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市中心的酒吧里,蒋宗晟呼朋唤友,招来一大群人在黄金位置开了卡座,筹光交错之中,有个美人从隔壁桌起身,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蒋宗晟正在跟兄弟大喝特喝,一边在对方的吹嘘声中假作谦虚,一边又忍不住将案件细节与众人细细道来。 美人在人群之中,费劲千辛万苦挤到他身边,举杯娇笑道:“那就恭喜蒋大律师又胜一宗案子啦。” 虽然人多,但是蒋宗晟也不是什么陌生人都请来白吃白喝的冤大头,况且,今晚的局本来也不是他给钱……他扫了一眼角落处兴致缺缺的叶施泽,又看了眼眼前略有点眼熟的美人,道:“你是?” 美人一僵,跟着他的眼神,也看了眼叶施泽,为了掩饰尴尬,娇笑着靠近过来:“哎呀,也就去年才见过的,蒋大律师看来是身边莺莺燕燕太多,怎么就把人家忘了呢。” 蒋宗晟听过这话,顿时扫眼向周围:“诶诶,你们可别听她胡说啊,我可是有主的人了,什么莺莺燕燕……” 美人更加尴尬了,但还不罢休,干脆直接道:“我是黎心瞳,去年在四姑娘山……”话还没说完,蒋宗晟如临大敌,当即掏出手机给美美打视频,接通后,他将镜头对准黎心瞳的脸,大声道:“老婆!你看看这人你认识吗?” 美美那头似乎在家里,安静得很,只见她凑近过来仔细端详,而后道:“哦,这不是瞳瞳嘛,你好呀!”她天真无邪地笑道:“刚做了鼻子吧?我说怎么有点儿不像呢……” 黎心瞳的脸顿时一阵红白交错,冷哼一声,离开中心这堆人,直接坐到沙发上去了。 见她如此,蒋宗晟也没再管,握着手机出去跟老婆打电话去了。 这边厢,黎心瞳坐在沙发上,挪着挪着,已经挪到叶施泽身边。 因为让蒋宗晟过来干了一单几乎是白给的生意,叶施泽出于愧疚,被他硬拉着过来酒吧,原本就烦,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走,身边忽然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 他皱起眉,黎心瞳已经举杯靠来,胸前一片白花花的风景:“叶少,好久不见呀~想不到在蓉城也能见到你,真是缘分……” 叶施泽眼皮也没抬,继续看着手机,只是往旁边挪了挪。黎心瞳见状,刚想再靠过去,却不知叶施泽看到了什么,忽然站起身,差点儿让她手里酒杯掀翻。 不等她再次开口,叶施泽已经头也不回往外走去,几秒之内,他的身影就被淹没在跳跃舞动的人群里。 黎心瞳银牙一咬,心里恨道,说好的花心大少呢! 叶施泽得到消息,风风火火从酒吧赶出来的时候,尤露正带着一群人,潜伏在某条小巷的暗处。 近日局里工作很忙,哪怕李迁平日里从来不好好上班,但也扛不住领导陪着大家一起加班,好不容易捱到十点才下班,他早已满腹怨气,于是直接打了辆车,在巷口下车后,嘴里骂骂咧咧地走进小巷。 路灯是坏掉的,小巷里破旧漆黑,充斥着泔水的气味。李迁骂了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顺便又看起软件。 近日真是诸事不顺,催收的找上门来,告知他王佳丽那边的债务打官司胜诉了,该他自己还的还是要他自己还;本来前两天手气好,赢了不少钱,只要再多一把,这些钱不仅能清空他的债务,甚至还可以多出一套房子的首付。 可惜,因为今天加班,错过了些消息,押错了宝,等这会儿打开手机一看,前几天赢的钱竟然已经全部被扔回去了,还倒欠不少。 李迁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惊得目眦欲裂,脑子空空,于是没注意到,几道人影从他身后慢慢走出来。 正想着,要不干脆回去让他妈把这老破小的房子卖掉先还一部分债,忽然兜头盖下来一只麻袋,将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接着后腿弯被人狠狠一踹。 李迁甚至连惊叫都没发出来,就倒在地上,劈头盖脸的拳脚随之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他只好挣扎着双手护住脸,一边含混地叫着喊着,一边努力说出完整的词句:“别打了!别打了!老子他妈的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落下,拳脚忽然停住,罩住他的麻袋被人粗暴地抽出,刮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嘶嘶吸气。 “所以,你是谁?”清凉的、如雨落屋檐的女声响起,带着很明显的嘲讽意味。 李迁努力睁开被血水糊住的双眼,抬头朝声源望去,只见一道纤瘦挺拔的影子,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洁净的脸庞。 有点眼熟,他第一时间想,那些催债人里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吗? 一只脚带着狠劲踹过来,正正踹在他的腰上,女人说:“问你话呢。” 李迁感觉肾脏再次受到重创,怒道:“老子是他妈的公.务.员!你个疯女人踹哪儿呢?!给我肾踹坏了你负责吗!”他一时情绪激动大吼着,不禁疯狂咳嗽起来,一众人围在他身边,就这么静静等他咳完,不时还发出一点哄笑声。 尤露带笑的声音响起:“哦,公.务.员啊。” 李迁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他睁大双眼,适应了黑夜里的光线,忽然惊道:“你!你是!王佳……” 话音未落,尤露一把抄过身边人的棒球棍,瞬间抵在他的下三路处。 “我是谁?”她低下头,眼神很亮,但李迁的要害被她用工具压着,吓得神魂聚散,“我、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尤露将棒球棍交到旁边的人手里,继续抵着他,随后,她从兜里抽出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指,一边道:“你做了什么,想必你自己很清楚。” “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事之前都该掂量掂量,后果你是不是能承担得起。”