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了所有,也吹不起宋落君沉静的脸,那双洞察了一半的灵眸,卷起了暖阳的热情,也敛起了冬日的微冷,心平气和地说:“我猜,不可能。” 你追你的在一起,我说我的不可能。 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清晨的露珠不由得地凝结成了寒霜颗粒。 华船听小心地端着热好的海鲜面,绕开了师哥师姐这俩定时的寒冰炸弹,坐在了避风的矮墙旁的板凳上,于眠凑过来蜜里调油。一口面刚要入口,转而送进华船听的嘴里,眼色往炸弹那里看,心满意足地吞下,下发女友指令:“去解救一下师哥师姐。” 又是他俩不省心的。谈个恋爱磨磨唧唧就算了,复合也要作天作地。 于眠拿着个圆球,往空中扔了一圈,找准落点,轻而易举地拿住,又像杂技演员一样,换着花样表演,还多加了几个圆球,吸引了几个正在收集素材的同事注意,额外带了点欣赏的意味,看的孟子嘉有些嫉妒,一脸不屑道:“小屁孩,会的还挺多。” 小师弟走到了宋落君旁边,又变了几个把式,几个圆球连成的圈转换成了“8”字形,极力夺走师姐的注意力。于眠一整个的动作下来倒不算流畅,甚至有点蹩脚,宋落君不想拆穿,眯着眼睛笑,摊开了手心,于眠找准时间,把握其中一个圆球正当地掉在了掌心中央。 圆球整齐划一地归入于眠的神秘小袋里,华船听掏出一块丝巾,盖在圆球上,像个魔术师一样,在丝巾上方,小手展开,挥了一圈,拿起丝巾,揭开谜底,与于眠同声说:“师姐,圣诞快乐。” 宋落君看见谜底的红苹果,摸了摸俩小可爱的头发,摸得于眠都不好意思了,“圣诞快乐,你俩也是。” 下一秒,她摆了一个女魔头的姿态,语气从平时的温柔转为了师傅一半的严肃,“但也不能偷懒,师傅叮嘱给我,这几天你们的练习,作业,全归我管。一个也跑不掉。” 华船听撅撅嘴,求放过。于眠面上没什么起伏,双手背在身后,宋落君还是第一次见师弟这般昂首挺胸,自信地请教,“师姐,看一下我复刻出来的那个苹果。” 配合了圣诞这一主题,将苹果的刷色调成了暗紫色,活生生刻成了商场里卖的商品平安果。宋落君摁下其中一块,苹果的一块表皮凹陷掉落,内里青涩的少年头像,歪歪斜斜的线条,被于眠分毫不差地复原。美术部门设计的有些不足,于眠也运用了娴熟的技巧,以另一种犀利的刀法,再现了女鬼洛水静的鬼画符。 “很好啊,这才几天,于眠你就做好了,不赖嘛。”宋落君仔细端详着暗紫色的苹果,与游戏建模相比,精细度和作品完成度都很高,乍一看,游戏里拟设的光影,有些失真,导致整个道具看起来自带聚光效果。 华船听踮起脚尖,从身后环住于眠的脖子,顺势往上,小师弟俯身背起了半分都闲不下来的小姑娘。华船听含着一颗硬糖,又熟练地拆开塑料,把阿尔卑斯糖堵进于眠嘴里,拒绝听见他的三秒抱怨,“那是,师姐,可怜可怜没日没夜操劳的我们吧。” “于眠可以,你不行。”宋落君将暗紫色的苹果放在玻璃小圆桌上,手肘戳了一下荆雨疏,荆雨疏自然懂得,叫来工作室的人,从不同的角度下拍摄这个苹果。 华船听故意听岔了,下意识地说:“什么?” 与于眠低语几句,小师妹大惊失色,慌乱爬上了华船听的瞳孔,“于眠可以,荆师哥不行。师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小师妹说完,非常乖巧地捂住自己的嘴,深深挨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宋落君从果盆里捞起一个红苹果,丢给小师弟,布置了新的课业,“于眠,你试着用苹果雕刻看看。” 于眠颔首,捂住了旁边想继续煽风点火的小姑娘,火急火燎地溜走,“师姐,我们透完气了,先回去了。” 受到荆雨疏的指意,孟子嘉也一同跟进了工作间。 “宋落君。”荆雨疏叫住了要走开的她,拉到一旁,义正言辞地想和宋落君理论一番,“你说谁不行?” 真有人因为一句半话来算账了。宋落君合上眼皮,深吸后轻轻吐出,“船听耳朵不好使,你耳朵也不行啊。” 听到话,才反应被绕了半圈,气也消了大半。他拉起自己高领毛衣的袖子,褶皱子一圈圈堆在手臂曲起的地方,抬手折了枯枝,“小师妹确实该收拾一下。” “小师妹欠收拾,也轮不到你。”宋落君指了指工作间,华船听灿烂的笑容换上了一副惨兮兮的苦瓜脸,于眠手持着书,辅导她的功课。 