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七点，尹湘在网球馆附近下车。 刚才回家，苏北的父母总是冷着脸不讲话，家里气氛极低，她说要来球馆的时候，苏北的父亲只回了一个字音。 这让尹湘有点后怕。 “小北，”赵凯叫住了尹湘，“苏总他们今晚飞南洲，放心玩儿，到时候我来接你。” 今晚就走？尹湘在副驾驶的窗户边对赵凯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在心里庆幸，回家终于不用心惊胆战的了。 尹湘挎好球拍，冲赵凯挥手，说：“不用的赵叔，我自己回去就行。那我就先过去了，拜拜。” —— 林小烨和林点很准时的到达，一起来的还有郑西何，是林点偷偷暗示林小烨很久才约出来的。 林点还特意换了条棉麻长裙，热情自荐：“你们四个刚好双打，我来给你们递水！” 说完看了眼郑西何，又飞速转向林小烨，顺便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丝。 但是尹湘没有看见苏北。 “对了，湘湘怎么还没到？”林点也反应过来，“不会是自行车丢了，还没找到吧？” “自行车丢了？”尹湘瞬间笑意全无。 “对啊，我当时还以为她犯迷糊，停在南门那边了。” 尹湘想，苏北犯迷糊的概率应该为零吧。 转过话头来说，要是真的丢了，她会难受死，那可是她下雨天都舍不得骑的自行车。 那辆自行车是尹湘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的，虽然母亲因为尹湘的右耳极力反对买车，但父亲还是悄悄攒钱买回家，给了尹湘一个超级大惊喜。 从台南搬到川城，这么远的距离，一家人为此都很辛苦，尽管如此，尹霈豪还是没有转卖掉那辆自行车。 要是现在还去打球，尹湘脑子肯定一团乱。 于是她对着林小烨和郑西河说：“你们两个先打一局，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球拍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她就匆匆离开了。 林小烨他们三个挺习惯苏北高冷不合群的个性，还以为是他反悔了不想打球，便没有多说。 尹湘走远后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隔了很久才接通，对面很嘈杂，苏北的说话声听不太清：“怎么了？” “苏北，我刚刚听林点说，我的自行车丢了。” 另一边的苏北听后，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已经迟到了。 他推着车走在路边，回应她：“找到了，没丢。” “那就好，刚刚吓死我了，”尹湘松了一口气，她躲开拐入人行道的电瓶车，“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如果不远的话。 她可以跑着去。 “嗯……看见你了。” “啊?” 尹湘抬头看向四周，视线在斜前方聚焦，看见苏北正站在路灯下面，马尾松松垮垮，校服裤子还蹭了很深的灰。 她没有挂断手机，在原地停了很多秒，然后走过去在距苏北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对方有些狼狈又面无表情无所谓的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蹲下，然后又站起来，嘴里说着“怎么搞的”，然后转到苏北身后蹬下脚撑，开口：“你别管它了，先坐下。” 苏北听见尹湘认真的语气，知道她又想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没事。” “那你……”尹湘的视线从苏北的头顶移到脚上，“我以为你摔了。” 她想不出别的原因，没有骑车，裤管又这么脏，他还假装没事。 一定有事。 “我又不会笑你，这有什么。” 等会也别打网球了，尹湘想，她准备先送苏北回家，她把网球拍挂在自行车车把上，结果发现……坐垫不见了。 光秃秃的一个杆子，她刚才光注意苏北的膝盖去了。 苏北下公交车后把自行车轮胎装上，轮胎的灰蹭到了裤子。 站台距离球馆有些距离，一路推过来，让苏北忘记了裤脚的痕迹，于是他在尹湘格外明显的注视下想起来，低头拍干净了灰尘，顺便解释：“我真的没摔。” “那就好，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脚受伤才没骑车。” 尹湘在心里尴尬了一小下。 苏北说：“你的车我会修好。” “让阿爸买个坐垫安上就好了，便宜实惠。” 尹湘边回苏北边低头看车，她安慰自己，坐垫被拆了而已，自行车能回来已经很好了。 她想起来：“对了苏北，你在哪里找到的啊？” “旧货市场。” 安置房区域的旧货市场离市一中不远不近，偷的车大部分都会拿到那边去拆分卖掉。 苏北没有讲偷车贼的事情，只是说等会去换一把锁。 尹湘说了句尾音很长的“好”，然后对苏北讲了句“谢谢”。 “应该的。” 苏北想，毕竟是他锁的车。 “总之你帮我找回了自行车，欠你一个大人情。”尹湘推着车往前走，很认真的跟苏北讲。 