她轻笑一声,道:“我也不想干嘛,只是出口气罢了。” 李迁怒道:“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这么做,就不怕我报警吗?”他知道自己是色厉内荏,因为他的手机早在刚开始被打的时候就不见了。 这个时候,尤露用那张擦过手的湿纸巾,从兜里拿出一部屏幕破裂的手机,用湿纸巾包住,然后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咔嚓咔嚓,拍摄起来。 “你!你干嘛!”李迁惊而坐起,但棒球棍却精准地往里一戳,痛得他又躺回去缩成一个虾球,声音都小了不少:“你这是违法的……” 尤露没有理会他,顾自拍完照,淡道:“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所有人做过的所有事情,在世界上都会留下痕迹。” 她将手机往他身上一扔,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机晃了晃:“现在,你留下的痕迹,都在我这里。” 李迁的心像一颗铅球,在方才进入小巷之后不断下坠,此时此刻,尤露说出的话,让这颗铅球倏然下坠到无尽深渊,他甚至能听到如刀割般的风声。 恐惧感让他妥协,大吼道:“别!你别这样,我只是被人骗了,实在没办法,我妈年龄大了,我家也没什么钱……我是实在没办法啊!” 尤露冷漠道:“你妈年龄再大,哪怕明天就死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迁心思转了好几转,想着,也就是被打一顿,比起他一个有编制的公.务.员赌博被曝光,这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于是咬牙道:“好!今晚我就当没见过你!你别曝光我!” “哦,那么……”尤露弯下腰,眉眼弯弯道:“可是你下班好好走在路上,怎么弄了一身伤呢。” 李迁欲哭无泪,挣扎着说:“我、我自己走路看手机,被、被车撞了!” 尤露直起身,耸耸肩,当着他的面将刚刚拍摄的照片删除,然后招呼一众人等,就此离开了。 留下李迁在原地,深深呼出一口气。 小巷尽头的光亮处,叶施泽静静看着,期间还打发走了一个路人,像尊门神似的,守在巷口看完这一切,而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是我,”他淡淡道:“已经解决了,不用来了,后续帮我盯着这个人就可以。” 尤露在巷子末尾处给大家结账,然后一一道谢,笑着送走所有人后,她走出巷子,身侧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看不出来,你胆子挺大的。” 她转过头,叶施泽正斜斜靠在墙上,白天穿过的西装已经扯开了领带,吊儿郎当的样子,嘴角挂着笑。 “你是不是跟踪我啊?”尤露无语了:“怎么我做什么你都在?” “对啊。”叶施泽摊开手:“你做什么,我可都是目击证人,以后你要是惹到我了,我就——” 他忽然凑近,夏夜的风挟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还有点儿烟酒混合的味道,狭长的眼睛一瞬间靠近过来。 “曝光你。” 他笑眯眯地说。 尤露在这一瞬间,再次失去从小到达的从容不迫,双手背在身后,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出口的声音也带上一点滞涩:“你到底想干嘛?” 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好像从他们认识以来,在开始时那些被她掌握好的主动权,尽数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叶施泽站直了,眼神亮亮的,说:“哦,这个么。”他伸出两根手指扯了扯领子,说:“我建议你收买我。” “……”尤露暗地咬咬牙,面无表情越过他,往家里走去。 不过两秒,身后传来脚步声,叶施泽追上来,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嘴里还在念叨:“不过,你就这么放过他了?他做了那么恶心的事儿,只是打一顿,也不太出气吧。” 尤露原本想粗暴地说关你屁事。 但她转眼看见他走在夜风里,老城街道狭窄,两侧行道树与灯光和月色,尽都成为背景。 于是她说:“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手里的证据,又不可能只是刚刚拍的那些照片。如果真的只有那些照片,也不可能就地删除。李迁是一时被打怕了,被数个壮汉围着,还被棒球棍抵着,正处于谈判最弱势的地位,不得已才答应。 “但你要是真的曝光他,难保他不会也说出你做的事儿吧。”叶施泽放慢脚步,渐渐步调与她一致。 尤露说:“他又没有证据。” 她可是专门选了没有监控的地方。更何况,哪怕这件事确实不光彩,哪怕李迁真的找到证据曝出去,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众人眼里被千夫所指、丧失人性的赌狗,不仅让家里背上巨债,还利用好心邻居的善良,差点把人家也拖下水。 叶施泽听完,忽然笑了一声,说:“上去吧。” 尤露此时才忽然惊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她家楼下,三楼的位置亮着温暖的灯光,王佳丽正在家里等她。 他好像在送她回家。 尤露一顿,没有言语,攥着手里的包,快速上楼了。 叶施泽留在原地,抬头看向她家的那个位置,直到两道人影交错出现在客厅,慢慢晃动起来,他倏然露出一抹笑,转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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