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元若芙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快去学马吧,你不是很喜欢吗?别让殿下久等了。” 元若妤之后在马上总是心不在焉,马停住没走也没发现。 李啖见状出声含笑问道:“二娘子与若芙分离多年,姊妹间的情谊也如此深厚吗?” 元若妤回神看她,也在心中问自己一遍这问题。 深厚吗?她来到上京不足半月,这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包括家人。 “血亲之间,即便是相隔万里也难断情谊吧?” 李啖远望群山,“或许吧……既是如此,二娘子又何必如此闷闷不乐,是觉得愧对阿姊,还是觉得她会生你的气?” “自然是心中过意不去。” 李啖轻笑:“那大可不必,你们之间断不会仅因此生出嫌隙的。不若好生将马学好,来日或许还能教你阿姊。” 她忽然想到莫允兰也不会骑马,莞尔一笑:“殿下所言极是。” 不知是因伯乐还是因良驹,元若妤觉得今日所学尤为上道,不多时她已能靠自己纵马一程。 今日天色碧空如洗,没有烈日也没有浮云,晚春的柔风被马蹄踏破带了些劲道,打在脸上却叫人越发神爽。 元若妤回头展颜笑道:“殿下,让奴自己试试吧!” 李啖松了缰,立在场边,微微点了点头。 像是乘了风的蝶,元若妤与枣马越发配合得好,在场中几番来回。 头次策马便如此畅快淋漓,她将手中缰绳往掌上多缠了几圈,倾身上前,两腿发力收紧了马腹。 马驹扬蹄踏泥,也跑得欢快。此前大半个马场都走了个遍,枣马驮着元若妤往了另一头去,离李啖他们越来越远。 外场边缘一处栏口,一男子垂头丧气牵着马往前走。元若妤正朝着这儿来,喂了两声后以为他会避开,可这人像没长耳朵似的,仍旧直愣愣往内走。 元若妤现在还只会平稳的上马下马,哪应付得了这种意外状况。更糟的是这身下的马儿也是匹稚马,似乎也对此类情形没法反应,仍没有减缓的动向。 眼瞧着马止不住,元若妤失措高呼道:“喂——快点让开啊!” 男子这才抬头,可马蹄就要到眼前来,所幸他的那匹成马上前以身拦住小马,才止住惨剧。 可小马是停住了,元若妤却失了力从马上扑了下来,这下男子避无可避,成了她的肉垫子。 “哎唷——” 元若妤脸随着双掌扑在他胸前,可两肘还是蹭到了地上,一阵刺痛,好像破了皮。 男子两手微微虚浮在元若妤背脊两侧,不敢碰到她,颤着声音问道:“娘子没事吧?” 元若妤忍痛强撑着爬起来,跪坐在地上,侧头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虽说他勉强算是接住了她,可方才她都提醒他了,怎么还不走开? 她气不过,竖眉瞪着他道:“你是聋了么?为什么不躲开?” 男子也连忙坐起来,面色窘迫双手合揖,连连抱歉道:“原来是元娘子,我、我方才走神了,对不住、对不住……” 元若妤见他这副可怜模样霎时便消了气,挑眉问道:“你认识我?” 男子脸埋在双腕之后,闪躲着不敢看她,自报门户道:“我、我是安陵侯府的次子,娘子是元郎中家的女儿,往后便是我的嫂嫂吧……” 元若妤听完又皱起了眉头:“你是裴家人?” “是啊,嫂嫂……啊不是,元、元娘子……”裴且微微仰面试探着望向她,一对上元若妤的目光后又飞快垂眸。 元若妤心中顿生不悦,他不但错认了自己,还敢叫阿姊嫂嫂!谁说要嫁到你家去了?! “那是我阿姊,我叫元若妤,是元家的次女。” “原来如此……” 裴且这才敢抬头看她,仍旧结巴道:“我、我叫裴且……” 元若妤不理他拍拍袍子站起身来,裴且也跟着站起身来。她瞟了他一眼,发现他满背都是污泥,心想他好歹也是为她才弄脏了一身好衣裳,不情愿走到他面前来。 “你背上脏了,用不用我帮你拍拍?” “啊?” 裴且表情错愕左右回头张望后背,根本没个头。元若妤心道这人脑子怕不是有问题,直接上前上手了。 裴且感受着身后并不轻的拍击,垂睫低声谢道:“有、有劳娘子了……” 元若妤瞅着差不多,站开了点问道:“你是不是结巴?” 裴且含胸怯怯答道:“我、我儿时得过一场病,那时便落下这个毛病了,一、一紧张就说话结巴……” “哦……”还怪可怜的。 元若妤牵起自己的枣马,不想与裴家的人多纠缠,转身前道:“你这马还挺护主的……对了,我阿姊还没进你家门呢,别嫂嫂、嫂嫂的叫,知道没有?” “好……”裴且点点头,看向护住自己的马,“这马是兄长替我挑的,说它很有灵性,能助我——” “你兄长?裴衍?” 话被蓦地打断,而且她脸色还不太好。裴且不知道她为何听到兄长的事情会这么激动,又开始结巴起来:“是、是的……” 元若妤牵着马又走了回来,小脸凑近问:“你和你兄长关系很好么?” 裴且又点点头,“兄长对我很好……我最喜欢的便是兄长了。”