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在信中言明,于是快马加鞭从西州赶紧回来,亲自告知郡主和将军!” 怪不得他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疲惫不堪。 苏宛轩对夏槿言道:“还好我们警惕,没有上当。” “我在回来路上见到不少军队往北,所以更加着急,原来郡主早有良策!”康忱终于放下心来。 苏宛轩笑着解释,说罢和夏槿言郑重行礼,“真是辛苦康前辈了!此恩云安没齿难忘!” 康忱连忙摆手,笑道:“愿赌服输。” 他还记挂着践行他的赌约,苏宛轩扑哧一笑:“今夜前辈便宿在将军府吧!或许后面我还需要您的帮忙。赵郎君在田庄上很安全,等此间事了,我再想办法把你们送走。” “好说!他能安全地做喜欢做的事,我亦不急与他相见,郡主放心。” 康忱随玖樱和夏集前去客院休息,苏宛轩转身对夏槿言道:“北狄过诀一事大概是真,但我还是想去确认下。” “现在就去吗?” “嗯。” 夏槿言取来披风替她系上,苏宛轩则从桌上宝匣取出一颗夜明珠,两人携手穿过院子,借着夜明珠微光,冒雨来到小楼后的地道入口,待下到地下,走入横道,夏槿言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亮壁上的油灯,一手举灯,一手牵着她往前。 在这幽暗的地底,那男人被关在此处已有半月,不见天日,不闻世事,甚至不辩日夜! 因着这些日子秋雨阵阵,这地底也愈发潮湿,远远近近的水滴声声,苏宛轩事忙,甚至都没让将军府的人知晓此人,因此送饭也是洛钦偶尔来。 这男人大概没想到,这不知有意无意的细碎折磨,竟比牢狱大刑还恐怖! 毕竟他当初来,可是觉得就算事发,那至少大夏还会秉持“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的。 人在黑暗中待久了,渐渐地睡眠困难,他已有三四日未曾合眼,脚踝处的铁锁似有千万斤重,坠得他生疼,铁锈和泥水混合的腥气,伴随着他的排泄物臭味,冲击着他的鼻腔。 行了片刻,苏宛轩和夏槿言离男人还有几丈远便闻见了这股恶臭,听得男人未睡,正叽叽咕咕地不知嘟囔着什么。 她掩鼻,夏槿言对她道:“不如你在这等着,我去问他?” 苏宛轩摇头:“不妨事。” 说罢来到男人身前,他目光凝滞,见到火把亮光缩了缩,已经没有力气做别的反应。 “使臣,恐怕你白来一趟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国主和王子的打算,‘过诀’是吗?” “你们!”男人瞳孔猛张,一口气没缓上来,面上还残留着不甘与绝望,晕了过去! 夏槿言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对苏宛轩道:“只是晕了。” “他既然这样......”苏宛轩被熏得退后一步,勉强道:“想必此事是真。” 夏槿言忙回身用手臂托住她,道:“咱们先回去,这里我叫人来处理。” 待两人回到屋内,苏宛轩忙点上熏香,拉着夏槿言去仔仔细细沐浴,才觉将将去了那味。 坐在温暖的泉水中,驱散些寒意。 苏宛轩虽然不觉得折磨了一个坏人有什么负担,但总归是目睹一个人差点死亡,她靠在夏槿言怀里,紧紧地贴着他。 “槿言......打仗是什么样?” 夏槿言以为她受了惊吓,忙将她搂紧,柔声道:“今日先不说这个,我给你擦身,咱们先去睡好吗?” “我没事,不是被吓着了。”苏宛轩摇头,蹭了蹭他颈窝,用手抚着他胸腹的伤疤,轻声:“还好你没事......” “放心,我在这里好好的。”夏槿言吻她额心。 苏宛轩想起去世的宁王妃与太子妃前后不同命的双生子,仰头叹道:“人太容易死了,但又不那么容易死......我前些日子进东宫,看到那个大难不死的小郡主,我便觉得,战争,真是白白浪费每一个母亲,经历千万苦难生育,然后辛苦养大的孩子,无论这些孩子来自于哪个国家。” 夏槿言眉眼微动,他从未这样想过,他回想起以往的每一次战役,每一个在他眼前逝去的生命,不禁有些自责,尤其面对同袍的死亡,更有一种幸存者的愧疚。 “一将功成万骨枯......”苏宛轩轻念,而后讥讽道:“帝王权术,便是拿万民的命去填。” 