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中偷袭之人听得魏玄矶此语,依旧沉得住气,且似嘲讽般,接连发了数支小箭,分别射向苏宛轩和夏槿言。 夏槿言余光瞥见魏玄矶还没来得及带苏宛轩和永穆离开,急忙转身挥开射向苏宛轩的箭,却不妨另有两支小箭破空而来,扎穿重甲,直抵后心。 他闷哼一声,直刀重重扎进冻土,单膝跪在苏宛轩身前,努力咽下一口鲜血。 然而苏宛轩明明是看着他的,但她眼底情绪却毫无波动,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不上后背的箭伤,夏槿言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他一阵后怕,愈发焦急,顾不得手上血迹脏污,他跪在她身前,大掌按在苏宛轩肩膀轻摇,疾声喊她:“云安?!云安?!” 苏宛轩眼神发直,恍若未闻,深深沉湎于幻觉之中。 不消一会,暗中观察这奇怪的场景片刻,那南诏祭司终于在部众的簇拥下,从藏身之处走出。 她年约四十,身着银色轻甲,身量高瘦,手持一把银色小弩,一双冷眼满含讥讽。 她见魏玄矶武功高强,却紧紧护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且分明听得这小姑娘喊苏宛轩堂姐。 这小姑娘的身份不言而喻! 她不发一言,只抬起右手,左右数人便提剑杀出,将魏玄矶和永穆团团围住。 战圈越来越小,而最中央的苏宛轩却如同处在龙卷风的风眼,诡异地平静。 仿佛石破天惊,她的识海中电闪雷鸣寒风呼啸,回忆和真相慢慢浮出冰面。 终于苏宛轩面色微动,她眼前依旧一片白茫,全身有如坠入冰雪地狱,那刺骨寒冷就像实质的冰刃,似要将她剖成两半。 然而比起身体的剧痛,她心中的痛意更甚! “槿言......”她涩然开口,眼中冰霜融化,泪珠滚滚而下,“孩子......孩子......” 夏槿言不知她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连忙护住她腰腹,轻声道:“什么?” 他茫然,因为前几天童大夫刚给她诊完脉,她并没有怀孕,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解释,苏宛轩的眼神再次迷离,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将他的手臂推开。 不远处争斗仍继续,甚至魏玄矶以一对百,寡不敌众,眼看永穆便要被阁骨抓住,但夏槿言此刻都顾不上了。 因为苏宛轩接下来的话,在这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显得毫不相关却又重如千斤。 她面上纠结痛楚,眼神中夹缠着嫌恶恨意,对夏槿言吼道:“如果不是那香!如果不是那香我怎么会和你!我为什么会怀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死?!” 她声音渐弱:“如果不是你,我和孩子怎么会被你连累!” “云安?你在......说什么?”夏槿言面色发白,浑身血凉,身上伤处的疼痛都不及她言语之厉,他顾不上多想她言语里对他的攻击,只连声安慰她:“不是真的,童大夫前几天才给你看完,你没有怀孕......” 不远处魏玄矶身上已然挂彩,一个不防,被阁骨一阵掌风打飞出几丈。 “道长!”永穆手中的短剑已经被砍断,她想朝魏玄矶跑去,却被阁骨从后一把掐住后颈。 紧接着她身体悬空,喉咙被阁骨锁住,只听得这南诏女将讥讽笑道:“大夏的公主,今日就是你的死日!” 永穆试图掰开她的手,努力偏过头,看向夏槿言:“姐夫......救......” 阁骨大笑:“等别人来救你?大夏的公主,这般窝囊!” 然而苏宛轩那些语句,还是引起了阁骨的注意,她有些玩味地看着那边地上一坐一跪的夫妻,在永穆耳边轻道:“等你亲眼看着你的堂姐和姐夫死了,我便送你上路!” 但是阁骨却不急,除了让部下继续不断往军营内投射燃烧的毒菇,切断夏槿言的后援以外,只把魏玄矶和其余力竭的鸦羽卫都押下,然后像看戏般,挟持着永穆在一旁静观。 一时之间战场静了下去,只余永穆些微的挣扎声。 苏宛轩在那几声嘶吼之后,便一手搂住肚腹,弯下腰去,一手在地上拨弄,似乎在将看不见的血液拢回身下。 夏槿言心中大痛,想上前拥她入怀,只听得她扬起手,抚着他嘴角溢出的血迹,喃喃道:“不!槿言!我......我这次不会让你死的!” 她语句错乱破碎,仿佛有两种意识相互交战,就连夏槿言都听得云里雾里,只以为她深陷某种临死幻觉。 但阁骨的神色却越发凝重,她一手掐着永穆,往前走了两步,让身边随从用长剑指着夏槿言后背,防止他反击,随后俯视观察苏宛轩的脸。 只见这大夏郡主面上泪痕斑驳,被不远处的火光一照,泛着金红微光。 阁骨沉吟思索,逐渐明白过来,以为苏宛轩之前被夏槿言连累流产,她突然大笑道:“夏槿言!你也有今天?