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当日父亲还最疼她，夸她性情高洁，若是父亲还在，看她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只怕都要被气死了！说实话，她这样的自我奉献，还不如没有，我情愿过清贫的干净日子，也不想改日被人知道家里有个这样不知廉耻的姐姐！” 王小姑如此这般活灵活现的把当日的情景学了一通，又说， “她妹妹都说了她半天三更回来还喝的满身酒气，又说她自甘堕落，你们想想，她在歌舞团还能做什么勾当！无非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罢了！嫂子，你就是把人想的太好了些，我若是你，就和她离得远远的，更别让哥和她见面，我哥虽然是个好的，但耐不住狐狸精太下作，若真有那日，你且有悔的时候！” 小姑子突然扯到自己丈夫身上，赵氏脸皮立刻紫涨，她虽嫁了人，但实际年龄也不过比小姑子大两三岁，脸皮远没有中年妇人那般厚，再说了，听了这一席话，她心中是齿冷更多于鄙夷。 “你浑说什么呢！”赵氏怒斥了一句，又说，“你只听一鳞半爪就在这里卖弄，你可知道，他们家来得时候是什么模样！一家大小失了魂一般！再说了，但凡不是家里没有办法，哪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愿意去做那抛头露面的营生！我看那许大娘子命苦的紧，豁出下半辈子做着营生家里人还不体谅，看在她命苦的份上，大家且留点慈悲心罢。” 周围人见赵氏是真的动了怒，有的讪笑的有的装作不懂，赵小姑还待说什么，已经被赵氏拉了起来。 “我们这出来也半日了，该回去了，下晌还有许多事呢。” 见嫂子动了真怒，赵小姑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不开口了。 几人散了，而路边转角处，安绘静静的又站了几秒钟，这才提脚离开。 原身卖了自己的血肉，来养活一家几口，然而，趴在她骨头上吸血的人，却还嫌弃她献上去的血肉不够体面不够干净？ 真是可笑。 且走着瞧吧，等有朝一日，许安云站在自己的位置，面对菟丝花一样的母亲和吸血鬼一样的弟弟时，是否还能有那样的清高和品性。 安绘走到歌舞团的时候，还有足足三刻钟才到未正，许多人都还没到，她便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今天歌舞团没有接到外出的邀请，只有晚间一场固定表演，因此，下午是常规排练，她正在换衣服的当口，就碰到了同团的小姐妹郑媚。 郑媚看到安绘，张口就问：“你今日来得倒早，怎么，没留在家里帮你母亲做家务？” 碰到安绘，郑媚甚是意外，她和安绘前后脚进的团，两人年纪相当，平时也聊得来，比较了解安绘家里的情况，要知道安绘平时绝不迟到，但一般也踩点来，理由都是要在家里帮着做家务，像今天提前近半个时辰来的情况，实在难得。 “我想通了，与其在家里帮着做家务节约那三瓜两枣，还不如早点来练习，要是练好了升一级，赚的钱足够雇上三五个仆妇在家帮我母亲了。” 安绘笑着说。 郑媚斜了她一眼：“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能想通，我早说过了，如今既然家里都指着你养家，你就该把正事放在工作上多挣钱，不过至于请人吗？你家里又不是没人，就算你母亲身子不好不能劳累，你弟弟是金疙瘩也劳动不得，可你不是还有个妹子么，怎么，难道她是镶金嵌玉的，家务都不能做？” 安绘笑了笑，“我母亲觉得妹妹小，不舍得她劳累。” “小什么小，我记得也就比你小两岁罢了。”郑媚撇了撇嘴：“穷苦人家的孩子，七八岁家里挑大梁的多了去了，偏你们家讲究。” 安绘笑了笑，没有回答。 郑媚是真的为原身打抱不平，记忆里，郑媚对原身很不错，虽然有点刀子嘴，但也真是豆腐心，上辈子原身发病落难的时候，就是郑媚出钱又出力将原身送回家的，还给了原身不少银子，只可惜，都被贪婪的家人吞了。 郑媚见安绘不答话，也不以为意，安绘格外维护家人，她是早知道的透透的了，哼了一声才说：“不过请人也罢，花点钱也总比你自己干强，幸好你想通了。” 又说：“你等我一下，我们换好衣服后一起去练习练习。” 安绘笑着应了。 两人很快换好了舞衣，往后走的档口，郑媚有意无意的说道：“你若是近日得空，就勤来些，我听说最近上头要排几只舞，若是表现好了，没准能往上走呢。” 顿了顿，又补充：“这也是我捕风捉影听到的，你别往外说。” 安绘闻言，心头就是一动。 和她不同，如今舞团的大管事，就是郑媚的远房舅舅，她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多半是有料的。 