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这么久,追珩在陈苟眼里,是个脸蛋身板绝佳,能力强,个人价值、能量阈值都很高的人。为人处世方面更是没话说。 周围其实有很多“流浪老人”,多是子女外出打工后定居的孤寡老人,没人照顾,生了些病痛好说能吃能走,严重的时候走失或是遭遇不测都是这些年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圈子,有时连自己都顾不上来,怎么可能去帮别人。 追珩来了之后,南岭周边的流浪老人都被他领到村尾的集中所,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说服村支书同意支账建立专门的活动所。 他身上那股完全歪不了的气质曾让陈苟怀疑过他的身份,小家小户的普通人培养不出这样的小孩,善良得没有心眼似的,也不计回报,这在网上看到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他想了半天,对,精神富足。所以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回应。 除了平常说话字蹦得特别少,单站那看着有点高不可攀外,他这个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陈苟高中在夏屿岛市中心就读,班上那群长得有点姿色的帅哥,心气都特高,表面都是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心比天宽,容纳“大海”,表面不动声色,私下自身的恶习就暴露得一干二净。 干的事也一个比一个混,靠着自己有张看得过去的脸到处搞暧昧,玩够了就甩,根本就没把感情当回事。完了还给自己贴牌说是感情过剩,只是互相消解罢了。 海就海了,理由还先给自己找好了,两面三刀。 在见到追珩第一面时,陈苟下意识把他和那群男的归类,再后来,也自然而然觉得他有那个资本。可这么久以来,他其实自认也没帮过追珩,身边有个这样的朋友有面子也爱吹他的牛,但追珩对他基本是有回必应。 一看就是重感情的人。 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他寻思着他奶奶空出了间房,毕竟是林别惜先租过的,来过问一下他意见,顺便问问林别惜,他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哦,”陈苟蔫吧了点,头往里探,“那我问林妹妹。” 追珩眉心蹙了蹙,抬手把他脑袋扒开,话里有些微乎其微少见的怒意,“她也不同意。” “不是,她又不住怎么不同意了,”陈苟搞不明白了,“空出来了就租给别人呗。” “你缺钱了?”追珩眉头松了点。 话里语气冷但陈苟知道这是有回环之地了。 “倒也不是,但我想着能租出去顺便赚点是点嘛,我们一家三口现在也没工作,靠吃我爸妈的老本也迟早会吃完。” 追珩“嗯”了声点头认同他的看法,神色虽依旧淡然,但话里已经软下来,“先回去,晚点给你回复。” “得。” 走出去半步,陈苟又折回来,“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追珩垂眸看刻意低头在他面前左看右看夸张打量的样子,抬手摸了摸脸,“哪不对劲?” “有一种,怎么说呢,”陈苟也学他摸了摸下巴,假装扯了把不存在的胡子,“在感情上受挫,失恋了的感觉。” 陈索尔抬头问:“失恋是什么意思?” 陈苟答:“就是你喜欢一个人,但是她不喜欢你,然后你觉得很伤心,这个感觉就叫失恋。” 陈索尔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林别惜姐姐不喜欢阿珩哥哥,他失恋了呀。” 本来还没有明确对号入座,被小孩子这么不经意提醒,陈苟惊诧抬眼,话卡在喉咙里,表情已经出卖了他想说的话。 难怪今天说话脾气这么没有余地,原来是在人家那受了情伤啊。 陈苟扯着陈索尔的手往一边拽,挥手告别,“阿珩你记得给我发消息!” 上车之后,陈苟满怀歉意说:“不好意思啊向老师,租房的事可能一时半会不能给你答复,我们要不先留个联系方式,有合适的我就通知你。” 向新宇意料之中,点点头说没关系。在看到追珩出来那瞬,他心里一直觉得堵在一块不通顺的那团麻线,好像在这几次见面后忽地松了点。 