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霎时陷入寂静。 姜燃头脑空白的怔在当场。 那个吻太轻太快,匆忙得就像是一场幻觉,让她有一瞬甚至怀疑它的真实性。 还有岑霁那句云淡风轻的“睡了”。 以两人当下的情景,姜燃很难做到不往言情小说里,很多口口打码的地方去想。 小旅馆里声音纷杂,跟她脑子里的念头一样嗡嗡绕绕,杂乱不堪。 然而很轻很轻的,耳边响起一阵平缓的呼吸。 姜燃如梦初醒地抬头,看向身边那个跟她一样沉默的影子。 一片黑暗之中,岑霁只有一个浅浅的轮廓。 他依然是斜靠而坐,侧头枕在床头垫,一只腿搁在床上,同侧手臂随意地搭着,松弛地垂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伸手在岑霁面前挥了挥。 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岑老板这是…… 真的睡着了?! 紧绷的神经立即松弛下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她不愿意承认的失落和气闷。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莫名其妙亲了你,然后一句“睡了”,真的倒头就睡啊?! 姜燃气死了,真想一脚给他踹下去。 但要是真的把岑霁踹醒了,倒又显得她好像多期待跟他发生点什么似的。 莫名被喂了个哑巴亏又不能发泄,姜燃只能愤愤地抓起被子一阵撕咬。 床榻窸窸窣窣地晃动了一会儿,终于安静。 雨后初霁,山中明月。 月光从窗隙探入,抚平某人愤懑的鼻息,却照见另一人眸底的灼热。 * 经过这一晚,第二天回程的时候,车上的气氛一度诡异到无可复加。 岑霁从起床开始就各种忙碌,电话、邮件、短消息,连吃饭都盯着手机,跟姜燃全程零交流,仿佛昨晚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姜燃连问清楚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靠在后座,闭目假寐。 汽车滑入淮江西路,朝着西岸大厦而去。 昨天吃饭的时候,姜燃就和陈言约了今天的团队首见。既然岑霁让司机先送她,姜燃也懒得掩饰,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Thuses门口。 岑霁面上没什么表情,一路上却下意识扯了好几次领带。 姜燃知道,这是他烦躁又不好发作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动作。 岑霁这人,表面冠冕堂皇说不干涉,但实则每次看见姜燃跟Thuses有接触,都介意得要命。 她默默看在眼里,只觉得似乎又出了口恶气。 “好了,就停这里吧。”姜燃温声提醒,拿起身侧的包包就要下去。 “去停车场。” 沉郁低缓的男声,让姜燃怔了怔。 她觉得岑霁莫名其妙,并不搭理,只是笑着对司机重复,“不用了,就停这里。” “去停车场。” 岑霁淡声重复,眼神依旧落在手上的屏幕。 “为什么去停车场?”姜燃无语,转头瞪岑霁。 “为什么不能去?”男人目不斜视,四两拨千斤。 姜燃真是要给他气死,“为什么不去岑先生不知道?合同上是谁规定不能对外公开你身份的?去停车场遇见认识你的人怎么办?” “姜小姐是怕遇见认识我的人,还是怕遇见自己认识的人?” “什么?” 姜燃被他这七拐八拐的逻辑绕晕了。 而岑霁也像是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悻悻地闭嘴,留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 胳膊拧不过大腿,姜燃争不过,只能由着司机把车停在了西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的时候,她提着包,故意把车门拍得震天响,好像这一巴掌是打在了岑霁脸上。 车门带起罡风,把岑霁额前的碎发都吹得飞起来。 他无奈地掀眼看了看姜燃,却见始作俑者幸灾乐祸地正对他呲牙扮鬼脸,而后一溜烟儿的就没了踪影。 “叮!” 空阔的停车场响起一声信息到达提示。 岑霁看了看手机,发现是温宜珊发来的消息,说她今天到扬城。 时差还没倒过来,昨晚又一顿折腾,岑霁实在是疲惫。 他将手机调成震动,往座椅上一扔,温声对司机吩咐,“走吧。” 后排车窗缓缓上升,停车场里响起引擎的轰鸣。 “温小姐!” 另一边,小助理拿着温宜珊的披肩从保姆车上下来,看见她怔忡地盯着某处发呆。 小助理一头雾水,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瞥见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魅影。 通体黑色,就连窗户都做了隐私防护,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可这么出现在这里的地下停车场,也怪突兀的。 温宜珊愣了一会儿才接过披肩搭上,而后笑着说了声“没事”,神色自若地转身进了电梯。 创意总监办公室。 姜燃到的时候,陈言还在忙,助理便安排她去了他的办公室。 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拜访,姜燃很是自觉。她从头到尾都坐在会客沙发上,只偶尔环顾一下陈言办公室的装潢。 没等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和人声。 姜燃有些拘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见陈言推门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米色西装配白衬衫,衬衣领口随意松开两颗,没打领带,看起来自由又散漫,确实很像岑霁口中那个“一次换三个交往对象”的花花公子。 而他身后还跟着个气质卓越的高个美女,姜燃下意识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两人看见姜燃都是一怔。 陈言先反应过来,用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而后露出点暧昧又揶揄的神情。 “你昨晚后面去哪儿了?” 一句话问得开门见山,也真不怕别人误会。 姜燃一梗,眼神扫过陈言身后的女人,避重就轻地道:“不是跟你说了,回家了嘛?” “哦?”陈言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吧?怎么?都回家了,连衣服也不换一身?见我就这么敷衍?” “……”姜燃被问得失语,正打算破罐破摔承认自己就是敷衍,就听身侧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Richard,”她笑着看了看姜燃,而后转向陈言道:“要不先介绍下这位朋友?” 陈言的拷问这才就此打住。 他侧身退开一个人的位置,对姜燃道:“这位是我们下一季时装周要合作的超模温宜珊小姐,你应该有听过,毕竟这位可是各大品牌都抢着合作的缪斯女神。” 没等姜燃反应,温宜珊已经先伸出了手。 “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别听Richard胡说,走秀拍照而已,没他说得那么厉害。” 陈言吊儿郎当地嘘了两声,又转向温宜珊道:“这位是AE中国区新的合作伙伴,苏绣传承人姜燃小姐。” “你好。”姜燃也伸出手,突然就有些紧张。 “姜小姐之前跟哪些品牌有过合作?”温宜珊握住姜燃的手。 姜燃愣了一秒。 因为温宜珊的手摸起来,滑滑嫩嫩,感觉实在是好。 她记得有人说,看一个女人家境如何,不要看脸和衣装,而要看头发和手。如果连这两处都保养得很好,那她一定是个家境殷实,且精致完美的人。 “姜小姐?” 对面的人温声探问,语调柔和,并没有一丝的不耐。 姜燃这才堪堪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句,“AE是我第一个合作的品牌。” 温宜珊显然是没有想到,微微瞪了下眼,看向陈言。 “怎么?”陈言挑唇抄起手,调侃到,“是不是很佩服我这慧眼识珠的眼光?” 温宜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转向姜燃直接问到,“或许姜小姐认识Sense的人?” 这一问让姜燃和陈言都怔了一下。 姜燃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温宜珊——在之前的娱乐新闻上。 她就是那个在晚宴上,跟岑霁笑容亲昵的超模。 心里像忽然落进一块小石。 姜燃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此刻却无端觉得忐忑,连惯有的笑容都有一刻僵硬。 “你是说谭烟?” 一旁的陈言插话进来,对温宜珊怏怏地道:“好吧,我承认姜燃不是我发现的,是谭烟推荐给我的。” “谭烟?”温宜珊微蹙起眉,确认到,“你说的是Mach首席设计师,谭烟?” 陈言不置可否,嬉皮笑脸地反问,“不然还有哪个谭烟?” 他一顿,继而转向姜燃,“不过这么说来,你应该算是谭烟座下首位大弟子了。她入行这么十多年,我可从没见过她这么栽培哪个新人,就连首秀都让你参与。你难道跟她……” 姜燃被他天马行空的猜测弄得无语,不耐烦地翻出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诶诶!”陈言继续嬉笑,“我们这圈子开放得很,我的猜测也不是不可能……” “闭嘴!” “你去哪儿啊?我们不是要跟团队……” “离你远点。” 两人不务正业的打闹越来越远,温宜珊脸上的笑凝固下来。 她看着手机上那条一直没被岑霁回复的信息,发了会儿呆,点开通信录,干脆拨了通电话过去。 “你好,温小姐。” 对面很快接起电话。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暗哑,带着股说不出的疲倦,听得温宜珊微蹙起了眉。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嘴角扯出一贯的弧度,温声关切,“岑先生这是怎么了?病了么?” 岑霁短暂一愣,很快回复,“昨晚凌晨的飞机到扬城,时差还没调过来。” “哦……”温宜珊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半开玩笑地探问,“那如果想约岑先生吃饭的话,是不是就得再等等了?” 这一次,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才温声开了口。 “如果温小姐约我是出于公事,我这边会尽快排出时间给一个回复。” 岑霁单手撑在办公桌上,语气缓而沉,说出的话就显得格外慎重。 “但如果温小姐的邀约是出于私人目的,”他顿了顿,带着一贯的礼貌疏离,“那恐怕要让温小姐失望了。” 对面是良久的沉默,半晌,听筒里才传来女人略有些失望的声音。 温宜珊似乎笑了一声,“连做朋友都不可以么?” “温小姐,”岑霁语气平淡,透露出的却是谈判桌上常见的杀伐犀利。 “如果‘朋友’不过是用于自欺欺人的前期投入,而最后的收益回报又趋近于零。以我多年投资的经验,我会建议温小姐重新考虑。毕竟一项失败的投资,损失除开初始投入以外,还包括高昂的机会成本。” 又是一段沉闷无声。 几息之后,听筒里终于传来温宜珊失落的笑声,“我经常看新闻上说,岑先生谈判风格犀利老辣,惯会抓人弱点出击,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她的语气倏尔轻松许多,“那既然岑先生都这么建议,我自然是无话可说。不过……我好奇对岑先生来说,有没有那个例外呢?” 岑霁蹙眉,没等他开口,就听温宜珊俏皮地笑了两声,“那就祝岑先生得偿所愿吧。” 电话里随即传来一阵盲音。 岑霁摁掉手机,烦躁地抵了抵眉心,转身坐上办公桌。 温宜珊的话一出口,他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姜燃。 所以,感情也可以被看作是投资吗? 投资讲究的是回报,感情也是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会在在来不及分析利弊的情况下就冲动行事,跟随的是身体的本能,而非理智? 就像昨晚他莫名落在姜燃唇上的那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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