不管是哪个行业，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无论是经济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会和底层从业者有大大大大的不同，而这一点，在歌舞团这一行也是一样的。 她如今身处的玉腰社，在本地还算小有名气，但放在四海九州，却如沧海一粟，不过，玉腰社却有其他歌舞团无法企及的一点，那就是她玉腰社其实是隶属于穆蝶歌舞团的一个分支社团。 穆蝶歌舞团，是以团长穆蝶之名命名，在整个四海九州都闻名遐迩的一只歌舞团，这个年代大大小小的歌舞团只怕有上千个，然而，能和穆蝶歌舞团齐名的乐团，却一共只有三个！ 能在上千个乐园中脱颖而出，一方面是团长兼台柱的穆蝶的确身手不凡，技艺超群脱俗，另一方面，传闻中她是亡国了的章国公主的身份，也为她增添了不少颜色。 然而，再娇艳的红花也需要绿叶陪衬，作为一个歌舞团，不可能只有穆蝶一个舞姬，而因为歌舞团的特殊性，人员更新换代更是迅速，因此，穆蝶思来想去，最后在两三个城市都开办了歌舞团，而其中之一，就是安绘如今呆的玉腰社。 换言之，郑媚所谓的往上走，就是指被主团选中后，进入主团担任舞姬的工作。 虽然同样是舞姬，但身为主团的舞姬，和他们这些分团的舞姬，待遇可是很不一样的。 她们这些分团的舞姬，就算是主舞，一个月月例十两也就到顶了，但若是主团的舞姬，收入基本是这个的十倍，而且，还不提灰色收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她们这个行业，的确有一些边缘地带，歌舞团里的舞姬，除了凤毛麟角的几位，其余大部分都会涉及到一些暗地里的交易，而她们的收入，更多是来自这个部分。 安绘当然想成为最当红的舞姬，一来是她性格使然，做什么都想尽量做到更好，二来，如果能成为当红舞姬，自身分量必然会更重，那么，无论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还是报复那丑陋的一家人，才更有底气。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安绘笑眼弯弯，戳了戳郑媚，“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改天请你吃好吃的。” “不去，我怕胖。”郑媚斜她一眼，才别别扭扭的说，“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能不能上还是靠你自己的实力，不过先说好，总而言之，那天你帮我的人情，咱两清了。” 安绘哑然失笑。 郑媚口中的人情，其实是一件小事，那天演出结束后，郑媚被一个客人请过去喝酒，那客人存了坏心思，将郑媚灌了个七八分醉，郑媚用仅存的最后几分理智尿遁，却险些被堵在了恭房内，最后是安绘机智的引开了那客人，郑媚才逃过一劫。 郑媚以前一直不太看得上安绘，觉得她性格太绵软太好欺负，但这件事后，郑媚和安绘亲近了不少，安绘虽然有些和软，但遇事是真帮忙，比那些嘴里说的亲热却两面三刀的家伙强多了。 “不行。”安绘故意摆出脸色：“那日的人情你继续欠着我，今天这件事了，算我欠你人情，咱们啊，纠缠不清，你想两清，别做梦了。” 郑媚一愣，一抬头却对上了安绘狡黠的目光，她愣了愣，啐了一口。 “呸，谁和你纠缠不清呢，没得让人误会，你单身当然好说，我可是有情郎的，谁稀罕你。” 虽然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脸上却带着笑意，很明显，郑媚就是说说而已。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训练室，自行开始了热身和练习，而整个过程，安绘都非常认真。 原身的委托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接受了她记忆的安绘却知道，原身是真的喜欢舞蹈，也真的喜欢在万众瞩目中在舞台上跳舞的感觉，若不然，她当时不会缠着父亲给她请舞蹈老师，更不会在小贾氏的劝说下，那么容易点头就进了歌舞团，因为她潜意识里，其实是热爱舞蹈的。 成为更好的自己有很多种解释，但安绘认为，成为这个世界里最顶尖的舞者，一定能符合原身的委托要求。 安绘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学过舞蹈的，而且还涉猎过多种舞种，而今，当初的提前准备，果然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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