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凭借几缕灵气,恐怕说服不了众人。郁妤觉得自己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八苦大师在她身侧耳语道:“道友,那寻灵粉……?” 郁妤将灵力汇在眼前,看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灵力太杂,寻灵粉也乱在一处,能提供的线索有限。” 她的目光转向寻灵粉最密集处,却正好与时昼对视。 两人都是一愣。 还不等郁妤传音过去,一声高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时昼身侧,一个身着棕袍的弟子跳起来喊道:“我看见了,他在作弊!” “我?”时昼好笑的点了点自己,“你确定?” 棕袍弟子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瑟瑟一瞬,才恶狠狠道:“谁说你了?我说的是他!” 被他指摘的那个弟子一身布衣,本还兴致盎然地看着热闹,却不想峰回路转,竟是自己引火烧身。 短暂地愣神后,他还是定下神好言好语道:“这位道友,没有证据,还请不要随意攀扯。” 他甚至还转向时昼,向他求证:“这位师兄,敢问你可有看到我作弊?” 时昼摸了摸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纸砚道:“我满心满眼都是文试,哪有功夫看旁人?” “正是如此,”布衣弟子从善如流,对上棕袍弟子的眼道,“大家都在答题,却只有你左顾右盼,我看你是贼喊捉贼吧?” 他这副从容的模样,令郁妤忍不住侧目。 随即,一道声音响在她脑中,打断了她欣赏的眼神:“师尊,这个棕色衣服的是岑氏附庸,只怕他有问题。” 郁妤也是这样想。 但棕袍弟子仍是不依不饶,他讥讽一笑道:“贼喊捉贼?” 趁旁人不备,他一步上前,将布衣弟子的笔捞在手中,又敲又拽,嘴上还滔滔不绝道:“我方才看你一直捣鼓这支笔,这笔里总有乾坤!” 布衣弟子一时不妨,被他夺去了笔,不由得恼怒道:“你想指摘我作弊,也该拿出证据,拿我的笔做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抢笔。 两人拉扯之间,乌木毛笔忽然“嘎吱”一响,从中间断裂开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颗极小的灵石“咕噜噜”地掉在了桌上,又弹了两下,带出了几缕不容忽视的灵气,这才消失在了地上。 围观的众人哗然一片。 “这笔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藏了灵石?” “他如果真没作弊,用这种笔做什么?”…… “原来真有人敢在佛门眼皮子底下作弊啊,长见识了。” 见自己的笔当真出了问题,布衣弟子再也维持不了稳重了,他惊恐地呢喃道:“怎么可能?我真的没作弊啊,这笔怎么会……?” 他这副慌乱的样子,更是助长了棕袍弟子的气焰。他高举那只断笔,仿佛缴获了战利品的英雄一般得意:“我就说你考个文试还在那里扣扣索索什么,果然是在作弊啊。” 他将断笔递给八苦大师:“大师请看,他这笔就是有问题!” 几位佛门长老传看一番,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最后,这支笔被交到郁妤手中。 她拿着笔仔细查看,只见乌木毛笔内部中空,恰好留出了塞入灵石的缝隙。 但除了能藏灵石之外,这支笔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仔细地摸着笔杆,却在断口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似乎是有花纹? 她不确定地摸了又摸,最后向布衣弟子问道:“这支笔,可以打碎吗?” 布衣弟子此时深陷漩涡,见脱罪有望,他赶紧点头。 灵力滑过笔杆,将这支笔竖着一分为二,郁妤仔细地摸着它中空的内壁,果然感受到几处熟悉刻痕。 这支笔很有可能附着了阵法。 她问道:“这支笔是谁给你的?” 布衣弟子有些慌乱:“就是我带来……” “等等,好像不是我的,”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骤然止住话头,犹豫道,“我是今早才赶到佛门的,恰好看到有些修士在大街小巷分发笔墨纸砚,说是沾沾喜气,来年自家弟子也能在盛会上取得好名次,我推辞不过这才拿了只笔。” 郁妤奇怪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支笔?” 闻言,布衣弟子的两颊一红,哼哧着说不出话。 还是另一个弟子为他解释:“他出身凡界,家里不过寻常农户,能买得起笔墨纸砚就已经不容易了,这样精巧的笔,不用白不用啊。” 郁妤这才上下扫视了布衣弟子一番,直将他看得眼神游离,这才收回视线。 布衣、草鞋,再配上使用别人的笔墨。会收留这种弟子的地方,只有一个。 她的视线微微侧移,与时昼对视。 