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巴掌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去。 苏宛轩格挡了一下,她趁势握住萧弈如的手腕,将人拉近,悄声快速道:“殿下,想想小郡主,如果想不被牵连......” 如果想不被牵连,萧弈如只能靠萧氏,而萧氏,会做两手准备。 太子极可能大势已去,无法翻身,永穆上位是萧氏最优的选择。 镇国公萧老将军故去,萧将军只是军中文职,无力掌兵,而兰陵萧氏是绝对的利益至上,左右逢源,才能作为百年世家屹立不倒。 萧弈如当然清楚,她咬紧牙关,怒视苏宛轩:“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薛皇后一直盯着她们,苏宛轩留下一句“殿下好自为之”,不再多言。 清算的日子到来了,虽然太子之言惹怒会昌帝,但他所说的关于宁王所做的一切,还是引起了会昌帝态度的松动和对宁王的怀疑。 八月底,朝阁发出诏书,命沈证从陆尚书毒杀案开始,重新进行调查。 ——从下发圣旨的这一刻起,永穆和苏宛轩才放下心来,永穆成功了。 夜鸿风种在会昌帝心中关于宁王是大夏国运的暗示已经被完全解除,他不再是坏事做尽却豁免惩处了。 诏书下发的同一天,南诏王阁骨请离王都,依旧由吕英领一千鸦羽卫护送回寒洲城,再渡江回到南诏。 为了避嫌,苏宛轩和夏槿言都没有去相送,只托洛钦和吕英传了信去,永穆倒是带着上千女冠和公主卫,浩浩荡荡从清风观出发,沿着朱雀大街,从明德门出了王都,一路送至京郊黎南山。 永穆与阁骨分别骑着一黑一白两匹战马,几乎可以说是刻意地在朱雀大街上慢慢行进。 王都朝臣和百姓全都明了,从这一天起,宁王和太子一样,都将成为过去式。 经过这大半年的发酵和这一个月的爆发,永穆公主拿到了江南全境和寒洲的支持,几乎将原来以镇国公府为中心的太子系官员全部收入麾下。 苏琸已经被废为平王,圈禁于修真坊一处道观,太子妃萧弈如和兴乐郡主暂时居于东宫,并没有受到连坐,且每十日萧弈如还可以前去探望。 八月廿八这日,在北衙卫“护送”下,萧弈如第一次带着小郡主前往修真坊,观内秋意瑟瑟,院中倒还算干净。 观中主院四周分列重兵,苏琸这几日来只是看书,并未再有什么过激的言论。 就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苏琸和萧弈如带着兴乐用了一顿午膳,算是给兴乐单独过一个周岁。 席间苏琸不说话,只亲自喂兴乐吃了一小碗长寿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萧弈如吩咐女官将抓周的物品摆好,对苏琸道:“琸弟,把靖儿抱过来吧。” 然而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苏琸紧紧抱住兴乐,避开萧弈如,闪身出了屋,冲至主院门口,看守的兵士不敢强行阻拦,被他钻了空子,逃出院子。 但道观高墙阻隔,可以说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兵士。 苏琸哈哈笑了一声,举着一岁的女儿,高声疾呼:“永穆出生就害死了阿娘,你出生就害死了你弟弟,你们都应该是合适的人选......夜国师,夜国师,你看啊!永穆不行,兴乐可不可以?!” 萧弈如站在主院门口,难以置信:“苏琸!你竟是这般,这般......” 她眼中蓄满了泪,话断在风中,苏琸回过头来,面露疯狂。 兴乐大哭起来,被冷风一吹,开始挣扎着连连打嗝,苏琸不妨,举她不稳,眼看就要摔落。 院墙上突然飘下来一人,踩过院中石桌,掠过苏琸上方,伸手将婴孩腰带提起,送回萧弈如怀中。 “殿下,我送您回宫吧。” 是洛钦,萧弈如看向这位时常跟在苏宛轩身后的女冠,想起去年她与苏琸共同商定让苏宛轩派她前去刺杀谢淮辰,从这个决定开始,一切就都走向了不可控的覆灭。 错误的杀戮与正确的救赎,仿佛命运线一般有始有终。 萧弈如抱着兴乐,头也不回地出了观。 她回到东宫后,便向会昌帝和薛皇后奏请,要与平王和离,之后搬回镇国公府。 薛皇后表示避嫌,会昌帝自然将此事交由永穆,恰逢礼部上书,问是否将平王妃和兴乐郡主挪出东宫,另迁别殿。 “阿嫂......”永穆亲自来到东宫,将礼部奏折递给萧弈如,但对方并不接,她也不恼,接着道:“我已同阿耶和皇后商议,靖儿还小,本就体弱还受了惊吓,不宜迁宫,以后再说。” 