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你来小厨房作甚?”唐谧好奇问道。 康元馥迟疑道:“二舅母拨了个人来我院儿里,我便想着去瞧瞧。” “真的假的?”唐谧微眯着眼看她,一脸狐疑:“你这般金贵的大小姐,竟要亲自去瞧?” “他和别的下人不一样,他可是二房的义子。” “可得了吧。”唐谧撇撇嘴:“二房的义子?义子也算主子,可这府里,谁拿他当主子了?” 她拉着康元馥,笑嘻嘻道:“行了行了,不说他了,咱们快去主院吧,别让老祖宗等得急了。” 康元馥被她一路拉往主院,见二人来,守门的婆子打起软帘,去里头通报了。 二人先后进了屋,丫鬟上来替她们解下披风后,二人继续朝里走,待走过沉香木镶嵌贝壳山河落地屏,便能瞧见一屋子的人。 康元馥自进了屋后便敛眉垂眸,唐谧倒是十分自在,她笑着扑向坐在上方的周母:“老祖宗!” 周母身着松绿金纹撒花大袄,带着金项圈,搂着她直唤心肝儿。 康元馥在周母面前站定,福了福身:“外祖母。” 周母含笑点头:“香香也来了。” 唐谧抱着她的胳膊,撒着娇:“那可不,我来就是为了香香来的,旁的人就算八抬大轿来请我,我还不来呢。” “你这泼猴。”周母故作微恼,去拧她鼻尖:“难道你就不惦念老婆子?” 唐谧笑着在她怀里打滚儿:“老祖宗~香香还在这儿呢,您就别下我的脸了。” 康元馥低眉顺眼,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 “看座。”周母笑着搂着唐谧,朝她招手:“香香不如也来老婆子这处。” 康元馥有些犹豫,还不等她开口,周母便摆摆手:“你不想来就罢了。” 她神色一黯,暗自掐紧了手里的锦帕,安静在一旁落座。 “老祖宗。”唐谧窝在周母怀中,笑声不断:“今晚莫非就我们三人?这可太冷清了,真真是没有意思。” 康元馥慢慢转动眼珠看了过去—— 唐谧梳着双螺髻,髻上钗环并簪,她穿着桃红绫子刻丝比甲,项上带着金鎏缠枝藕荷璎珞,手腕间又有一支质地温润的白玉手镯。 她此刻依偎在周母怀中,肆意撒欢。 康元馥垂下眼眸,心中苦涩不已。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在母亲怀中撒娇,只是如今,偌大的将军府,就剩她一人了。 “你心里想什么,难道我老婆子不知道?”周母笑着拧了拧唐谧的鼻尖,宠溺道:“一会子你三哥哥也要来,这下欢喜了?” “当真?”唐谧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脸惊喜:“三哥哥当真要来?” 周母揉了揉她的发髻,再度将她搂入怀中:“老婆子骗你不成?你且等着就是了。” 唐谧靠在周母怀中,朝康元馥眨了眨眼:“香香,三哥哥一会子也来了,你高不高兴?听说三哥哥前些日子又在宴会上作了一首诗,可谓是艳惊四座,让人拍案叫绝呢。” 她口中的“三哥哥”是周家行三的公子,二房的周则澜。虽周家乃商贾,但周则澜才华出众,常在宴会上一展才华,作的诗频频令人惊艳、让人回味无穷。 是以,他成了东都炙手可热的才子,甚至他的名声传入了朝堂,不少大儒想收他为徒,他以年少不更事为缘由皆谦逊婉拒,这更让众人高看他一分,皆称赞他温良恭谦。周则澜不仅是闻名东都的大才,更是周府里尊贵无比的三公子,颇受周母疼爱。 康元馥看向唐谧,微微一笑:“自然高兴,三哥哥才华出众,俊朗飘逸,前途无量。” “香香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见人了。”一道温润带笑的声音递了进来,屋内三人看了过去。 周则澜笑着解下鹤氅递给小厮,朝几人走来,他先是朝周母行礼,又朝唐谧颔首,最后将目光落在康元馥身上,语气较之方才更轻柔了两分:“有一些时日不见香香表妹了。” 他生得清隽,眉目温和干净,身姿修长,芝兰玉树,十分俊朗风流,看得唐谧红了脸。 而康元馥看着周则澜,忽然想起了下午做的那个梦。 梦里其实都是围绕着她和崔俨,旁的人基本上没有出现,不过似是谁提了一嘴周则澜,被康元馥记住了。 周则澜在梦中的下场十分凄惨。貌似是他剽窃了旁人做的诗,所以才会有那样大的名气,后来他被人当中戳穿,遭众人唾弃,最后无颜见人,他自缢身亡。 康元馥很好奇,周则澜剽窃了谁作的诗? “香香?香香?”唐谧唤着康元馥,笑问:“你盯着三哥哥看做什么?” 康元馥莫名觉得她笑得有些奇怪,只道:“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两位兄长。”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便凝了下来。 周母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她看向康元馥,道:“香香不要再沉溺往事了,来,吃饭吧。” 温着的饭菜被端上了桌,康元馥垂下眼眸,安静的吃着饭。 “香香怎么不夹菜。”周则澜夹了一筷子菜给她,温声道:“半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拘谨。” 