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朝这样的嚣张,更是让郁妤怒气高涨。 她垂首看向地上尚有余温的尸体。 这个弟子还很年轻,已然僵硬的脸上尤带着惊愕与茫然,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不甘地望向天空,像是在询问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死去。 为什么呢? 为了搅浑这文试的水,值得付出一条性命? 郁妤心头的火越烧越旺,但她的思路却愈发清晰,连几个医修越过她扑向尸体都毫无察觉。 医修们行医多年,只需一眼便知这名弟子没救了。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们还是上前探查一番,才叹道:“救不了了。” “招魂呢?”八苦大师赶忙问道。 “也不行,”几个医修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已经探不到魂魄了。” “这……!”八苦大师瞠目结舌。 一场文试,即便作了弊也不过是被赶出会场。但如今不仅弄出了人命,甚至这人还魂飞魄散了,这让佛门如何向修真界交代?! 慌乱之时,郁妤的声音满覆寒霜,冻的人一个激灵:“大师,冷静。” “这个弟子还需要你主持公道呢。” 听得这话,八苦大师努力平复心绪,用指节揉了揉眉心,头疼道:“还是先将文试卷收上来,比照字形……” “不行,”郁妤断喝一声,“还是要先弄清这弟子死因,不然即便发现了始作俑者,也不过是多害几条性命罢了。” 八苦大师也是乱了阵脚,听郁妤稍一解释,瞬间便明白过来,无奈道:“医修们查不出死因,连魂魄都没有了,可还怎么查啊?” 他看着覆着白布的尸体,念了句佛道:“戒嗔,你找些人来,送这位弟子最后一程吧。” 小和尚点头称是,不多时,空灵的诵经声便想了起来。 但这精华人心的声音却并没有震住魑魅魍魉,反而让场内的弟子们愈发躁动。 菩提盛会每年的胜出名额有限,大部分弟子不过是抱着长见识的心态参加,谁能想到写个卷子都有性命之忧? 许多人打起了退堂鼓。 有人瑟瑟道:“我不考了,放我出去!” 附和声不绝于耳:“反正也轮不到我们去菩提心处修炼,我们不比了,放我们出去!” 见此乱象,八苦大师也是左右为难。 他心知此时放人,然后另择时日考试是最好的办法,但却难免放虎归山。若是如此,佛门的面子往哪里搁?菩提盛会以后还办不办了? 左右为难之际,郁妤强硬地呵斥道:“闭嘴!都给我好好待着!” 弟子们被元婴期的威压震慑,只能讪讪地收住嘴,但眼神中却带着愤怒—— 你凭什么让我们等死? 郁妤挥了挥手上字迹相仿的考卷道:“这个弟子是动了歪心思,在文试中作弊被揭穿才会被幕后之人灭口。” “你们若真是问心无愧,急个什么劲?” 这句话让一部分弟子冷静下来,剩下的,大多都是牵扯其中,有丧命风险之人。 但郁妤却不想再等这些弟子自己站出来了。 她掐起手诀,召出早就散落在席间的寻灵粉。 细腻的粉末随着灵力的灌入逐渐显性,像丝带般缠绕着一个又一个坐席。 “寻灵粉可以追踪灵力的走势,而这些,”郁妤指着“丝带”道,“都是你们使用灵力作弊的证据。” 阵法师稀罕,在场上百位弟子,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寻灵粉是何物,他们面面相觑,静等着郁妤的下一步。 但有人等不得了。 “嗤,这算什么证据。”十分耳熟的音色传来,是岑今朝。 他指着交错纵横的“丝线”,嘲讽道:“这里,还有这里,不都重叠了么?你怎么找源头?还有,这满会场都红彤彤一片,你是想说所有人都作了弊?” “不需要找源头,”郁妤冷静道,“只需要看,哪处颜色最深即可。” 弟子们左顾右盼,忽然有人指着一处道:“那里,那里。” 众人随之望去,只见四五个座位似是被笼罩在红雾之中,十分扎眼。 那里恰好是时昼和孟沉飞所在的位置。 郁妤顺势转向那个方向,微笑道:“几位道友作何解释?” 虽是这样问,她却笃定此事与孟沉飞有关,一双凤眼锐利地盯着他,元婴的威压尽出。 但孟沉飞不愧是夺魁的热门人选,面对她这样的威慑,虽是冷汗直流,但面上仍是一派镇定的样子:“我愿将笔墨交上去,供几位长老查看。” 他身侧的时昼闻言,嗤笑一声道:“光交笔墨有什么用?倒不如带我们去搜身,这样才能证明清白嘛。” 孟沉飞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才从容道:“我自然也是不怕的。” 说着,他的嘴唇微微一动…… 一道黑影闪过,时昼猛然出手,一只手卡在他口中,另一只手探入他的袖口,摸出一只黑红的笔,冷笑道:“你不怕?不怕你服什么毒啊?” 