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雨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姐,这可如何是好?” 宋星凝急切地追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阿娘?” “我没有。” “那就好,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阿娘。”宋星凝顾不上那么多,掀开被子就起了身。 宋星雨神色忧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阿姐……” 宋星凝将自己的右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以示安慰,“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辛苦你照顾阿娘了。” 宋星雨用力点了下头,“阿姐,你放心吧。” 即将跨出门槛之时,宋星凝骤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她又折了回来,拿上了自己的长剑,一转身就冲入了夜色。 大雨迟迟未至,漆黑的夜空如同无边无际的泼墨,仿佛要将整个京都都浸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心急如焚的宋星凝没有走睿王府的正门,而是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路——翻墙而入。 就在她的身形落地的瞬间,伴随着刀剑出鞘之声,数个身影闪现在了她的周围。 “大胆,什么人……哦,原来是宋姑娘。”在看清来人之后,府邸里的守卫们不由松了口气,收刀归鞘,回归原位了。 宋星凝也继续前行,穿过了竹径,来到了水榭的门口。她这才发现水榭少有地关上了门,看来是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了。 就在此时,水榭里传出了两个人的谈话声。 “这多年来,陛下自有圣裁。只是之前北疆不安定,镇北大将军是太尉的门生,陛下不得不仰仗太尉,如今贺兰部落议和,谭御史之死不过是个火引子罢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太尉绝无翻身的机会了?” “不错。从东宫那位求情的结果就可以看出陛下的态度了。” “难怪肃王的人连夜给太尉增加了一条卖国罪。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再点把火,想把整个太尉党都烧了。” “萧琮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 “太尉是太子在朝堂上最大的靠山,太尉倒了,太尉党也倒了,太子就孤立无援了。为了打击太子,肃王还真是不留余力。殿下,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那就帮肃王的人把太尉党的卖国罪给坐实了,一个都不能放过。” “微臣明白,就此告退。” 闻言,宋星凝的脑袋“嗡”了一下,感觉自己整个人坠入了冰冷彻骨的冰窟。 紧接着,水榭的门打开了,一人快步走了出来。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容貌,从她的身边匆匆走过。 宋星凝也没有理会,只是抬眸看向了站在水榭里的萧璟。 就在对视的瞬间,萧璟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闪过了一抹讶然,随即又化作了欣喜之色,“星凝,你回来了,好些了吗?” 他的神色关切,言语温柔,看在眼里,宋星凝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从少女的眼眸里读出了满满的质疑,萧璟轻轻叹息,“星凝,今日退朝之后,本王就想跟你商议此事,只是听说你有病在身,只能作罢。” 他微微蹙眉,眸色渐渐深沉,“本王事先看过御史弹劾的罪员名单,你爹的名字原本不在其中。此事被别有居心之人利用,临时将你爹的名字给加了进去,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宋星凝只是用冷漠而疏远的眼光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萧璟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急切之色,立即握住了她的双手,“星凝,你要相信本王……”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宋星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本王可以对天发誓!” 宋星凝深深吸了口气,保持了应有的平静,“就算此事不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要下令‘一个都不能放过’?” “星凝,本王心中有数,一定不会伤害到你的家人。” “你还没意识到这京都的局势已经失控了吗?一切已经不在你的掌控中了。” 闻言,萧璟平静的眼眸里瞬间涌起了波澜,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想要我相信你,也不是不可以,”宋星凝定定看向了他,“你明天就去跟陛下求情。” 萧璟的神色微微一变,“你知不知道,东宫那位因为求情被陛下训斥了?” 宋星凝又做出了让步,“好,既然做不到雪中送炭,那就不要落井下石,你可以收回刚刚的成命吗?” 萧璟的眼眸渐渐暗了下去,仿佛深渊开启,一眼望不到底。 宋星凝的内心平静得有些异样,对方的态度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些无趣的试探根本毫无意义。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出罪魁祸首,救出你爹。” 就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宋星凝忍不住笑了,“萧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下一刻,她抑制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将我爹诬陷成太尉党是你!要把罪名坐实,杀我全家的人也是你!” 