离新的一年只差了短短几天,俩小孩为了辞旧迎新,在庭院大门上高高挂起了一串贝壳风铃,据说早想挂了,又有点害怕被师傅责怪,尽忙一些无关的事,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便拖到了这几天。人员进进出出,隐约的动静破出了贝壳相撞的声音,发出了清脆的叮铃。 工作室的人兵分几路,有去小镇上取材,有去茶田上采风,也有几个留在庭院,专门观察木雕的制作过程。妙龄女子经由工作室的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宋落君在的地方,倒也没想到荆雨疏也在,“早上好,宋小姐,荆先生。” “早,陈记者。” 宋落君把陈记者引到客厅,荆雨疏自觉退下,给客人倒了热茶。 陈记者比前几次看起来气色更佳,也确实是个和熟人更容易打交道的女孩子。陈萱苡面露愧疚,“宋小姐,实在抱歉啊,在你们这么忙的时候来拜访。” 宋落君坐在木椅上,仪态端正,手上端着的茶水像被静止了似的,“没事,我也很对不起,突然跟你说,需要把之前约定的专访时间提前,你也爽快答应了。未来半个月都抽不出时间给你,你今天能来,也真是帮大忙了。” “工作而已,习惯了。” 猝不及防一句冷淡,陈萱苡手背遮住嘴,低头咳嗽了几下,卸下背包,拿出笔记本和摄影器材,架起摄像机,“抱歉啊,我前几天感冒了,还没好,可能语气有点没把握好。” 宋落君倒没想到这层,就算想到了也不会计较这一点细节,反而听到这话会更心疼道:“这次就你一个人?” 陈萱苡将笔记本随手放在桌上,熟练地开机,检查储存卡,话说一半,又咳了几下,听出了有果冻一般的液体挤上来,又被陈萱苡压下去,“对,因为临时的,情况紧急,组里的其他人被事先安排走了,只有我有空。” “有痰的话,这边有垃圾桶。” “谢谢宋小姐好意。” 陈萱苡吐出了一口白痰,精气神好上了一些。 男人隔着抹布,端着壶柄,放在了方桌上,打开便是软烂梨子的香味飘来,他盛了两碗,“熬了梨子汤,陈记者喝一点吧。” 陈记者摇了摇头,拒绝了这般善意。 也是个死倔着的姑娘,可身体更重要,宋落君端来了梨子汤,“这是清晨保姆给荆师傅熬的,老人家出远门了,梨子汤还剩一些,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眼下,就陈记者帮忙解决一下吧。” 宋落君将好意进一步递给了陈萱苡,陈萱苡才敢接下,“那谢谢荆先生宋小姐的梨子汤。” “不用客气,我们也不用这么客套的。叫我落君吧。”她喝了一口梨子汤,唇色水润离透着温柔。 也许是宋家自身的涵养渊源,养出的子女,一个比一个出挑,不论外貌精不精致,光是气质便胜过了一般人,也可能是宋家本身很低调,以至于风光都落在了父辈身上,子女更为默默无闻。宋潜和宋落君这两个名字,被大众熟知,也仅仅是因为办的成年宴。再后来,宋落君出国留学了,宋潜就职家族企业,一个继续无声无息的,一个暴露在了大众视野。 陈萱苡一开始的专访点,想从她宋家大小姐的身份入手,这样写进标题里,也更有曝光度,结果一上来,就被宋落君婉言拒绝了。 “宋小姐,是什么缘由让你从事了木雕师这一个职业?” 宋落君的目光从镜头旁的墙穿过,落到了院子里的小池塘之上,她想像个小少侠一样,扔出个水上漂的鹅卵石。想象中,鹅卵石,踩上一点,蹦向下一个点,落进了玫瑰的花蕊里,花蕊承受不住石头的重量,重重地垂下头,鹅卵石掉进草丛里。 “因为一枝玫瑰。”她笑得很淡,看见陈记者等着解惑的神情,以及他伏低脑袋,大拇指反复擦过另一根大拇指的指甲,擦过指尖,停了一秒,又接着继续。 “我年少时逛艺术品展时见过一枝玫瑰。” 荆雨疏抬起了头,像是更久以前的壳子被人剥掉,无处遁形,他只敢看她的唇,不敢直视宋大小姐的双眼。 “那枝玫瑰混在玫瑰花丛中,瑰丽又妩媚,我以为是真的,想去摘一朵,好巧不巧摘到了仿制的那一朵,结果用力过猛,手上扎上了野生玫瑰的刺,痛得要死。我忍着痛,把假冒的那枝带了回去,回去翻了书,才知道,是个木雕玫瑰。” 一个小女孩干的傻事,被她当作玩笑话,讲了出来。宋落君神色自然,又喝了一口凉了的梨子汤。 “还有个原因。” “有人曾捧起玫瑰,走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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