电光火石间,便是郁妤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直到孟沉飞奋力挣扎,几个佛门弟子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地上前拿住他,先是将他的下巴歇了下来,又封住了他的灵力,这才将他压到郁妤面前。 时昼不紧不慢地掏出帕子,嫌恶般地擦净了手,才上前讨巧道:“师尊,我一早便看他往袖子里塞东西,想来是与作弊有关,你看看这笔,是不是也有问题?” 郁妤从时昼惊人的身法上回过神,垂首看去,一只红到发黑的毛笔停在他的掌心,就如时昼的笑容一般无害。 但她知道,这都是他们的伪装。 身为阵法师,她一眼便看出这支笔的篆刻精巧,周身浮动充沛又内敛,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如果说着支笔才能算上品,那方才的乌木毛笔不过是扔在街上都没人要的破烂。 她摩挲着笔杆上的花纹,来到孟沉飞面前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眼前的少年被人压在地上,只能艰难地抬头,但看向他的眼神却是万分平静。 两人对视半晌,他似是苦笑般地哼了一声,缓缓摇头。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让郁妤有些失望。 但此时并不是审问的好时机。 她闭了闭眼,轻轻掰断手上的笔。 霎时,一股灵气带来的疾风席卷了整个会场,“啪啪”的脆响不绝于耳,是无数弟子手上的毛笔破碎的声音。 有些人并未使用乌木毛笔,却也被毛笔破碎的毛茬扎破了袖子,他们奇怪道:“这,这又是怎么了?” 郁妤淡声道:“子母阵已解,诸位没有性命之忧了。” 随后她又将坐席图递给八苦大师:“还请大师派人将毛笔破碎之人找来,至于其他人,可以让他们走了。” 八苦大师奇怪道:“持笔之人,难道不是被抄的吗?” 郁妤道:“我需要他们的座次来确定对应的抄袭之人。等确定好了名单,再交由大师处置吧。” 八苦大师这才了悟,他又念了句佛,说了些感谢的话,就带人追查去了。 脚步声在身边回荡,却有志一同地绕过了郁妤几人所在的地方。 时昼道:“师尊,我们也回去?” 郁妤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孟沉飞。 等人都走完了,她才开口问道:“为什么?” “岑氏族学我也有所耳闻,你身为凡界出身的弟子,想必过得也不算好,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办事?” 见她似是有兴致现场审问,时昼屈尊降贵地上前,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起,孟沉飞的下颚合上了。 这样的错骨之痛,竟没能让孟沉飞的神色变幻分毫。他甚至还有闲心笑道:“我在岑氏曾听人说,招收凡界弟子入门是闻仙宗牵的头。敢问郁仙师,这是真的吗?”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并未让郁妤动怒,她按住了时昼举起的拳头,耐心答道:“是,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你的主意,果然是你的主意……” 孟沉飞垂下眸子,喃喃自语,瞧着有些疯癫的模样。 在众人放松警惕之时,他忽然暴起,扑向郁妤:“你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 时昼神色一冷,就要出手,却又被郁妤制止了。 孟沉飞不过筑基后期的修为,连她的护身灵力都破不开,又有什么好防的呢? 果然,孟沉飞甚至没能摸到她的衣角便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在空中翻滚,又撞翻了许多桌榻才停下来,明明已经伤到吐血,却还仰头大笑:“哈哈哈,终于结束了!我终于不用再修炼了。” 笑着笑着,他又怔怔地落下泪来,口中喃喃着:“爹,娘,孩儿实在撑不住了,小弟啊,是大哥没用,大哥不能为你铺路了,你们别怨我……” 他周身的灵力急速压缩,甚至带出一小团漩涡来。 这个场景,郁妤在魔宫见过无数次。 他是想自爆丹田。 但这次,她不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小金丹了。 她正想上前,一个影子却快她一步,将孟沉飞打晕过去。 聚集起来的灵气漩涡缓缓散去,时昼不甘心地踹了踹昏迷的人,这才抬头笑道:“哎呀,下手好像重了点,师尊不要怪我啊。” “我们把他带回去慢慢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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