车子启动,向新宇侧头问:“能冒昧问一句,刚刚从房子里出来那位男生叫什么名字吗?” 名……名字? 陈苟先是一怔,脑海里立马浮想起季薇失口说出追珩两个字时的样子,这么一说,阿珩其实有名字,甚至他和季薇认识。而林别惜和他面前这位向老师认识。 但既然阿珩在他面前一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那就说明肯定有难言之隐。 再等量代换一下,向新宇和阿珩还可能是竞争关系,告诉他名字岂不是暴露他了吗? 不行不行。 陈苟扯了个笼统的笑,“我和他其实也是租客关系,认识他之后就叫他阿珩了,我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 向新宇抬了抬镜框,温润点头,“没关系,我就是看他有点眼熟,想确认是不是那个人。” “你以前没来过这吧?”陈苟问。 “没有。” 陈苟打哈哈道:“那就是了,阿珩他这人很穷的,你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认识他有点跨阶级了哈哈。” 向新宇没再追问。 他嘘了口气,心说一定要赶紧找个机会去问清楚。 这边追来一个眼神,他心虚一笑,“向老师,让师傅放这下就行,我就住凌云路1号。” 把向新宇送走之后,陈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 生理期前两三天特别痛,这一天天集中发生的各种事情让她心力交瘁,林别惜窝在被窝里恹恹滑动手机屏幕。 班级群里老常发出来一个文件,名为志愿参考表。 她心惊了一下,随后想到志愿是出分后填,松了口气,除了津大,她没考虑过别的学校。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背水一战的感觉,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困乏。 点开一看,发现里边是国外各大高校的名字以及相关的录取条件,附带需要提交的基本资料。 随即是老常的消息。 常老头:[自己心里有点底,晚点我会发一个调查表,有意向的同学先填一下表。是出国还是留在国内,你们在高考前应该就有了基本的打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要学着自己做决定并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林别惜退出来,没再看一眼。 手心不知是生理期腹痛还是紧张带来的发汗,湿热一片,黏黏糊糊的感觉让她有点握不住手机。 她甩了甩手,抬眼看向窗外,心里嗤笑了声,林别惜,你好像挺有勇气的,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与此同时雅音的信息跳出来。 牙龈肿了:[心心,下午的野炊应该不能照常进行了,林砚刚刚去那边提前踩点,发现边上在施工,需要两三天才能完工。] 林别惜心道正好,发过去一条语音。 “我来大姨妈了,走不动道,缓过神了再加入你们。” 牙龈肿了:[嘤嘤嘤心疼你,我觉得你这辈子真不应该当个女人,干什么都强悍,学什么都上手,唯独在生理期这事上,总是会打败你。苍天,我想这就是上天对你的嫉妒,在血脉压制你吧。] 牙龈肿了:[我这还有点上次给你买的止痛药,我给你送过来?] 数星星:[没事,我换了个房间,阿珩买了药。] 信息量太大,雅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牙龈肿了:[什么?你别和我说你和他住一起?] 打不动字,她开始发语音回。 林别惜:“就昨晚的事,南岭的天气一直没回温,我可能水土不服,受了点影响,就提前来了。” 雅音:“重点不是这个,是你怎么跑到他那去了?” 林别惜:“说来话长,反正我是被迫的。然后……” 她越说越心虚,“现在是我主动的。” 雅音话里有点试探之意,更多的是不相信,“你喜欢上他了?” 林别惜突然被架上来,被拷问似回答问题,像个找不到北的学生,“我也说不清,我们认识的时间又不长。” 雅音反驳她,“这有什么,遇到对的人,第一眼就能确定喜欢他了,更何况,你们还是将近一个月呢。” 林别惜摇头,但确实被她这个计数方法给逗笑了,“这个时候你能别这么幽默吗?” 雅音点她,“哎呀,爱情这种事,还是坦然一点,喜欢了就喜欢了,又不丢脸,更何况,你俩这个脸蛋级别,顶级的帅哥配美女,简直是视觉享受好吗?