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白凤峡东岸一片狼藉,营帐上灼迹焦黑,大夏军营数万将士对打厮杀,伤痕累累,而身为主将的夏槿言身受重伤与奇毒,竟然在营外直接被南诏阁骨押下。 死伤的兵士不计其数,横陈在营帐内外。 即便如此,南诏军也耗费了几个时辰,才将活着的鸦羽卫和驻军尽数捆下,且自身折损不少。 十一月的第二天破晓终于快要来临,雪下了一整夜,峡谷两岸一片白茫,将暗红血迹掩藏。 黎明前最暗之时,阁骨指挥将士休整,准备继续北上寒洲城,谢淮辰留下来的人果然来请见。 这群人趁前夜乱斗,一直躲在北面营外,静候事态发展。 阁骨端坐帐中,召那人入帐。 “阁将军......按照您和我们将军约定好的,您可以带走夏槿言夫妇和鸦羽卫,退兵回南诏。”这左军偏将环视一圈,眉心一跳,接着道:“请问您什么时候开拔呢?” 阁骨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案上的物件,不发一言。 久到对面的男人额角开始冒汗,要知道,他目前可算是深陷敌营,这位一看就不好惹,万一对方出尔反尔,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终于阁骨似笑非笑,开口问道:“你们将军,事先怎么不说,这军中还有位大夏公主呢?” 偏将抬手印印汗,不知道阁骨要做什么,解释道:“这,谢将军也不清楚啊!” “哦......”阁骨看着他,戏谑道:“那这公主我也带走了?” “这......”这样的大事他做不了主,只好应道:“不如末将去回禀谢将军?” “好哇!”阁骨挥手,“那就有劳这位小将军了?” 说罢她拍手,便有三两魁梧的南诏兵士进来,为首的一人道:“请吧!” 帐内烛火摇曳,这偏将暗暗思忖:将军估算不错,看来对方也没打算就此罢手!恐怕还有一战! 他拱手,随着南诏兵士走出营帐,方才外面地上七零八落躺着的鸦羽卫伤患甚至尸首,不消片刻便被清理走,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凤峡东岸营帐北方约十几里,谢淮辰带领的左军根本就没打算完全安营扎寨,他们在此静候南面的消息。 左军之中亦有心生疑虑之人,被谢淮辰心腹暗暗弹压下去。 终于留守的偏将回来传话,谢淮辰听完他的回禀,上马高呼道:“兄弟们!昨夜是我和夏将军使的一出计,现在南诏兵乏将累,据邓副将来报,他们的人已经损失了一半!如今正是我们反攻的好时候!” 左军诸人这才彻底振奋起来,纷纷应道:“愿随将军征伐,驱除南诏!” 他的打算就是,趁与阁骨在东岸再战,将军营内的一切都抹杀掉! 很快,一万多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南走,谢淮辰甚至带领亲兵行进在最前方,除了鼓舞士气,还为了第一时间掩盖他与南诏骨女合作的事实。 “报!” 越来越接近军营,前方斥候迅速奔回,禀道:“将军!前方!” “怎么了?!” “前方有驻军巡防!” “怎么回事?”谢淮辰大惊,低声问偏将:“你走之前,阁骨的确是已经把夏槿言和永穆公主都抓起来了?” “是!”偏将点头:“她就是借口要问将军您怎么处置公主,派末将回去的。” “难道夏槿言这么短时间内又把阁骨打跑了?走,去看看!都打起精神来,小心埋伏!” “是!” 谢淮辰难以置信地展目望着千余顶烧焦熏黑的营帐绵延,这里的确是经历了一夜恶战。 然而不远处的驻军巡防也在提醒他,此地仍然在大夏辖下。 虽然心中有万般疑惑,但谢淮辰先前已经在军前放话出去,此刻只好装作如计划好的,狠夹马腹,瞬间从队伍中疾驰而出,打算尽快去找到夏槿言。 军营外负责巡防安排的付乙新早就得了消息,他掩藏起眼中的鄙视与痛恨,上前与谢淮辰虚与委蛇。 只见这位左军大将一勒马绳,冲他抱拳,问道:“这位小将军,你们将军呢?” 夏槿言此刻还在昏迷之中,付乙新按照苏宛轩的交代,面露沉痛表情,道:“今晨我们假装不敌南诏,而后趁其不备反攻,然而南诏撤离的同时,将公主殿下掳走了,将军已经带人去追击了!” 谢淮辰听得此言,心中一凛,恐怕驻军和鸦羽卫吃了暗亏,都已经猜到了他暗中与南诏所商之事!只是南诏太不中用,有他内应设伏居然还是没能把鸦羽卫拿下! 然而军中传来议论纷纷,不知情况的左军众兵士看情势果然如谢将军所说,都无比振奋。 “哦?”谢淮辰心底一阵没来由的焦急,面上也异常担忧,追问道:“公主殿下没受伤吧?南诏是朝哪个方向逃逸了?