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我不太会做菜，全凭菊花新鲜，就直接放进清水里煮了。”马敏说着，给何袅袅和何年归拿来餐碟和筷子。 何袅袅夹起一朵菊花来吃，花没完全开，煮了之后，只有网球那么大。咬住花，花瓣里包裹的汤水就流进了口中。有清淡的菊花香气，但只是清汤，没有什么味道。 花瓣非常柔软，吃这完整的花，像是吃吸满了汤汁的冻豆腐，每一口都爆汁。只是非常清淡。没想到的是，吃到最后，花里面居然是泛着丝丝甜味，还是有点惊喜的。 “马村长，这花里面，你加糖了吗？”何年归问。 “没有。”马敏说，“就洗干净用清水煮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何年归说。之前研究菊花菜品的时候，只想着跟别的食物搭配，没想到单独煮花来吃，是这种清爽又柔和的味道。 “我看你们店里，除了鲜菊花，还有干花茶、菊花糕点和腌菜罐头什么的。我都忍不住下单。”马敏说，“你们真的太会研究了。” 马敏说着还拿出来何袅袅编写的种花教程，说：“我不懂种菊花，今年带着村民们种花，可把我给愁死了。天天翻这本书。不得不说，你写得是真的好，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就好了。” 马敏这么钦佩又客气的样子，让何袅袅有点不知所措了。来之前，她还以为这个村长一定是像大壮那样，得理不饶人的人。 不过理智又好学的村长，却更让何袅袅警惕起来。最可怕的对手，不是看起来凶狠强势的人。而是聪慧又谦虚的人。面对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她的上限在哪里，她会一直成长，一直进步，直到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如果两个村子竞争的话，何袅袅都没有信心赢。 何袅袅无奈地笑笑，说：“我听说你带着村民们，一起开水渠养鱼，办农家乐。一年时间就把村子打造成了本市的旅游名村，我得向你学习才是。” “你们村不是也有条河嘛，养鱼很简单的。你要是想学。我教你。”马敏爽朗地笑了笑。 “马村长这么坦诚，我也就不跟您拐弯抹角了……” “什么马村长啊，叫我小敏就行。”马敏说着给何袅袅他们拿点心、倒茶。 马敏家里有一套功夫茶具，花样繁多的茶具有序摆放。她把一块普洱茶用沸水冲了，第一泡茶汤倒掉，然后烫了茶盅，用镊子夹着茶盅，分别放在何袅袅和何年归面前。把第二泡的茶水给两人倒上，刚刚好倒了七分满。 马敏做这些的时候，安静而专注，看得出她是个很懂茶，很会享受生活的人。配的点心却是小熊饼干，看得出是一个有个性的新时代年轻人。 “那我就不客气啦，小敏。”何袅袅说着拿起一块小熊饼干。那小熊饼干胖乎乎的，里面有柔软如糖浆的夹心，甜甜的草莓味。这时候喝一口微苦的普洱茶，刚好中和了那甜，连草莓味都变得柔和清新了。 何袅袅继续刚刚的话，说：“我听说马家屯的菊花，出货都是四块五？” “是啊。”马敏也不避讳，“四块五还不好卖呢。现在一大半没预定出去。我们还准备临近开花的时候，直接降价到三块五呢。” 果然他们是准备打价格战的。花开之后，宁愿降到接近成本价，只求殊死一搏，把何家村给打下去。不过这价格战本来就是明战，也不怕何袅袅知道。马敏便说得像是聊家常一样轻松。 “销售渠道不好打开吧？”何袅袅说，“我去年为了卖点花，费了不少力气。即便是降价，市场就这么大。也不好卖啊。” “是啊，现在全靠去年你打出来的渠道在卖。但是也卖不了多少。毕竟很多商家还是认准了你。”马敏在自己地盘，自然毫无畏惧，连抢生意也说得这么坦然。 何年归坐在一旁，看着两个竞争对手，虚假地客套着，有点不太适应。心里不由得吐槽：“果然生意场上没有真心人。”他默默喝着茶，不敢声张。两个人都阴阳怪气的，感觉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我们村今年春天的话，已经全部卖出去了。”何袅袅很坦诚。 “何老板肯定是足智多谋啊。”马敏勉强笑着，“我们村不能跟你们比。” 何袅袅也笑起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帮马家屯卖花的。” 这话从竞争对手嘴里说出来，怎么都像是在反讽。马敏反问：“是吗？怎么帮啊？”表情虽然是笑的，但语调中分明是剑拔弩张。 “我比你们村要早做一年菊花买卖，销售渠道比马家屯要稍微多一些。”何袅袅微笑，“所以我想着，直接从马家屯收购菊花，既然你们能三块五一朵卖，那我可以三块五一朵收。” “哦？是吗……”马敏笑着不接话。