没有人会不同意吧。” “而且,你在其他方面都很果断的,这次在感情上这么犹豫,这不更证实了,你对他动心了但是却不太敢承认的那股子别扭劲吗?说明你们俩之间还是有没彼此坦然的东西,只要把这根刺给挑了,你俩保准能彼此倾心。” 雅音越说越头头是道,“我当初怎么说来着,就这样一个大帅哥站在我面前,在近距离接触接触,有些什么不经意的肢体上的小触碰,语言上的小撩人。不沦陷那才是缺根筋好吧。” 林别惜疼得睁不开眼,“你能收收你那隔着屏幕都快要流出来的哈利子吗?”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反正在这事上,男女反过来也同理,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更说不定他还比你先喜欢你呢?你都说这次是你主动了,都近水楼台了啊宝贝,这不是就差一脚油门的事,你听我的,一脚蹬到他要害,然后刹车拍拍屁股走人。欲情故纵这一套,可是亘古不变的男女之间的妙招啊。” 这话倒是把林别惜点醒了。 林致风对她的教育一直秉持着,要保持自己的底线,绝对不轻易低头。这让她在做任何事上都有十足的傲气,要做就要做到底且要做就要做最好。 她那点完美主义和从小到大被家中长辈捧在手心的劲,让她潜移默化在感情这方面,也是一只始终昂着头的白天鹅。 其实在感情上,她也可以成为那个勇于为自己心动买单,主动追求爱情的那一方。 除了黑夜,她并不是一个胆小鬼。 此刻身体疼痛发作,林别惜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出于吊桥效应对他产生了好感。如果是以这样的开始,她以后肯定会对他有很大的滤镜,甚至会下意识在对方做了些不那么见得光的事情时,会不由自主想到他对自己的好,然后无脑做出一些后悔的选择。 林别惜勾出那枚戒指,捏在指尖看了看,“妈妈,爱情好像是件很复杂的事。” 她在一个不计较得失不考虑未来的日子,手攥着拼命想要为自己说出口的承诺做主,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在努力的两份信念。 风起云涌,日照光移,这些种种不过是人生无比平凡的时刻之一。 她正在这样的日子里,在确认自己的心动。 - 林别惜在房间瘫痪了三天,期间追珩敲过几次门,她都没回应,身子疲软,根本起不来。他定时过来,把饭菜放在她门口。门似乎隐约被打开过,耳边传来“滴滴”几声,周遭的温度随睡意升了一点,她睡得更熟。 久而久之,两人竟然产生了点默契般一前一后,不打照面般完成一日三餐。 林别惜吃完饭后比较乖,打开消息给追珩回个谢谢,打开手机刷刷新闻,做点新闻笔记又继续睡觉。 雅音和林砚都来了好几次,见她在睡觉就没打扰她。 两人第一次来这栋房子,眼中的惊诧就差掏出来给追珩看了。 每个角落都整洁得过分,甚至是客厅酒柜里的排列都是从高到低按顺序排的。林砚和雅音趁着追珩进厨房俯身往玻璃酒柜里看。 林砚感叹,“不是,我怎么感觉酒瓶和酒瓶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模一样的呢?” 雅音点了点下巴,“你看那边鞋柜里的鞋的摆放位置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恐怖如斯,我刚刚想换鞋都怕坏了人家的格局。” 窃窃私语间,追珩从厨房走出来,给两人递了杯水。 “你这家里应该没怎么来人吧?”雅音一眼看出来,其实她更想说没有住人,但房子四面通光,而且还漫溢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的茶香,有点不可捉摸的高雅生活气。 追珩点头,坦然道:“我隐私性比较强,平时都是一个人住,不太喜欢别人进来。” 雅音抿唇认同,“你家这栋楼虽然在街中心,但是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室内有这样一副天地的感觉。” 凌云路坐落在山坡顶,这一块位置平坦宽阔,适合建立这样大面积的小洋房,自然而然形成这样一整条海岛风情显著的建筑。 追珩这一栋位置稍靠下,从门外看,和隔壁8号房的大门几乎是贴在一起,进门后需要下个阶梯,之后视觉便纵然开阔,院子比1号房也要宽阔一点。 