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问话意有所指,追珩就是再充傻装楞,也不可能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夜深人静,不睡不眠,总得发生点什么充满想象力的事情消解一下郁闷。 他低下头,抬手往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勾着唇说:“想点其他的,我就不能是在学习?” 这类打马虎眼转移话题的回答林别惜也没少干,听出来他并不太想开这个玩笑,收了性子。 林砚这人没防备心,身边设备几乎都没有密码,电脑手机就更不用说,然而到了血气方盛的年纪,存档视频还不少,甚至是不加密大大方方放在电脑桌面上。 雅音借此捉弄了他好几回,被林盛远教育多了,他也就收敛了。偶尔开几句没分寸的玩笑,林别惜都从反感变成了随你便吧的态度。 这么一比较,追珩这人看着也不知道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 她瞪了瞪圆溜溜的眼,故意嘴巴比成“o”状,“那我们还挺有话聊的。” “林心心我呀,争当第一,就喜欢和你这种有上进心喜欢半夜学习的人当朋友。” 追珩只是回以一个认可的淡笑,林别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经过院子那会儿,她发现院子里的体育器材还挺多。 夜晚视觉受限,白天就很清楚地看见各类工具。常见的哑铃、跑步机、杠铃和弹力带等等都堆在院子角落的小棚子里,不认识院子的主人,林别惜会自然而然猜测他应该是个健身达人。 林砚小时候曾被送到过体校,林盛远想把他当专业运动员来培养,起初他适应得还不错,初始成绩也很有潜力,教练们也暗自把他当好苗子来看待,各方面的支持和指导都不少。 在体校待了三年,他参加的几组青少年比赛成绩都不错,甚至有几次拿了冠军。 结果他突然就闹着不肯继续再学了,嘴上说着一个人太孤单这样在大人们看来特别小家子气的话,林盛远气不过,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以他韧带拉伤回家告终。 在高中继续选择走艺体路线,有一半原因是他认为自己头脑简单,书面成绩没眼看,像林别惜一样请家教老师上课更是天方夜谭,尝试过各种办法之后,他自己提出了选择学体育。 想到这,林别惜不由发问:“还没问过你,你也是体育生吗?” 北岗并不像南誉,没有国际班的设置,艺体生另外分班,他倒也没想过林别惜会突然这么问,摇头说:“普通考生。” “北岗这几年的保送生不多,两年就保送了一个追珩,还是高一,但他没选择去就读,也没在高中待着,行踪不定,你知道为什么吗?”林别惜思维跳脱,脑子里的信息断断续续的跳出来,想到什么问什么。 追珩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 林别惜补充说:“不方便就算了,他毕竟是公众人物,我不该问你这些的。” 追珩目光淡淡,林别惜不太确定是因为这个问题太冒昧,还是他心情不佳,总归后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看了眼林别惜,视线下移接她手里空了的玻璃杯,眼皮一掀,“私人原因,你想知道么?” 林别惜说完这句打算收声,“你都说是私人原因了,我再问岂不是我不识相?” 玻璃杯在追珩手里像一个不足为奇的小玩具,他好像格外喜欢把玩这类玻璃玩意,追珩把玻璃杯往桌面上一扣,声线澄澈,“你要想知道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话有点诱惑力。 南誉国际课程并不少,也没外人眼中想象那么轻松,林别惜之所以后两年累死累活才把成绩赶上来,和前一年选修过多艺术类课程也有关,她并非是动手能力强的人,唱歌跳舞有底子,对她来说还算对付。 除去对追珩这个偶像名字产生的厌恶效应,她其实很佩服这个能在各方面都做的很好的人。 想要专注完成一件事本就难上加难,更何况乱花迷人眼,开启什么都会有无边诱惑阻止你行动的脚步。 这样一看,她渐渐放下偏见后再去审视并试着了解追珩,以前那些摆在她面前的种种信息,无一不在用事实向他证明,追珩这个人天生就适合生活在万众瞩目下。 黄沙遍布,掩盖不了金子光芒。 再刻意去遮盖,亦或是私藏,都会在风吹之后,诚实袒露在大家面前。 在时间的消磨下,林别惜好像蓦然打开了任督二脉,对追珩这个人有了点好奇。 “什么办法?”林别惜舔了舔唇,柠檬水的酸甜留在表面,她舌尖不由一涩。 追珩拿出手机,又用手机朝她手里的手机一碰,像是达成某种共识,他笑,唇角飞扬,“成为他的粉丝,喜欢上他就好了。” “好啊!”