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空闲时间议论繁常。自从荆雨疏办公室出现了那个漂亮女人，到漂亮女人走出公司，表面上认真工作，私底下都在讨论。 “诶，荆总又勾搭了一个，那个女的什么来历？” “不知道诶，看起来面熟。” “眼熟？哪家小明星想不开榜上荆总了。” 曾有自称荆雨疏女友的人在工作室楼下苦等，只为再见上荆雨疏一面。任凭烈阳焦火，刮风下雨，荆总也不踏出工作室，照常给他们这群打工人点下午茶。他们不好拂了荆总好意，只好规劝几句，打发人家。 坐在工作位上的孟子嘉憋着坏，不告诉他们，要不是近距离观察过，他估计也加入了讨论大队。 宋落君。 孟子嘉偶然在一张报纸上看过这个名字，多年只闻其名，不问其人。那日撞见，宋落君细眉下长翘的睫毛黑而浓密，双眸水灵，不像熬过夜的，鼻子小巧，水润过的粉唇闪着细光。 是南方美人的长相，糅合了在国外学到的妆造，不过分追求病态白，看起来很舒服。 不知道她和荆总是什么关系。 孟子嘉想得出神，另一边的话题持续不断。 “快扒扒看，是哪个公司的小演员？” “有点像去年得奖的影后。” 豆浆的香甜飘进办公区，嗅觉敏锐的人自然能察觉到。 “可我，谁也不是。” 叽叽喳喳的聊天里，冒出一个清亮的女声，大家齐齐往声音的主人看，正是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焦点人物，宋落君。 背后跟着提早餐袋的荆雨疏，楼下碰见，被拉来着当苦力。 她颧骨各自留了一缕刘海，修饰脸型，淡妆涂抹，身着一身银灰色西装，颇有OL职业女性的风姿，微笑道：“请大家吃早餐。” 荆雨疏解开袋子的结，她靠在放置袋子的桌边，边分发早餐，边闲聊，“虽然我不是很想提我的身份，看大家如此好奇，我给大家揭秘一下。” “这有什么好揭的。”他不屑地打断，两手空空，落在大腿根侧，“宋落君小姐是新上任的艺术指导，大家自己擦亮眼睛，正常工作，垂涎美色是好事，但不要耽误正事。” 宋落君肘部撞向荆雨疏的上腰，平整的布料凹进有了折痕，他手臂曲起扶上折痕，指骨触到热热的，一杯温豆浆递到他面前，塞进他有了勒痕的手里，“我知道你也没吃。” 给个巴掌后又送了个蜜枣。 荆雨疏喝了口甜的，清了清嗓子，为刚才的话找补，“宋潜宋总，大家都不陌生，打过几回交道了。宋小姐是宋潜的亲妹妹。” “她是宋家那个久不露面的海归大小姐。” “她国外的艺术比赛获过奖，我看到她的采访。” …… 她派发完所有的早餐，手里剩下最后一份三明治。她拆开报纸样式的餐纸包装，摊开，刚要咬下，就被身旁的人抢走。 包装只是拆到能吃一口的程度，他将边缘撕得琐碎，扔进垃圾桶，“加个微信，换你的三明治。” “加。”宋落君拿出手机，将他拽出黑名单，扫向他调出的二维码。 微信账号如初，出来的头像是只鲸鱼，背景图换成了一个西欧小城的建筑。 她点击验证，却提示无法发送好友申请。 原来拉黑的不只有她。 几年前以为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今又牵扯到了一起。 “荆雨疏。”宋落君亮出提示项，平淡地说道：“你也拉黑了我，咱们扯平了。三明治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不要了。” 宋落君一眼看见了孟子嘉，金发蓝瞳的外国男人，微步过去，“小哥，带我去我的工位上吧。” 孟子嘉欣喜，带她了解了一下工作室的区域分布，又介绍了她即将工作的部门的伙伴。 留得荆雨疏一人发愣地拿着撕得整齐的三明治，落寞地往办公室走。 “荆总居然吃瘪了，宋小姐真的很会拿捏。” “我越来越好奇他俩的关系了，有瓜吗？” “无瓜可吃。宋小姐为人太低调了，挖不出什么，比她哥宋潜还要干净。” 一片祥和外，总有波澜要起。 例如工作室的某些人对她的经历家世充耳不闻，只把她当是个纯粹的花瓶，几度挑衅示威。她早已司空见惯，明确自己所做所为到底为了什么。 只要不过分，不触及她的利益，表面上的祥和，她也乐意维持。 她待在工位上，下楼吃饭的孟子嘉又折返回来，很难想象一个高大的男人，叫人姐的场面。“落君姐，一楼有个姓华的小姑娘找你。” “好，知道了。你去吃饭吧。”宋落君拆下笔帽装回原位，关闭显示屏。 孟子嘉停在桌前，迟迟不走，不死心地问上一句，“落君姐，不一起？” 她归置好文件，看穿他的伎俩，用上拒绝的言辞，“不了，我和那个小姑娘吃饭。” _ 华船听坐在接待处，看到出电梯的宋落君，连忙挥手示意，“师姐，这里这里。” 她拿起手机，轻拍了拍小姑娘的细细头缝。“船听饿不饿？” “当然饿，师姐。”华船听摸着咕噜咕噜出声的肚子，傻傻地回答。 小姑娘是小个子，她纤细的手随意一抬就能搭在华船听的肩上，“我们去找家店，吃饭。” “师姐，我想吃咖喱饭。好久没吃，十分想念。”华船听率先做出选择，解了她吃什么的难题。 