时昼轻轻点了点头,传音过来:“这人确实是补习班的弟子,虽然出身农家,但天赋不错,人也刻苦,进境很快。” 原来如此。 修真界扩招之后,这种弟子绝不在少数,郁妤抬高声音问道:“在场诸位,可还有使用这种笔墨的?” 她的声音在场内回荡,过了半晌,才有弟子颤颤巍巍举手道:“我,我也用了。” 有了出头之人,又陆陆续续地有人举起了手。 但这些人的座位分散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这让郁妤又有些疑惑。 她又一次拿出座次图,比对片刻,像是有些明白—— 这那笔之人的位置,似乎又能生成一个阵法? 她随手捞起时昼桌上的笔,在图上钩画。 山泽相对,风雷共生…… 一条分明的线将几个位置连接到一起。 但还有几个点没有连上。 她拿着图,来到对应的位置问道:“这位师弟,可以将你的笔拿出来看看吗?” 那人眼光一扇,却仍是恭敬地将笔递上:“请。” 郁妤接过笔,仔细看了片刻,甚至还扭了扭笔杆,但那只乌木毛笔却没有丝毫异样,似乎就是一只最常见的笔。 “多谢,”她有些失望地将笔递了过去,目光却忽然凝在了纸上。 她不由得拿起一张细看。 这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熟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娟秀的字迹,打眼一看,并无特别之处。 但她觉得这个字迹颇为眼熟。 见她拿起宣纸,那个弟子才真正慌乱起来,结结巴巴道:“这位仙长,文试说不定还要开始呢,您还是把纸还给我吧……” 他越是着急,就说明越有问题。 郁妤拿着纸的手纹丝不动,还是他笑了笑道:“不急。” 她随即一招手,将布衣弟子桌上的宣纸招来,同时不动声色地放出神识,确定周围弟子的反映。 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异动。 有些弟子眼看宣纸飘过,不住地揉捏衣袖,似是想要出手拦截,却又碍于在场长老众多,不敢出手。 她将几人的反应记下,与脑海中的座次图相对,发现正对上她的猜想。 而她手上的宣纸交叠,两人的字体足有八分相似,有人惊呼:“这……他们的字迹怎么是一样的?” 郁妤也放下手问道:“是啊,你们的字迹怎么是一样的?” 被她问到的弟子眼神闪烁,梗着脖子道:“许是他那只笔抄走了我的答案吧。” “谁抄谁可不一定!”布衣弟子眼见峰回路转,迫不及待地开口。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郁妤道:“你们写上两笔,不就清楚了?” 布衣弟子自是不虚,他立刻起身道:“自是如此。” 但另一个弟子却支支吾吾,不满道:“不过是字迹相似,我为什么要写?” 郁妤的语气比他更不满:“你不怕为什么不敢写?” 围观的弟子们也觉得不对劲,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场热闹,还适时地煽风点火:“对呀,你若是没作弊,为什么不愿意对字迹以证清白?” 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下,那弟子实在遭不住了,只能恨恨地抬笔。 两人对照着写了几个字,果然发现了问题。 布衣弟子的字迹依旧娟秀锐利,与试卷上的一致。但另一个弟子笔下的字迹虽然相仿,却带着一抹生硬,横竖弯钩处更是与试卷上的大有出入。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八苦大师念了句佛,才道:“将这位道友请出去吧。” 两个身强力壮的佛门弟子闻声上前,一边一个将那真正做了弊的弟子拉了起来。 直到此时,那弟子才是真的慌了,他不住地蹬腿,赤红着脸吼道:“不是我啊,我也是听族中,唔……!”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却忽然目次欲裂,几次呼吸的功夫,便自七窍流出血来,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八苦大师也被惊了一下,随即怒吼道:“医修!” 但那弟子注定等不来医修了。 只见他在地上抽搐片刻,就不再动弹了。 谁能想到,一场简单的文试,竟然闹出了人命? 场内的弟子们霎时乱作一团。 郁妤看着地上的尸体,神色愈冷,她以灵力吼道:“止!” 在场的弟子最高也不过金丹,如何能经得起她元婴期的威压? 场内瞬间安静。 但此时的郁妤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穿越之后,她也算见惯了生死,魔宫中,那名叫岑恢的弟子仍被她记在心中。 同样是世家之人,有人能为他人生死自爆修为,有人却为一场作弊付出了性命。 何其讽刺! 幕后之人,到底把人命看成什么了?! 她愤怒地抬头,不经意间对上了北侧一人的双眼。 那人缓缓勾唇,比出口型: 你抓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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