林别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追珩反而有点意外,确认似的挑了挑单边眉,“这次这么爽快?” “反正也闲着无聊,我这人呢,就喜欢和优秀的人打交道,而且他这人声名在外,我可是在他的名字笼罩下度过了高中三年。试着去喜欢一个大家都很喜欢的人,也不赖吧!”林别惜学着他笑,抬手挑开遮眼的一根碎发,“如果不是今天和你聊天突然想起,我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一尊大佛可以膜拜了。” 虽然她的语气平常正经得像是在说一件经过认真思考事情,而且目标对象还是他本人,可他现在听着怎么这么不爽呢? 毕竟他现在是以追珩的身份待在她身边,她却要去喜欢上那个站在舞台上发光曾经会是闪闪偶像的追珩。 同样是他,此刻的他对比有练习生光芒的他,似乎要黯淡许多。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追珩开口制止,“其实他唱跳挺一般的,就是普通水平。” 林别惜急忙反驳,“这方面你不用替他谦虚啦,我有看过他唱跳视频,他的水平在团内还是同公司团都是顶尖的。” “他rap唱得很烂。”追珩自黑说。 “rap我好像确实没听他唱歌,他在团内担任的角色应该也不是rapper吧?”林别惜来了兴致,顺势坐下,撑着下巴思考。 “至于烂到什么程度,每个人的审美水平都不一样,这还有待探究,我先混进粉丝团考古一下——” “你找不到的。”追珩口快道。 林别惜蹙眉看他,“你怎么知道?他在大众视野也有这么多年了,不可能没有,只要耐心找找,肯定会找到的。” “我、我就是知道。你别废力气了,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行,不用加什么粉丝团。他也不是偶像了,这些团的存在浪费你们的时间。”追珩眸色暗下来,漆黑的眼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林别惜伸直了双腿,脚尖有下没下的勾着,叹了口气,“好吧,粉一个落魄小偶像还挺难的。” 话落她又追问,“北岗的学生,也很喜欢追珩吗?是不是也会每天讨论追珩,视他为天命之子?” 追珩回想在北岗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半,高一还算安宁,彻底解约退团后,激起了阵讨论热潮,那段时间校门口围堵的记者和粉丝都冲着他来,要一个结果。 北岗校外的交通堵塞,给学生们和学校都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利。追珩心有愧,向学校申请离校,并和学校商议出了份通知,证明他不在学校。这些风波才渐渐平息下来。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拥有像普通人一样正常上下学,每天为写不完的作业烦心的生活。他的字典里最重要那几页,写的永远是父母、唱跳和滑雪这几个名词。 安全起见,蓝爆没有安排过粉丝见面会。他对粉丝们喜欢的接收大部分源自网络上的留言和公司前台堆积的礼物。 在学校里,被同校甚至同班的学生喜欢这样的事,他只从一个人那接收过。季薇最初是以粉丝身份和他合照、要签名亦或是送信。 口吻都没过界,他没拒绝。 然而发现她的行为越来越超出他底线后,他的情绪管理也失控过一两次,严词拒绝带给他的回应是她的眼泪。 追珩扪心自问,他对这类喜欢,说不上有正面的积极情绪。 林别惜捧着脸,眨巴着双眼安静等她的答案。 他喉结一滚,声音变得有些沉,“我没过问。” “那你,没有喜欢的人吗?”林别惜点头,有些人天性就不爱八卦,他不了解也正常。 如果有喜欢的人,应该很容易能感受到喜欢和被喜欢的情感。 风声嘶哑,从未关合的窗口呼呼吹进来,阳光一点点溢散。 天晴了。 追珩眉心被猛扎一下,他抬手摁了摁眉头,却发现心也开始剧烈地跳动。拆东墙补西墙般,他有些手忙脚乱。 如堤坝坍塌时,各个角落都在下沉,而他只有一个人,他阻挡不了这如猛兽的洪水。 “更准确来说,”此刻,他似乎只有逼着自己更理性一点,才能让局势变得可控些,追珩猝然抬眸,对上那双探寻的双眼,“在等那个人喜欢上我。” 林别惜一愣,随即心没来由地砰砰跳了两下。 第一想法是,完了。 她那点小九九不会是被他看穿,然后找了个人来堵她的话口吧? 拆解一下这个回答,一是他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只要对方回头,两人就能牵手成功。二不就是在委婉的告诉她,他有目标了,你就别问这些暧昧的话了。 难怪她问他什么,他都像个铜墙铁壁一样,每次都得不到她想要的回答。 心口那点酸意漫上来,她觉得胸口也莫名其妙地有点堵,喉咙间像梗住了一样,鼻子也被堵住了般呼吸不上来,像是突然被点了某个穴位,她现在浑身都不可控地僵持住,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甚至是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活络不过来了,延迟的出于异性之间感情博弈战败的羞耻感漫上全身。 “你怎么了?”追珩这话一说出来,心里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着急的。 他甚至都还没有明显感受到她对他放下防备,都不确定他会不会接受他,他就这么单刀直入的暗示,好像吓到她了。 “我、我突然不太舒服,我上楼休息了。”丢下这句,林别惜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猛地起身往楼上走。 “好。”追珩盯着她落逃的背影,嘴角崩紧。 - 陈苟到追风小学时,各位老师因暴雨延迟了开会时间,这会儿学生们都待在教室自习。他和保安打了个招呼,拿着两把伞上楼。 学生们因为延迟放学表情都不大高兴,陈苟经过陈索尔那间教室,偷摸攀在玻璃窗边看他一眼。小孩子注意不集中,很快就发散过来,一眼注意到窗边的陈苟,双眼一亮,半个身子就要抬起来和他打招呼,陈苟急急抬手催促他坐下。 对口型说:“等会见!” 陈索尔连连点头,学着他的姿势双手交握在桌子上坐得板正。 一转身,猝不及防对上从转角办公室走出来的季薇。 他憨笑声,抬手打招呼,“嗨,薇薇老师。” 季薇表情不佳,点了点头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手中的资料因急促的步子掉落几张出来。 陈苟下意识弯腰去捡,一双白净且骨节细长的手先他一步进入他视野,接着稳当捏起那张白纸起身。 两人抬头相视,一动一静的矛盾气质在两人间对半划开。 “季老师,你的资料。”向新宇不说话时身上有股天然的文学陈韵气质。 陈苟见到这个新人物,自来熟的性子忍不住搭话,“你是新来的老师吧?我以前没见过你。” 季薇转身接过,诧然压下去,淡淡道谢,走进来304办公室。 向新宇点头回应,“你是孩子家长吧?我接下来会负责各个年级的期末音乐冲刺课。” “所以你是接了阿珩的班?” 陈苟莫名的兴奋让向新宇摸不着头脑,茫然点头。 陈苟伸出手,“追风小学这投资人真的很聪明,学校融入一些新鲜血液还是很不错的,学生们就喜欢你们这种年轻有活力的老师,接下来——”陈苟踮脚往陈索尔那个教室一指,“我弟弟就在这个班,你多关照关照。” “你说笑了,我既然来接交这份工作,肯定会公平对待每一位学生,不存在单独关照哪个学生的。”向新宇答得规矩。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我这人书读得稀巴烂,没什么文化,说话也糙,还是你说得对。”陈苟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向新宇和季薇交接的资料还有一部分没有签字,他无心闲聊,抿了抿唇结束话题,“那先这样,我去忙了。” 陈苟满意点头,“好,好。” 向新宇走后,他自说自话道:“追风小学招老师是不是对颜值也有要求,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好看呢,难怪能让阿珩任职。” - 304办公室的灯光敞亮,季薇熟练地铺开几分叠在一堆的资料,按分类速度分成几份。向新宇走进来,抬手轻叩了叩门。 季薇抬眼看他,又迅速低下去,一边整理一边说:“我看了眼你的资料,你是南誉的?” 向新宇走进来,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虽然他是为了加分而来,但这个学校的老师似乎都不太热情,尤其是现在在他面前,即将和他进行接下来半个月的教学工作的女老师。 “对。” “为了加分来的?”季薇依旧没看他。 “是。” “高考没考好?” 这话过于直接,对向新宇来说,成绩这事,他要是自己说出来,那是他自己开自己的玩笑,被别人这么一问,他忽地梗住。 “你还挺灵。” “谁不知道南誉一年的学费有多高,竞争压力这么大,能逼得少爷小姐们宁愿放弃出国也要跻身来这个小城市争名额加分,你是想读国内的大学?”季薇手头的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拿了个水杯走到一边接水。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这么阴阳怪气的称呼他少爷,向新宇觉得自己初来乍到,有点无妄之灾了。 他抬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季老师,我和你没结过梁子吧?” “是没结过梁子,”季薇抬手悠然喝了口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只有成绩好的人才能让我想结那个梁子。” 