夏槿言不知道怎么回话好,只见苏宛轩坐直,直视他的眼睛道:“槿言,不要自责,那些人的死,不是你的错。” “嗯。”他眼眶一热,郑重应道:“好。” 苏宛轩重新靠回他怀中,两人默了半晌,望着周身泉水平静下去。 * 德延殿偏殿,和着呜咽风雨声,一声大过一声的急咳,在寝殿内回响。 萧女史端了药来,永穆以拳抵唇,咳完摇头,推开药碗,低声问道:“去倒了吧。上师从阿耶那边出来了吗?” 她已经病了四五日,每天偷偷将太医开的药倒掉,一口未沾,会昌帝虽渐渐好转,但怕与她相互传染病气,依太医和夜鸿风的嘱托,只派太医和宫人小心照顾,没有亲自前来。 萧女史无法,将碗递给心腹宫人,摸了摸永穆滚烫的额头,叹气应道:“还未,不过陛下已经传话过来,让我们做好上师过来的准备。” “总算......”永穆捂嘴重咳,缓了会才道:“一会他如果过来,你们全都在外待着!切记!” “公主!”萧女史不赞同:“这怎可!” “他一向是这样的规矩。”永穆摇头:“你们听命行事,要不然我受这罪就白受了!” 萧女史无法,她知道这几次连云安郡主都劝不动公主,她就更别说了,只能应道:“好,奴婢知道了。” 永穆一阵头晕,躺回床上闭眼休息,心内还在盘算,一会究竟如何应对。 近子时正,宫人来禀,道是上师请见。 永穆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萧女史,对方面有忧色,只能点点头,告退出去,来到殿前。 “参见上师。” “萧女史,定真道长如何?” “还是不好。” “我奉陛下和太子之命,前来为她作法疗愈,你先带人下去吧!” “是......” 宫内人都知道,上师作法无需前后准备什么,萧女史不多问,将殿门打开:“公主在西面暖阁,上师请。” 夜鸿风提袍进入殿内,烛火憧憧,宫人皆被屏退,他往西行去,穿过珠帘帷幔,便见他那“徒弟”躺在奢华大床上,面色发红,连连咳嗽不止。 他凝眉,眼中闪着不明暗光,半晌上前,轻道:“定真?” “嗯?上师......”永穆微微睁眼,轻道:“方才徒儿得了消息,但实在是不适,还望师尊原谅徒儿此刻不能全礼。” “无妨......不必跟为师客气。”夜鸿风仔细看她神色,见她精神不济,眼神迷离,不由心中一动,沉默一会,才道:“定真,你能坐起来吗?” “师尊是要为徒儿施法吗?” 夜鸿风听她探问,瞬间狐疑犹豫着,最终还是将急切的心思压下,敷衍道:“试试吧!作法需天时地利人和,不一定次次有效。” 永穆见有机会,顺势咳了两声,撑着坐起,敛目行礼:“谢谢师尊。” “你先盘腿坐好,心中默念《禁坛敕水诸咒》。” 片刻后,永穆念完,问道:“师尊,我念完了。下面怎么办?” 夜鸿风道:“你睁眼。” 她依言,只见夜鸿风伸出一根食指,直指她眉心,她的眼前视野瞬间被他的手指占据,更觉晕眩。 只听得他嘴中快速念着什么,她愈听愈迷糊,似乎不是学习过的经文,但她心中挂着疑问,忍住恶心问道:“师尊念的什么?” 夜鸿风移开手指,看向她的眼,只见她眼中迷离不再,因反过来探问他而闪着一丝清明。 果然......还是不太行。 夜鸿风叹一口气,应道:“是我之前闭关研究的经文,对于散恶驱邪有些用处。” “是为我阿耶治病研究的吗?”永穆连忙换成跪姿,深深伏首下去:“还望师尊能传授于徒儿,让我为阿耶康复尽一份力。” “你如今还病着,精力不济......”夜鸿风故意试探道:“等你好了,我们再看情况如何?” “是!徒儿遵命!” “好了,为师先走一步,你还是要好好遵医嘱,按时吃药。”夜鸿风垂目看着这虚伪的皇室公主,想到了另外两个皇子,心中有些讥讽,面上却还端着,和气道:“不用太担心你阿耶,他不日便会好的。” “多谢师尊。”永穆还得装重病,不便扬声唤人,咳了几声:“恕徒儿不能相送。” “无需虚礼,为师自己出去吧。” 夜鸿风出得殿来,外面风雨渐歇,他握了握过于清瘦的拳,与公主近侍女官打了个招呼,随即出了德延殿,心道:今日,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进了马车,端坐软凳之上,在马车微微颠簸移动中,开始比较权衡——接下来,究竟,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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