本将军这就去点人支援!” “回禀谢将军,那南诏叫阁骨的统帅和她的亲兵武功了得,挟持殿下从东岸小径下谷了!” 谢淮辰一听,马上让参将去点出一千多心腹精兵,打算下谷去“帮忙”。 付乙新面上客套,忙道:“大将军,您是千金万金之躯,还是坐镇营中比较好!” “无妨!”谢淮辰忽略掉对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挥挥手道:“公主殿下的安危要紧!” 脚下的道路窄小陡峭,一千精兵拉成长长的队伍,跟随着谢淮辰从东岸下谷。 谢淮辰右手紧握刀柄,神思不属——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让他务必确保夏槿言夫妇及鸦羽卫全军身死的同时,活捉永穆公主! 如今没有一件事是按照他的计划走的! “将军?” 身旁的心腹参将提醒他,谢淮辰回过神来,冷声道:“无事,大家都警醒一些!”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这冬日雪后,连绵起伏的山脉,矗立的大小不一的怪石,甚是难行。 好在地上脚步纷杂,追逃痕迹非常明显,南诏诸人逃向了西南方向。 谢淮辰在队伍的前方,最先一批到达谷底时,时间已经是接近傍晚,冬日阴风掺杂着血腥气,令人不适。 谢淮辰手持罗盘,根据前几日夜鸿风后来派人传来的消息,确认好方位后,吩咐下去,要趁着夜色掩映,去往夜鸿风藏身的山洞。 参将疑惑,问道:“将军,我们不去西南方吗?” 谢淮辰暗叹一口气:“不急,先去找夜国师。” 参将点头称是,不再多话,只依命传令下去,让后面的兵士跟上。 在这样的地方夜行,最易被偷袭,但此刻谢淮辰的心情无比焦灼,一面走一面复盘方才那鸦羽卫小队长的话。 最坏的可能性就是夏槿言也和他一样,与南诏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反过来报复他! 虽然以他对夏槿言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做到这份上,南诏阁骨与他有杀子之仇,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谢淮辰想到此处,稍稍安心,不去细想为何自己执意要去找夜鸿风报备永穆被掳一事。 * 昨夜的混乱之后,夏槿言虽然服下解药,还是因为箭矢伤及心脉,昏迷不醒。 好在自己人的相斗之下都留有余地,大家都只是受伤程度不一,并未有人重伤不治。 童百薇夫妇和数十名军医忙了一整个后半夜和白天,才勉强给每个人都包扎好伤口。 苏宛轩坐在帐内床边,轻舒一口气,她手些微颤抖,雪点带来的凉意仿佛还缠绵在手背之上,而此刻她却有些庆幸夏槿言的昏迷,让她不用去解释,或者编织合理的谎言来掩藏那个秘密。 她不想对夏槿言说谎,但也不想告知他真相。 在场的永穆和魏玄矶都是识趣之人,只当她真的只是为了迷惑阁骨而临时演戏,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 他胸口被双箭洞穿,只偏差分毫便很可能因此丧命。 苏宛轩撑过去,轻柔地抚着夏槿言紧皱的眉心。 然而她心中却没有对阁骨和谢淮辰甚至夜鸿风和太子的任何情绪波动,这些人不配占据她心中任何位置,因为她们都只会有一个死亡的结局! 可惜现在她还需要想办法骗过阁骨,引出夜鸿风,还需要留着谢淮辰,甚至需要将战功送给谢淮辰,以保证他回到朝中后,可以帮助宁王与太子分庭抗礼。 她靠在夏槿言耳边,轻道:“槿言,无论有多难,我再也不想我们受制于人,可惜现在只能忍气吞声,蛰伏静候。” 洛钦在帐外道:“殿下,谢淮辰的队伍在五里外,快到了。” “知道了。”苏宛轩低头看了眼床上的男人,起身出去,对洛钦道:“按计划行事吧!” “是!” 洛钦拱手,心中充满歉疚,昨日如果她也跟着跳出包围圈,可能夏槿言不至于受此重伤,想来当时是万分惊险,好在最终被苏宛轩化解。 “洛钦。”苏宛轩看出她的情绪,微微笑道:“没事了,接下来才需要万分小心,阁骨,不是易与之辈。” “嗯。” 之后谢淮辰果然如苏宛轩设想的,急急下谷去了,所以夜鸿风极有可能就是在谷底等着谢淮辰得手。 峡谷底部地势奇特,怪石嶙峋,只要提前埋伏妥当,非常易于藏人和追踪,接下来就看能否让这三方相信,苏宛轩想让他们相信的事。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