内涵意味十足,向新宇没忍住反呛她了。 “你是北岗的?” “嗯。” “我还挺佩服北岗学生这份骄傲,不过加分这项规则并不是南誉一个学校私有,这么说,季老师难道是自愿来的?” 季薇一滞,紧接着轻笑一声,还以为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没想到还挺会戳人痛处。她握杯把的手不自觉紧了点,“我和你一样,既然是同类——” 她起身走到向新宇面前,抬起一只手,“那大家就彼此都退一步,合作愉快,向老师。” 向新宇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鼻尖那颗痣,淡棕色浅浅的,很有标志性,整张脸蛋的柔和因为这颗痣多了点不服输。他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很绅士地挽了挽,收回来。 “合作愉快。” 破了这块冰,两人之间的相处久自在多了。向新宇把剩下的资料签上名,一边签一边问,“季老师,上一个音乐老师没有名字吗?为什么都是一个王什么?” 他看不清那个眉飞色舞的珩字,蹙着眉歪头继续看。 季薇愣了愣,走过来抽走他面前的合同纸,“你把自己的名字签好就行了。” “北岗厉害的人这么多,你压力大吗?”向新宇见她急促躲避的动作,突然问。 第一次有人问她压力大不大,季薇怔然两秒,不自在答,“还行,我成绩不错。” 北岗常年霸占联考前几名,是大家心中认可的津市最好的高中,有些人就算成绩达标也进不去,除了书面成绩的考核,还要查各方面的综合素质,奖状自然是拿得越多越好。 季薇要强,在这方面她不会认输,舅舅对她寄予厚望,她接触到的资源也是最好,来追风小学参加每年的暑期临近前的支教活动,并不是成绩上不了线。 “那提前恭喜你,祝你达成所愿。”向新宇语气平常地说。 她心被戳了一下,回避似挪开眼,没再搭话。 上津大她志在必得,她除此之外的愿望,不过是追珩。不过现在彻底没有机会了,达成所愿这个词让她有点想笑。 铃声响起,全体教师会议也宣告结束。 支教老师时间比较自由,交接完工作,季薇和向新宇可以和其他学生一样各回各家。季薇收了包,准备出门。 向新宇喊住她,跟上来,“季老师住哪?我司机在楼上等我,一起吧,我可以送你一程。” 季薇几乎是在他话落的同一秒拒绝,“谢谢,不用了。” 向新宇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失落,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季薇想。 “那你知道哪有出租的房子吗?我刚来这,还没来得及找房子,酒店离这太远了。”向新宇追问。 原来是这样,季薇安静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她转身下楼。 陈苟拉着陈索尔的手站在一边,两人都规规矩矩喊了句,“季老师。” 下一秒,陈苟就看到了从后面跟上来的向新宇,笑着挥手,“向老师回家吗?” 向新宇镜片的光闪了闪,想到什么似的发问,“我载你们一程吧。” “好啊好啊好啊,求之不得,索尔,这是你新老师,叫老师好。”陈苟笑着推搡陈索尔的肩膀。 陈索尔没什么反应,嘴巴翘得老高。 “这孩子脾气就这样,向老师你别介意。”坐进车里后,陈苟满含歉意说。 向新宇表示理解,“没事,小孩子心性。” “他五音不全,这玩意拉分,我就上心了点。” “我和你年纪差不多大,你叫我新宇就好,新鲜的新,宇宙的宇。”向新宇觉得是可以开口的程度,悠悠试探问:“你有出租的房子介绍吗?” 陈苟“啊”了一声,“有是有,但我得先问一下。要不向老师你跟着我一起?” “当然好。” 到凌云路7号前,陈苟跳下车,走到门边抬手敲门。 陈索尔扯住他袖子,生气说:“阿珩哥哥不喜欢有别人进他房子,你怎么能带不熟的人来他这呢!他会生气的!” “我问他一声,又不是让他们住这,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就算他不住这也不可以,别惜姐姐已经住进来,他还和那个哥哥认识,我那天逃课出来上厕所看到他们说话了!阿珩哥哥也在。”陈索尔坚持己见。 陈苟疑惑转头看了眼车里的向新宇,“你说他们认识?” “对啊!” 说话间,向新宇回了个微笑,大门也被拉开。 追珩身上穿了件老头衫背心,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整个人看着散漫慵懒,眼皮懒懒抬了抬,“怎么了?” “你来得正好,向老师想租房子,你看……” 追珩抬眼往门外车窗里一扫,没情绪地收回来,不可回绝般丢下冷冷清清一句,“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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