制。 唯一需要的就是炼满七日。 文竹天生仗义，拍拍胸脯拦下了事，开始炼制才发现给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烦。 可这时再反悔就太晚了，也不是她性格能够做出的事，只好硬着头皮守在丹炉旁边，拿着把小扇子认命煽火。 为了监工，顺便确保文竹状态，肖潇日日跑来丹宗，顺便帮文竹和大师兄传个信，或者小礼物之类的。 第七日午时，肖潇带了一小袋各种各样的符，还有山下的各类糕点作为谢礼。 推开门时正赶上九转回魂丹炼成，文竹小心地熄火，用手帕垫着防烫，将炉中丹药倒出。 一颗带着苦涩药香的丹药滚入药瓶中，文竹拿起瓷质盖子，扣在药瓶上，一把塞到肖潇手中。 “拿着快走，我必须得补觉了。”她边打呵欠边说，眼下淡淡一圈乌黑。 肖潇知道她疲劳过度，这七日费神盯着炉火，生怕因火候不当导致炼丹失败，这七日来都没怎么合眼。 她理解地放下东西，替文竹关上门，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九转回魂丹拿到手，肖潇突然感觉心里轻松不少，在此之前她总觉得欠了剑宗一点什么。 尽管那日为了大师兄反驳剑尊，可她心底还是缺点底气，总有些理直气不壮。 为以防万一，肖潇连符箓宗都没回，拿着九转回魂丹直奔剑宗，从此真正与剑宗两不相欠。 剑尊住的小驻门口，守门弟子是先前被派去照顾黎越驰的那个，跟肖潇也算老熟人。 一听说她找剑尊，守门弟子叹气，“哎，你来的真不赶巧，这几日不论谁来，剑尊都没见。” 从那日回来，剑尊连正殿都未踏足，更未出小驻一步，至于原因没人知道，也没人傻到多嘴去问。 肖潇看了眼手中的药瓶，这东西来之不易，她不想轻易托别人转交，只能自己动手。 尽管不抱希望，她还是道：“你还是去问问吧。” 同不同意的，至少得到一句准话，否则就这样回去，她心里也会一直惦记着。 守门弟子见她坚持，无奈地点点头进去通报，很快小跑出来，脸上残余些许惊讶。 “肖潇小师姐，剑尊同意见你，你进去便可。” 这个结果连肖潇本人都没想到，不过能见到剑尊，将九转回魂丹还给剑宗总归是她想要的。 走进小驻，肖潇是第一次来，这里与剑宗大殿辉煌大气风格不同，多了几分烟火气。 正当她打量着，剑尊掀开门帘走出来，与屋内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肖潇恍惚在她眸中看到一丝欣喜，这欣喜转瞬即逝，她以为这几日陪文竹炼丹太累了，所以看错了，便没多想。 “有何事？” 这样带有距离感的剑尊让肖潇舒服很多，她站在原地，等剑尊落座后，才缓缓迈步上前，将九转回魂丹轻轻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剑尊瞥了一眼，视线随即落到肖潇脸上。 肖潇回道：“九转回魂丹。” 剑尊那张从未有过表情的脸上，眉毛肉眼可见地收紧。 盯了那药瓶片刻，她闭上眼睛，游离于世一般沉思，末了开口：“我叫人给你传过信，在信上说过不需要归还。” 肖潇自然记得那封信，也感激她的大度。 “多谢，但这终归是我欠剑宗，欠你的，还回来我心里才踏实。” 不待剑尊多说，肖潇礼节性与剑尊告辞，转身走出去。 在肖潇身后，剑尊试图开口阻拦，直到人走出小驻也没道出一个字。 望着药瓶再次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剑尊打开药瓶，将九转回魂丹捏在指尖，似乎自言自语一样，哪怕此时有人在她身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并非欠我，而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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