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兄长聪颖、机灵、幽默又善良……” 元若妤看着他满脸崇拜得的一条条陈列出裴衍的优点,心中惊诧:这是传闻中的裴衍吗? 裴且见她神色嘀咕问道:“元娘子,你怎么了……” 元若妤微拧着眉问他:“小结巴,你就这么喜欢你兄长?” “你知道外边关于他的传言吗?” 裴且神情黯淡的低下头:“知道……” “那你还——” 裴且难得板正着脸打断她道:“那都是有隐情的!兄长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呢!兄长是最好的人……” 元若妤见他这模样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否真的误会了裴衍,她是不是错了?怎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来断定一个人的心性如何呢?若是能亲自见一见这活在众人嘴里的裴大郎,或许一切密云能被解开了。 她看着裴且,心道眼前这人倒是个接触他的破口。 “小结巴,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儿来?” 裴且听她问起自己,耳廓微热,又结巴了起来:“他、他们嫌我球技差,不让我上场,我觉得内场待着无趣,就过来了……” 元若妤看着他瘦弱的身板,搦眉道:“你还会打马球呢?” 裴且偷瞄她一眼,耳垂更烫了,垂首答她:“会、会一点……” 元若妤叉腰看他:“我今日刚会骑马呢!若有机会,你可能教我打马球?” 裴且愣住,后知后觉点了几下头。 “二娘子。” 有人唤她,元若妤转身,原来是戈亭。 戈亭走上前来,看见裴且行了个简礼:“见过裴二郎。” 裴且连忙回揖:“戈、戈侍卫。” 元若妤见他独自来寻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殿下马上要上场,大娘子让我来问问二娘子是否要过去观赛。” 其实她先在更像在这儿往裴且嘴里套套话,可戈亭亲自过来,她又不好不去,便回身向裴且告别道:“裴二郎,有缘再会啦。” 裴且抱拳:“再、再会……” 戈亭替她牵着马,拴回了马厩,而后领着她与看台的元若芙会合。 今日没了众多女郎,看台稀稀拉拉坐了些人,属实寂寥。不过叫她欣喜的是,案上又有一盘玲珑多姿的葡萄。上次一时贪嘴全给吃完了,都忘了给阿兰带些回去尝尝,今日一定要多留些。 伸手摘了几颗圆溜溜的果实入腹,元若妤抬眼往场中望去。 嗬!那位何三郎竟然还在场上。而且他是红方的领队,李啖是蓝方。虽然她看不出个高低,但这两人较量起来必定是精彩绝伦,视觉盛宴。 元若妤不禁磨拳擦踵心中沸腾起来,瞧了元若芙一眼,她却是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 元若妤以为她是为镯子神伤没意趣,凑过来扯了扯她的袖摆:“阿姊……” 元若芙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莞尔道:“我只是向来对这类竞赛打不起精神来罢了,你莫多想了。” 得了她这话,元若妤便安心看起球赛来。 何李二人之战果然一触即发,双方并驾齐驱领着队友谁也不让着谁,木丸在草坪间弹飞跳跃,引得各位郎君竞相追逐。几番马蹄交错后,最终以何三郎率先拔得头筹。 何止风笑得恣意而不张狂,是少年人独有的自得:“晋王殿下可不要让着我啊!” 李啖也笑得松闲:“先别得意,这才刚刚开始。” “好!” 何止风抛起马球,以木杖使力一击,球再度回到草场中飞腾。 高手对决,全场下来,旁人压根儿没有碰球的机会,这赛事就像是为李啖与何止风两个人单独而设一般。 饶只是个外行人,元若妤还是被何止风的球技所震撼。 本以为他会因着李啖的身份相让,哪知全程他都全力以赴,有时甚至还要从李啖杖下夺过球来,末了李啖以略逊三筹输给了何止风。 “阿姊,这位何三郎不怕得罪殿下吗?” 元若芙略略望了一眼场内,轩然答道:“何三郎是个直率开朗的郎君,还是个球痴,与殿下叫喊的也不过是些玩笑话,没人会对此大做文章的。” 元若妤听她如此心中疑惑:“如此爽快的人,也不肯请裴大郎来吗?” 元若芙微微惊讶:“你怎知他没来?” “我方才遇见裴家二郎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元若芙侧头看她:“你遇见裴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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