她默默在心里记下，然后催促苏北：“还好你没事，等会就能一起打球了！我先去放车，你先进去休息休息。” 话音刚落便立马加速往前。 苏北看见尹湘跑到球馆门口拜托工作人员，两个人还因为光秃秃的坐垫杆子聊了起来，他突然有点佩服尹湘，脑子里全是新奇的点子和说不完的话。 自来熟第一名。 —— 球馆—— 此时的林点正在观看两人对打，准确来说，是看郑西何。 林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郑西何的长相跟她喜欢的偶像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但就是与众不同。 明明三年都在一个班，但高二上期才注意到他，并毫无理智可言的陷进去。 林点还记得，那是放寒假的前一个月，她的测验成绩很不理想，天气又冷，她刚好碰上生理期，状态奇差，所有糟糕的因素凑在一堆，让她自暴自弃的趴在桌上睡觉，没去吃午饭。 冬日的太阳说不上有多温暖，导致林点睡得很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被一道敲桌子声给吵醒，抬头看见了杂乱的试卷书本，再往上，还有郑西何沐浴在阳光下的脸。 对方说：“英语试卷记得下午上课前交给我。”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没做试卷，郑西何是在好心提醒自己的时候，她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好像血液加速度的在身体里流动起来。 她开始觉得，冬天的太阳好像有种说不出的、细腻的温柔。 郑西何在她心里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林点慢慢收回思绪，她往后躺，贴着墙壁，眼神自始至终都锁定在一处，连尹湘和苏北从她面前走过去都没有在意。 直到郑西何和林小烨停下来，对“苏北”打招呼，准备开始双打时，林点才溜到“尹湘”身边：“湘湘，你到了都不跟我讲，对了，车找到了吗？” 苏北看了眼尹湘，在对方强烈的暗示下，点头：“嗯，找到了。” 苏北默默退后了一步，跟下午的态度一模一样。 但是林点把他往前一推，说：“去吧去吧，我还没有见过你打网球。” 她还凑近补了一句：“还有他。” 指的应该是自己，苏北这么想到。 —— 双打的分组为尹湘和郑西何，苏北和林小烨，同学之间打打，而且还不熟悉，也没有什么所谓。 但是尹湘发现，自己和郑西何挺有默契的，虽然说不上很好，但各自的优势和不足蛮互补的。 但苏北和林小烨就不一样了，左右换位毫无协调可言，抢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对方，最后开始各自争论谁在左区谁在右区。 林小烨在女生面前自觉力量感更强，主动站在左区，却被苏北挤掉：“你适合右区。” 林小烨不服：“我就适合左区。” 苏北懒得纠结站位，直接对郑西河他们示意，丢球给林小烨，让他发球。 “行吧。”林小烨看见这个比自己矮这么多的搭档，想着让“她”一次。 但是一盘下来，林小烨在心里默默打脸。 “尹湘”截击球的力度控制得很好，下旋切得很漂亮，反倒是林小烨，因为忘记捡球，差点踩到滑倒。 真摔下去就丢大脸了。 不过后面两盘两人逐渐熟悉，没热身时那么不配合了，找到点感觉。 一场打完，除了林小烨，郑西何对搭档也有了意料之外的看法。 他觉得“苏北”没那么臭脸，球打得挺好，话也不少。 虽然力气小了点，跟个子和身板并不匹配的样子。 总之，第一次的网球约顺利进行，在林点递水递毛巾的举动中收尾。 林小烨在休息时问苏北：“尹湘，想不到你网球打得这么好。” “很久没打了。”只顾着自己。苏北想，他下次可以收敛点。 本来是谦虚，但林小烨领会到了另一层意思，他怀疑对方在挫败自己的自尊心。 那他打这么久算什么？ 他继续聊天的欲望被打击掉了，在心里佩服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总是处处有惊喜。 休息没多久，五个人便出了球馆，看看时间已经近九点了，林小烨和郑西何一个方向，两人最先离开，林点也在不久之后上了来接她的车，只剩下尹湘和苏北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在路边发呆。 苏北问：“赵叔什么时候来接你？” 尹湘握着车把，摇头：“我自己回去。” 苏北听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拆了自行车车轮，塞进后备箱，上车后听见尹湘说要去草花院子。 苏北改口：“去徐安路。” “师傅，就去草花院子，”尹湘指了苏北，又指了自己，“以我们两个现在的情况，我先送你吧，太晚了不安全。” 她突感自己拥有了偶像剧男主的光环。 虽然很短暂。 短暂到苏北心里的无语哑火了。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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