萧璟的眼眸深沉无比,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事已至此,追究过错无益,当务之急是救人。” 对于眼前之人,宋星凝已经彻底绝望。她直接拔剑而出,割断了自己的衣袍一角,“萧璟,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就纵身而起,飞上了水榭的屋顶,离开了睿王府。 此时的她无颜去面对阿娘和星雨,无处可去,只能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大街之上。 伴随着一道闪电划过了夜空,春雷滚滚而来,大雨倾盆而落。 宋星凝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雨中,浑身无力,脚步虚浮难行。而眼前的黑暗一阵一阵地袭来,正在不断地吞噬着她的意识。 天旋地转中,她终于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意识终于回归,宋星凝缓缓睁开了眼睛,落入眼帘的是一片粉色的帷幔,看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宋姑娘你醒了。” 宋星凝循声望去,一个窈窕的身影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周云素快步走了过来,轻轻扶起了她,然后拿了一个软枕放在了她身后,“昨夜你淋了雨,病得不轻。” “是你救了我。” 周云素微微颔首,从桌子上面端起了一碗粥,“我们先喝点粥,再喝药吧。” “谢谢你。”宋星凝伸手接了过来,然后都喝了下去。 喝完了粥之后,周云素把熬好的汤药送了过来。 宋星凝也听话地一口气都喝了下去。 周云素将药碗接了过去,又递过了一个精致的小罐子,“药是不是很苦?来吃点蜜饯甜甜嘴。” 说实话,宋星凝已经完全感觉不出来汤药是苦还是甜了,只是对方温柔体贴,她不忍拒绝,便取了一颗蜜饯放入了嘴里。 “对了,我已经派人跟你家里打过招呼了。你阿娘已经完全康复了,你不用担心。现在就剩下你还病着了,赶紧好起来吧。” 眼前的女子细致入微,宋星凝不胜感激,一时之间,她怔怔望着对方,不知该说什么。 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周云素温和一笑,“你之前救过我,你我更是一见如故,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宋星凝点了点头,“好。” “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要是相信我的话,不如跟我说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到你,但是说出来,你会好受一些。”周云素也在床榻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 眼前之人温柔如水,她的言语就像是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漾入了内心,宋星凝的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下。 “如今京都局势动荡,令尊被卷入这趟浑水,也难怪你心急如焚了。”周云素轻轻叹息,却又出言安慰,“宋姑娘你侠肝义胆,我相信你爹也是一定是个好人。既是不白之冤,总归会昭雪的。” 如今京都局势波诡云谲,宋星凝不知道是昭雪那一天先到,还是满门抄斩那一天先到。无论如何,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地探向了自己的腰间,却摸了一个空。再一抬眸,她就看到了放在不远处的那柄长剑。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周云素立即会意,便将长剑取来递给了她。 在长剑回归掌心的瞬间,宋星凝感觉自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周姐姐,谢谢你的照顾,我应该回去了。” 周云素的目光扫过了她手中的长剑,似乎有些放心不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宋星凝的眸色黯淡了下去,却又勉强一笑,“周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家人的。”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周云素的眼底掠过了一抹异样的光芒,“等等。” 宋星凝停下了脚步,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她,“周姐姐有什么事吗?” 周云素的眸光盈盈闪烁,“说起来,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应该可以帮到你,要不要引荐一下?” 如今宋家可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就连萧璟也无法解决,宋星凝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有人可以伸出援手,不由苦涩一笑,“多谢周姐姐的好意,只是如今能帮到我的人只怕很少。” 周云素神色一敛,笑意褪去,少有地流露出了凝重之色,“做些什么不一定会有转机,可是什么都不做就肯定不会有转机。” 被一语点醒,宋星凝的眼眸里又点起了光亮,“多谢周姐姐提醒,那就劳烦你安排了,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不尽。”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周云素的目光一转,“只是……” 宋星凝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那个人倒是个大忙人,只怕一时半会见不上面。”周云素的眸光一闪,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你放心,只要是你的事情,他一定会抽出时间的。” 对方的语气如此笃定,宋星凝的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猜测,“他……认识我?” 周云素神秘地笑了笑,却卖起了关子,“等见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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