林砚对追珩的那点针锋相对突然就在见到这栋房子之后,消散了不少,两人对视时那点隐隐约约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也让他不太敢直视追珩。 想到这他又不自觉地提了提自己的裤头。 林盛远一直和他腔调,男孩子要干净整洁,懂得主动担当家务,打扫清理整个人房间的卫生,家里才会开阔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涌进来。 他以前没当回事,现在见到在这方面完全没刺挑的追珩,他竟然第一次涌现出了点男人的自卑来。 尤其是追珩走过来时,身上那股清淡的香气,也刺激了一下他的头皮。 他作为体育生平时运动量大,不可避免身上有汗味,再者汗腺发达,随便动一动出点汗也会有汗味。和边上的其他队友凑伙惯了,也习惯把这个味道当成男人味儿的象征。 以前他其实是有点抵触心理,甚至想过要怎么去掩盖这层气味。 那会向新宇作为班上最白净的男生,平时做什么事一副正经严肃样子就算了,还一股子呛人的香水味,他那会儿被这个味道冲得满地找牙。 林别惜似乎对这个味道容忍度很高,“我觉得挺好闻啊,起码比汗臭味要好吧。” 他气不打一处来,找各种法子和他单挑找茬。 好在向新宇人缘好,大家都向着他,林砚没在他这捞着好处,反而吃了一嘴亏。 追珩这小子的品味比向新宇要好很多,起码在他这个闻不到香水味甚至把香水味当作娘们的象征的人来看,他对他房间里这味闻得舒适。 林别惜住的那间,还点了一炷嗅着很安神的香。 林砚这副老妈子心在看到她睡得这么香的份上,竟也默认了她住这有人照顾比一个人和两个看起来没自理能力和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家身边要好。 “林别惜她这人生存能力其实挺差的,你——”林砚突然出口说,追珩看过来时他尴尬别开脸,“你多照顾着她点。” “心心自理能力很强好不好,少在这说些降她调的话。”雅音推他一把。 她姐妹现在正是纠结感情的敏感期,干嘛要靠示弱去赢得一个人的爱护和认可啊? 臭男人就是臭男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雅音的脑海里骤然浮想起林别惜高二时参加的南誉本校举办的一场辩论赛,曾抽到了有关爱情的随机命题,具体题目她其实记不太清楚了,但林别惜作为四辩总结收尾时,说过这样一段话。 “能力者相互吸引,发光者互相照耀。任何一段比肩而立的感情,从来不是弱者簇拥和强者低头,而是彼此纵马疾驰被迫非得争高低立下却能相互欣赏扶持,共赴终点不论谁的付出多少。” 在这个人人都憧憬着长大后有一段被拥护的感情的年纪,她能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也可以做那个强者。 她能明白人在处于自己不擅长的方面时被压制后那点不自信,但这并非盲目崇拜的理由。 对林别惜来说,她肯定也是慕强的,但她信慕的是能和自己抗衡的人,对方厉害,她也能站在和对方一样的位置平视他。 雅音想,她会做一个陪伴她懂她而不是干涉她的人。 “我知道。”追珩第一时间回应了雅音那句话,“林别惜各方面的能力很强,我在高中时就有耳闻,所以我也不会把她当个娇滴滴什么都不会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轻视她。” 雅音被他的直白戳了一下,暗自道,总比闷头不会说话的哑巴要好。 她趁热打铁,“那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基于欣赏之上,”追珩差点脱口而出那四个字,瞬间压下来的心跳让他有了几秒的停滞,“这话我想确认后第一个和她说。” 他喜欢她这件事,应该先让她本人知道。 几乎是同时一声,“那就是,喜欢她咯。” 雅音平时没少练嘴,心急口快等不到对方先说出来。 追珩眸光闪动,刚想点头,余光中注意到楼梯口好像有动静,转头去看,另外两双眼睛也追过来。 林别惜的手攀在楼梯正中,看向他们说话这块,刚睡醒的懵懂让双眼看起来有些呆,头发蓬松滑亮搭在两侧锁骨,停滞在半阶台阶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叫停一般,浑身有点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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