萧弈如冷眼看她,半晌才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对视良久,永穆道:“靖儿,也许会找阿兄,阿嫂你辛苦了。” 萧弈如语气轻蔑:“我已决意与平王和离,公主殿下也不必假惺惺关怀。” “好,表姐......”永穆笑了笑,道:“你看,我们怎么也脱离不开这些关系的。何况,靖儿......” “靖儿如何?成了废太子之女,你让她以后如何看你,如何看她父亲?如何在皇族之中立足?” 面对萧弈如的连连发问,永穆抿了抿嘴,反问道:“表姐难道,没有想过,以阿兄对待我,对待靖儿的真实想法,她长大以后,就一定可以过得很好吗?她会和我一样,被视作是出生就害死亲人的罪魁......反而现在,我可以保证,她以后会过得很好!” “哦?”萧弈如大致有了猜测,但她并不太相信,然而永穆接下来的话应证了她的猜测。 “不妨直说,我会把持朝政,我会成为皇太女,表姐,你猜我登基后,下一个皇太女是谁?” 萧弈如没想到她真的说出来,眉心一跳,小小地惊了一下:“你就不怕群臣反对?万民反对?再说届时你成了亲,自然会有你自己的孩子。” 永穆轻轻摇头:“我不成亲。” 萧弈如沉默下去——她从小就知道,她将来会成为太子妃,会成为皇后,会成为太后。 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 从现在起,她知道了。 “公主,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等靖儿大一些了,把萧家军交给我。” “好。”永穆一愣,展颜一笑,“对了,靖儿周岁,这是我送她的礼物。” 说罢她将一枚刻有“栩”字的玉佩放至萧弈如手中——是她从谢淮辰那里要回来的周书杳遗物。 自那之后,礼部再无提议萧弈如和兴乐迁宫的奏请,萧弈如封号改为荣国夫人,仍居东宫、教养兴乐郡主;而平王在观中,日益疯癫,但群臣百姓,几乎不再提起此人。 从九月到年尾,是属于宁王系的寒冬凛冽、冷风呼啸。 在清剿宁王党羽时,借助兵部员外郎李汌长达一年收集的证据,永穆和苏宛轩几乎拉下了半个兵部。 不仅有鸦羽卫去年南下时,被宁王授意有意贪渎克扣军资粮草;还有秘密传令岐王违命越江,引发幽州之战。 因岐王已经揽下所有罪责身死,兵部尚书百般抵赖,攀咬出与宁王交好的一些吏部官员,最终借助岐王母妃悄悄留下的岐王密信,揭露了岐王受宁王胁迫的真相。 好一场狗咬狗的大戏,一出接一出。 如此种种,宁王所犯下的罪行与平王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堂姐,我选好了,这几件克扣粮草的事,留中不发……还有这几件……” 永穆叹气,将卷宗递给苏宛轩。 大理寺罗列出的宁王罪行,从最早的利用裕兴斋吕氏等人暗中搜刮及欺压百姓,到聚龙阁、宋京兆倚财仗势,收受王都末流小官和地方官员贿赂,再到陆尚书毒杀案、南林郡王毒杀案,以及最严重的勾结北狄前国主,意图覆灭幽州萧家军...... “好,这样对比下去,平王恐怕要冤屈死了,毕竟他只是利用夜鸿风,让谢淮辰通敌而已。”苏宛轩另有计划,赞同她的选择,“我们军中粮食充裕这件事,还要保密。” 反正宁王敢轻举妄动,试图翻案,也打不过这么多证据。 因为不能透露催眠一事,谢淮辰算是背了个不能洗刷的罪名,首当其冲被削掉了左军大将军之职,而后府邸也被抄没,最后他多番向会昌帝陈情认错,才勉强被允许从小兵重新入伍。 宁王禁足在府中,几乎每天都要抓秃了头,薛皇后除却每日伴驾,便是不断向永穆和苏宛轩求情。 煎熬苦等月余,最终于十月月中,宁王等来了他的结局——削去王爵,批枷刺字、流放关外。 这样一来,算是稳住了薛皇后,只是...... 苏宛轩冷笑一声,对永穆和夏槿言道:“不要让他活着到达关外。” 永穆点头:“还有,皇陵孝陵卫那批人,得防着点。” 当初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现在再去问平王也不可能了,只能暗中提防。 会昌帝病情时好时坏,已经无法上朝,永穆顺理成章地接手了政务,朝臣收起了党争站队的心思,平稳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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