康元馥看着他夹来的那筷子菜,犹豫片刻,还是吃下了。 吃过饭,康元馥略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回漱石居。 “香香,我送你回去。”唐谧笑了笑,她看向周则澜,狡黠笑道:“明晚有烟火会,三哥哥同我们一起去行不行?管你行还是不行,我权当你答应了。” 说完,她便亲昵挽着康元馥,亲亲热热离开了。 周则澜望向二人离去的方向良久,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看向周母,道:“祖母,孙儿也退下了。” “慢着。”周母叫住他,眉目不复方才慈爱,她盯着周则澜质问:“澜哥儿同我说实话,你莫不是在惦记香香?” 周则澜不说话。 “糊涂!”周母用力拍了拍桌,厉声呵斥:“你是东都大才,她不过是个孤女,如何能配得你?” 康元馥的母亲并非周母所生,所以她也算不得是周母的亲外孙女,故而她在周府并不能像唐谧这亲外孙女那样肆意妄为。 “祖母。”周则澜皱眉:“我爱慕香香有何不可?” 周母冷哼一声:“她乃粗鲁武夫所生,也配你喜欢?别瞧她眼下安静乖巧,你可是忘记了她娘老子在的时候的光景?那可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这世上就没有她怕的人!天天闯祸,日日得罪人,那张利嘴最是惹人嫌,我更是瞧不惯她那副猖狂样!那样张扬不知羞耻的泼妇,还配得你惦记?” “你与其喜欢她,倒不如想想谧谧。”说到唐谧,周母语气柔和了下来:“谧谧父亲是翰林学士,也是高门世族,且她性子活泼伶俐,我喜爱得不得了,她难道还比不得那康元馥?” 却说另一边。 唐谧挽着康元馥一蹦一跳,她暗自打量着康元馥神色,瘪瘪嘴道:“香香,你别整日郁郁寡欢的行不行?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模样,叉着腰骂人,任谁来你面前都讨不得好。” 以前的康元馥的确是谁都不怕。只因她有父兄撑腰,自小被疼爱,所以性格养得有些骄纵。但自从父兄母亲接连去世,康元馥再不复往日那般张扬明媚模样。 “哪里郁郁寡欢了。”康元馥笑笑:“你能来陪我,我很是高兴。” “你又嘴硬。”唐谧不再与她纠缠,另起话头:“你方才听见我说的没有?明晚有烟火会,一起去吧?” 她朝康元馥挤眉弄眼:“说不定还能遇见太子殿下呢。” 太子李鹤鸣是康元馥的未婚夫,二人定下婚约已久,是早年间太子对康元馥一见钟情,去天子跟前求了赐婚的圣旨,所以才有了这桩婚事。二人之间勉强有得几分情分。 “行。”康元馥不愿拂她意,点点头应了下来。 “香香。”唐谧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周家是你的底气,也是你的靠山,你不要顾影自怜好不好?” 康元馥心下一软,只轻声回道:“好。” 回了漱石居,康元馥只觉疲惫。黄玉给她塞去一个手炉,她抱着手炉窝在软塌里发呆。 “姑娘。”丹书上前,递来一物:“苏州来信。” 康元馥忙扔开手炉接过信,她打开信迅速看完,霎时红了眼眶,只听她带着哭腔开口:“大伯大伯母带着祖母......不日将回东都......” 她泪眼婆娑看向丹书,眼珠儿滚落:“他们就要回来了......” 康家共有二子一女。 长房康儒林乃苏州刺史,于五年前调往苏州任职,四年前接走康老太太去了苏州。 二房便是康元馥的父亲康剑林,其乃官拜二品的镇北大将军,屡获军功,在军中地位甚高。 余下幼女康敏敏也在四年前嫁去了兖州,为兖州节度使之妻。 比起周家,康元馥还是喜欢康家。康老太太最最是疼爱她,视她如眼珠子一般。大伯大伯母也格外宠她,年年来信,年年托人带回不少稀奇珍贵的宝物。而姑姑康敏敏更是待她如亲女儿无异,嫁去兖州时,康敏敏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姑娘。”丹书也十分心酸,她伸手替少女擦着眼泪,柔声抚慰:“姑娘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来周家不到半年,丹书便亲眼看见少女迅速枯萎的模样,心里十分痛惜,只恨老天无眼。 夜色侵袭,康元馥在丹书怀中哭了一会子后,只觉浑身疲乏得厉害,坐着发了会子呆,便盥洗上榻了。 睡前,她侧目看着正在放帷帐的黄玉,问:“今晚是谁守夜?” 黄玉:“是奴婢。” 康元馥蹙起眉尖,她怕再做那样子的荒唐梦,心里有些害怕,便道:“你去歇着,换丹书来。” 黄玉应下。 康元馥今日实在累极,不到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窗边春光明媚,有爬山虎满墙,院儿里开满了芍药,绿树红花,生机勃勃。 “掌印可查到了什么?”挽着妇人髻的康元馥奔至崔俨身前,一脸关切:“我听说兵部尚书被缉拿归案了,当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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