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王佳丽在出门时遇到李阿姨，生出什么事端，尤露这段日子都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连跟蒋宗晟商议，都是直接请到了家里。 蒋宗晟过来的时候，身边自然也有叶施泽跟着。 两个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进到这栋不过几十平的老房子里，原本还算宽敞的客厅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不好意思，招待不周……”王佳丽双手交握，有些不自在：“两位先生随意、随意啊。” 蒋宗晟与王佳丽坐在沙发上，尤露端着水杯放到桌上，两杯，没有叶施泽的份儿。 不仅如此，她还抬起头，看向站在沙发旁边，给王佳丽很大压力的男人，语气平平：“别站这儿，让他们聊。” 王佳丽不知道叶施泽是谁，连忙阻止尤露：“露露，你怎么这样，去搬个凳子，不行我坐凳子上……” 叶施泽却先于尤露开口，他看了王佳丽一眼，笑着道：“没事伯母，我跟露露去屋里，你们聊吧。” 王佳丽看了他片刻，忽然伸出手，“诶，对了，你是不是前段时间晚上，在我们小区里……”她说着，似乎有些不确定，又打量起叶施泽来。 尤露疑惑：“什么？” 叶施泽一顿，动作迅速地将手从兜里抽出来，一把拉住尤露，未等王佳丽再开口，便将她拉着进了房间。 关上门的时候，蒋宗晟已经帮他圆过去，在跟王佳丽讨论官司的事情了。 尤露的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书桌，墙边立着个小小的衣柜，简朴但整洁。 书桌上有张照片，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分割开的道道光柱里尘屑飞舞，叶施泽走近一点，半道被尤露拉住。 “你干嘛。” 叶施泽笑了笑：“反正也进来了，看看怎么了。”说完他略过尤露，径直走向书桌，拿起那张照片。 相框已经很老旧，照片磨损的边缘被藏在一角，神山之下，小小的尤露和王佳丽依偎在一起看向镜头，只是王佳丽脸上挂着笑，而尤露面无表情，整个人瘦得快要脱相。 叶施泽沉默了一会儿，手里的照片已经被拿走，尤露说：“有什么可看的。” 她站在光柱里，脸上绒毛都清晰可见，光滑富有弹性的肌肤，颊边是淡淡的粉色。 叶施泽的手不由自主虚空握了握。他说：“你那会儿这么瘦。” 尤露愣了愣，想起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已经在王家被养了许久，不再是照片里那种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看向叶施泽，对方已经单手插兜，靠在窗边看楼下。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尴尬，干脆坐下，随手拿了本书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蒋宗晟的脸探进来：“没打扰你们吧？” “谈完了？”叶施泽没好气走过去，五指张开把他的脸按出去，“整天嘴里跑火车。” 两人插科打诨走出去，尤露静坐在桌前，挺直的脊背终于微微松懈，缓了几秒，跟着出去了。 又在家里窝了一段时间，二审的日子很快到来。 尤露陪着王佳丽来到法院时，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已经等在门口，旁边大家排着队往里走，蒋宗晟嘴里叼着根烟，没点。 叶施泽在他对面靠在一棵树下，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晨光透过叶片间隙洒下来，使他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 王佳丽凑过来跟尤露咬耳朵：“露露，小叶是不是……？” 她欲言又止，露出一种疑惑与好奇掺杂的复杂表情，看得尤露难受：“是不是什么？” “哎呀，就是那个呀。”王佳丽伸手推了她一把，挤眉弄眼，明明昨夜还因为今天的二审担心得睡不着觉，此时却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 “……”尤露：“你想什么呢，他是叶超的儿子。” 从蒋宗晟第一天来到她们家里以后，王佳丽就一直对叶施泽很感兴趣似的，明里暗里向尤露打探他的各种信息，直到尤露终于受不了，直接将叶施泽是叶超的儿子这个身份说出口。 然而王佳丽却没有她想象中的如临大敌、或者什么避之唯恐不及的反应，反而如现在一般，更兴奋地想知道更多。 “那又怎么了，我看他跟叶超那个混蛋不一样，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看到他……”王佳丽还在说，二人已经排到门口。 尤露一边将证件和资料交予门卫，一边又看了眼另一边的叶施泽和蒋宗晟，那二人看着她们的方向，蒋宗晟探头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被叶施泽嗤笑着给了一巴掌。 她回过头，牵着王佳丽走进去，叮嘱道：“一会儿你可别紧张，跟着蒋律师的节奏走，千万别自己乱说话……” 王佳丽频频点头，尤露还不放心，不断从肚子里搜索在网上看过的庭审注意事项，嘴里不停说着。 “尤小姐，马上就开始了，你这种焦虑的情绪要是传递给我的当事人，待会儿可不好办啊。”蒋宗晟摇摇晃晃拎着公文包，没个正形地走过来，叶施泽走在他旁边，满脸的漫不经心。 尤露看看他们，最后握了握王佳丽的手，转身向厕所走去。 这次保理贷款的事件持续了一整天，王佳丽意外地表现很好，全程思路清晰，在对方律师进行诱导性提问的时候也坚持不自证原则，屡屡逃过陷阱提问。 蒋宗晟则一改庭外的纨绔形象，整个人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妙语连珠逻辑无敌，将原告和他的律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尤露惊讶于他的表现，像是看到另一个人。她坐在中间位置，看向另一头的叶施泽，而后者也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冲她勾唇一笑。 不知为何，尤露忽然被他笑得心里一慌，低下头去。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夏日的燥热已在晚风中消散，尤露狠狠呼出一口气，对王佳丽道：“判决生效之后这笔债务就跟你没关系了，后续的事情，你也别管了，我来……” 王佳丽却忽然握住她的手，多年来无神的双眼，在这一刻带上一点儿神采，“露露，后续的事情你才是不该再操心。”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你从北京回来，本来就该出去玩，是我耽误你假期……不过我跟你老板说好了，她是个好人，说可以再给你放一段时间假，你就放宽心，好好出去玩儿吧。” “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尤露顿了顿，才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本来也不打算出去玩……” “不行。”王佳丽忽然虎起脸，一改多年柔弱姿态，严厉道：“明天你就坐车去俄罗斯玩儿，已经给你订好行程了，车票机票酒店都安排好了，不去可就浪费了啊。” 尤露一惊，“你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蒋宗晟的大嗓门又插.进来：“完美解决！”他走过来，将手搭在叶施泽肩上，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表现不错吧？” 王佳丽便不再理会尤露，转身抱住手里的包，对这两人忽然深深鞠了一躬。 蒋宗晟大惊失色，连忙来扶，“诶阿姨您这是干什么，这是我的工作……” 王佳丽充耳不闻，起身后转头看向尤露：“露露，快来道谢。” “……”尤露：“道谢干什么，我是给了钱的。他收钱办事儿，理所应当。” 王佳丽柳眉倒竖：“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对方律师不也是收钱办事吗？那他们怎么输了？” 逻辑无可辩驳，于是尤露在她的“逼迫”下，心不甘情不愿，对着二人道了声谢。 她这副样子，让蒋宗晟顿时感到很新奇。尤露一直以来在他面前都是冷淡疏离、偶尔甚至有点看不起人的样子，此时这样低下头，顿时让他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不觉本性暴露，得意洋洋道：“什么？没听清……” 话音未落，后背又被一股巨力拍下，他整个人都被拍到一边，愤怒转头的时候，尤露和王佳丽面前已经只剩下没什么表情的叶施泽，正跟二人装模作样地聊天。 “小叶啊，”王佳丽表情有点复杂，“你是个好孩子，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家……” “阿姨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叶施泽笑得很好看，像一个从小到大都乖乖听话、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尤露是我的好朋友，不管以前有什么事儿，都跟我们现在没关系的。” 尤露表情凝滞，王佳丽顿时喜笑颜开：“哎呀，是这样是这样，阿姨虽然没什么用，但我们露露聪明又漂亮，很优秀的……” “好了。”尤露拉住她：“饿一天了没吃什么东西，让医生知道又得说我，我们该回家了。” 叶施泽没说什么，很是周正地将她们送到门口，又贴心地招来计程车，为两位女士打开车门，一直目送车辆拐过转角，才回过头来，就见蒋宗晟一脸便秘。 “你可真行。”蒋宗晟说：“说出去谁敢信，我们浪迹花丛从不为女人多留一个眼神的叶大少，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叶施泽：“你闭嘴吧，我什么时候浪迹花丛了。” “得得，我知道，你是为了气你那个爹。”蒋宗晟电话响起，他随意接起来，挂断后对叶施泽说：“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叶施泽没说话，手上甩着车钥匙，若有所思地看着母女俩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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