本来是想用价格来宣战的，却没想到何袅袅主动用这个价格来收购，把她给绕进坑里了。 “这样一来，你们村的花可以顺利卖出，也不用担心销售问题了。”何袅袅说。何袅袅其实是坦诚的，只是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很像别有用意。看马敏没有接话，何袅袅继续说：“我不是来找茬的。相信你也在被销售的事困扰。我收购马家屯的花，其实我们是双赢。” 马敏沉思了一会儿，说：“既然何老板这么坦诚，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其实我这边也接触了几家代理。他们给的价格我也能接受。只是有些代理实在是无良，表面上谈得好好的，转头又反悔。搞得我也很闹心，不好跟村民们交代。毕竟花这种东西，一旦开了，就没有回头路，多放一天，就是一天的成本。” “如果马村长有顾虑，合同可以让马村长来拟，只要不过分，我就会签。其实合作是双向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马村长实在是不放心我。可以当我没来过。”何袅袅态度也很坚决，说罢站起来准备走。 现在马家屯的销售情况不好，两个人心知肚明。只是竞争对手来收购，马敏还是不放心。不过她也没什么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何袅袅的收购，是马敏目前看来，最好的选择。 “袅袅，话别说得这么绝嘛。”马敏拉着何袅袅坐下，又给她倒上茶，说：“现在花还没成熟，一切都好说。你来收购花，我其实是非常高兴，非常期待的。” 看到何袅袅端起茶来喝，马敏继续说：“只要你愿意，我马上拟合同。明天就寄到你办公室去。” 看到马敏往前一步，何袅袅反而后退一步。 何袅袅把茶杯放下，说：“我说的收购，不是说收目前田里种的春季菊。而是秋天那一波。” 马敏笑了笑，她明白，何袅袅春季的花已经预定出去，没有压力了。所以才来跟她聊秋季菊花的事。其实何袅袅对秋季菊的销售，也有些压力。于是她模棱两可地说：“我当然想跟你合作，只是秋天的花，要到秋天才能有数。现在春季菊还没搞定，聊秋季菊，还为时尚早。” 何袅袅点了点头，说：“那既然这样，我们就晚点再联系吧。小敏你先把春季的花卖一卖。后面都好说的。”说着也不走，而是又吃了块小熊饼干。这小熊饼干的夹心是随机的，有草莓味、白桃味，还有抹茶味，总有一些小惊喜。 何年归喝完了杯里的茶，准备走。何袅袅又说：“其实现在咱们整个市里，有八百多万棵甜庆菊。何家村占大头，有三百多万棵，马家屯也不少，有两百多万棵。其他的都散落在别的村里。食用花的市场现在几乎是空白，如果我们两个联手，是很有可能让两个村子的村民都富起来的。” 马敏喝着茶，不说话。 何袅袅便恳切地说：“我和你的心一样，都是想带着村民们富起来。这条路一个人走很辛苦，很难。我去年一年，深有体会。” 马敏看了一眼何袅袅，有些许疑惑，说：“你回来，不是为了你的店铺吗？” “我的店铺是后来为了帮村民们卖花开的，”何袅袅意有所指，“因为我不想一个人赢。钱是大家都赚，才开心。” 马敏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只是我现在得忙春季花销售的事。” “好呀。”何袅袅站起来说，“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我们村今年五一会开放旅游。到时候来找我玩啊。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好，一言为定。”马敏说。 何年归跟着何袅袅出来，捏了一把冷汗，说：“刚刚你们两个阴阳怪气那么久，我就怕你们打起来。” “怎么可能打起来啊。”何袅袅说，“就算是我今天是来抢生意的。也不会打起来的。” “当初大壮可是差点跟你打起来。”何年归说。 “马老板看起来不是那种人。”何袅袅脚步轻快地去开车，“我们聊得还算愉快。” 何年归一脸懵，说：“你们聊得还算愉快？” “是呀。她后面大概率会来跟我签秋季菊花收购的合同。”何袅袅说，“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赶紧想办法，卖出更多的花。” 何年归跟在后面，回忆着两个人的聊天，实在是没听出来这一茬。何袅袅笑着推何年归上车，说：“快点快点，我们去超市买小熊饼干吧。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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