有咖喱饭的店，离工作室不远，二人走了不久就到了。 华船听拿到菜单，上齿咬着下唇，食指滑过每一道菜品。 她察觉到小姑娘挑选得犹犹豫豫的，“找不到想要的口味？” 小姑娘快速翻到菜单背面，心虚地答道：“咖喱牛肉饭，加番茄酱。” 过了一上午，口红都被吃掉了，但宋落君的唇色依然动人，“你好，两份咖喱牛肉饭。一份加番茄酱，一份加黑椒酱。” 她们点完单，走到没有太阳照的阴凉处坐下。 等服务员上了两杯柠檬水，她“是荆雨疏告诉你，我喜欢吃咖喱？” 华船听瞒不住事，手指摩挲着杯壁，自招地点点头，又迅速晃了脑袋，“我问师哥的。” 荆雨疏表面上和小师妹没交集，暗地里还不是联系上了。 “哦，这样啊。船听有事找师姐帮忙？”宋落君装作恍然大悟，半猜半问。 小姑娘不喜欢酸，直接从木筒里取出一根筷子，在柠檬水里搅和，柠檬片怎么戳也戳上不来，委屈巴巴地说：“师傅骂我了，我出来躲躲。” 她在寻鹿园时，基本看不见师傅的身影。而且荆教授人很忙碌，很少有时间看着徒弟练习，就算看到她技艺欠缺，也不会责骂，顶多说上几句，要论斥责，应是其他事情。 “师傅骂你什么了？” 她也拿了根筷子，从小姑娘手里取出另一根，两根成对，一起夹起柠檬片，放在方状纸巾上。水分蔓延到整块方形，湿漉漉的。纸巾的不远处，旧桌的另一边亦有水花，放大了数年累积的划痕。 华船听眼皮眨得快，忍住了眼眶里的湿润，食指侧部擦过眼底，“说我不学无术，沉迷情爱，趁早滚蛋。” 小师妹陷入青春里的懵懂，不能自拔，被荆教授误认为无药可救了。 “那师傅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要执着于雕刻外的事情太久。”宋落君抽纸递给小师妹，唇间溢满了温柔。 华船听目光呆滞，手上攥着那两张柔软的纸巾。 “雕刻，是很枯燥的。你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在它身上，短期内看不到成果，也有可能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很多人因为急于求成而选择离开，转向高效的工作。在无形的选拔中，师妹，你留了下来。” “年纪尚小，诱惑繁多，你可能还不懂权衡这些利弊。但你专注力好，师傅希望你把握好自己的分寸，将时间花在值得的事情上。不要让爱情里的喜欢占满了你生活的全部。” 宋落君一一拆解师傅的良苦用心。 几年前的她也曾被说了相似的话，那时她在自己专业和雕刻之间来回权衡，又苦恼于和荆雨疏之间的恋爱，搞得自己筋疲力尽。但后来，她想清楚，选择出国，荆教授虽是不闻不问，但内心是支持的。 手机铃响，她看都没看，摁着侧键挂断。 “师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华船听将纸巾揉得稀碎，又摊开，去接酸酸鼻子的涕水。 咖哩饭端上，调羹碰向白盘，发出声音。不见宋落君开动，她眸底淡然，话里却透着一股认真劲，“你想继续学雕刻吗？” 小姑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想。我坚持了这么久，当然要继续。” “那证明给师傅看。”宋落君抿嘴一笑，柠檬的清香萦绕在周围。 华船听的黑瞳里，前一秒闪着自信的光辉，后一秒带上了迷茫，懵懵地看着她。 宋落君笑意不减，前几天接了一笔订单，客人要求刻画几个动画人物，需要自己挑木材，雕刻，并给木雕上色。这是个证明自己的不错机会。 “我有个单子，看起来很适合你。” 小师妹使劲地点点头，“不会让师姐失望的。” 两人总算动起了碗筷，吃上了热乎的咖喱。黑椒酱与浓郁的咖喱汁，浸满在口腔中，直到吃完，宋落君也还是很想念这种味道。 走出店门，她瞧见了拐角的身影。随着她的视线，华船听捉住了那个影子，“师哥，师哥。” 荆雨疏一脸看小师妹不争气的样子，挪步出来，“吃得开心吗？” “开心啊。”她顺着话说。 “那加回微信呗。” 荆雨疏眉目轻佻，看似不在意，实际内地里满是无语。他回去查了查黑名单列表，她确实在其中，他立马把她拉出黑名单，但他却不知是谁干的这缺德事。 她不以为然，垂下的眼睫如同玫瑰的刺，好看却散发着冷意，“小师妹讨好我，关你什么事？” 他的话被堵在嘴里，华船听却是禁不住笑出了声，遭到荆雨疏的一个瞪眼，“是我告诉华船听的。” 宋落君不为所动，神色平淡，“那下次再说，你送小师妹回去。” 她与华船听咬耳朵，“我把订单的具体要求发给你，你先回去做做看。” 他听不见吱吱细语，直到华船听被她推到面前。 “麻烦啦，荆大帅哥。”宋落君咬字极重，挥着的掌心白嫩透亮。 荆雨疏认栽地把人完好无损地载了回去。 不过加微信这事，他们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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