听不懂她的话吗?” 夏槿言抬头看她,她虽笑着,然而眼中那沉痛,与苏宛轩此刻的眼神毫无二致! 果然阁骨接着道:“我暂不杀你,让你们好好体会体会,这丧子之痛!” 这“丧子之痛”四字犹如千斤万斤山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夏槿言一手撑在地上,一手轻摇苏宛轩的膝盖,哀求道:“云安,你醒一醒......” 苏宛轩恍若未闻,只跪坐着,躬身环抱住自己,口中喃喃不止,已然崩溃。 天幕默然,北风呼啸,不知从什么时候,风中夹杂着六角冰晶,吹向这硝烟火海。 片刻后,阁骨看向部下,偏头示意,那南诏副将得令,提剑便要对着夏槿言后心斩下! “姐夫!!!”情急之下,永穆紧紧往后掰开阁骨拇指,试图将她的手掌掀下去。 夏槿言抱着苏宛轩往旁一滚,躲过了长剑,只是方才那伤及他后心的两支箭矢上必然涂有毒药,这一番动作之下,他嘴角鲜血更加汹涌,片刻顺着胸甲汩汩而下,染湿地面。 阁骨吃痛,不得不放开永穆,然后叫骂一句,再次伸手去抓她。 永穆却不逃,任阁骨再次抓住她手臂,她迎着阁骨的目光,开口大声念出诚阳散人的密经。 那副将一击不中,正欲提剑再刺,忽然听得大夏公主口中之言,面上惊骇,望向阁骨。 只见阁骨也是一脸讶异,抓住永穆手臂,将她提起,面上几乎是震怒着问道:“大夏的公主,是谁教你这个的?!” 永穆赌对了,可惜阁骨的反应却不在她意料之中。 更让她意外的是,苏宛轩对她的话起了反应! 苏宛轩似乎清醒了一些,她双眼逐渐恢复清明,发现自己被夏槿言搂着躺倒在地,她抬头望向夏槿言,一面用手去擦他的血,一面急问:“槿言!你哪里受伤了?” 似乎她已经忘记刚刚她所说的一切,夏槿言心内翻江倒海,柔声安慰她:“没事,没事了......” 见她恢复,他心下一松,后背的痛麻袭来,再支撑不住,极力忍耐之下喉头还是一甜,鲜血冲出,喷在苏宛轩颈侧,接着他缓缓滑倒在她怀中。 她伸手去摸,摸到他后背上纹丝不动的两支箭矢,不敢乱动,急道:“槿言!” 不等苏宛轩反应,阁骨一面拉着永穆近前,居高临下看向她,重复了一段更长更清晰的经文,接着问道:“你是由什么人引渡回来的?” 苏宛轩更加清醒,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回到了她的脑海! 听得阁骨发问,她一时之间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何言以对。 但现在不是沉湎于情绪和回忆里的时候,苏宛轩反应迅速,想起当初吴凌寒所说,计上心头。 定定心神,她仰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阁骨将弩箭抵在永穆颈间,威胁道:“快说!” 苏宛轩小心扶着夏槿言靠在她肩上,仰头小声道:“湖中女仙。” 夏槿言呼吸急促,伤口毒素蔓延,已然让他思维迟钝,他眼神逐渐涣散,不能理解她的语句...... 阁骨张了张嘴,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但随后她有些激动地低声质问:“你一个大夏人,女仙怎么会救你回来!我儿......我儿被你夫君杀害,我作法一年,为何我儿回不来!” 苏宛轩轻道:“因为还有一人相助。” “谁?!” “大夏国师,夜鸿风!”苏宛轩牵住永穆另一手,快速道:“阁将军,你夺王权,攻大夏,无非是想杀了我丈夫为你儿子报仇,如果我告诉你,夜鸿风此刻便在左近呢?!” 阁骨后退一步,不知不觉松开手,任由永穆跑开,去扶苏宛轩。 苏宛轩感觉到肩上夏槿言气息沉沉,已然毒发昏迷,她仰头问道:“阁将军,你先给我解药,否则我夫君出事,你也别想我跟你说出夜鸿风的下落!” 在她说出夜鸿风的名字时,阁骨看上去就已经更信了几分,联想到她对密经的反应,她继续道:“夜鸿风,还有另一个身份,他道号是——诚阳散人!” 阁骨眉心微震,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也有想要救回的人,因此拿我做试验,现在他紧步不离,不知如何说动谢淮辰与你联手,阁将军如果想知道怎么回事,应把他抓来才是正经。恐怕此刻他们都在等着你我相斗相伤!” 苏宛轩望望军营方向,那边打斗声渐弱,不知情况如何,她回头轻道:“还有,南诏王,在我们手中。” 阁骨思索片刻,望着这迅速恢复常态且能与她来往商议的重生女子,道:“我暂信你。”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解药,递给苏宛轩。 苏宛轩接过来,赶紧给夏槿言喂下去,接着直视阁骨的眼睛:“谢淮辰留了近千人在此地观望,隔墙有耳,阁将军,咱们做一场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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