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元在民间摸爬滚打多年,所见所闻自然比宋卿卿平日在书里读的轶事要有趣得多。他只用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哄得宋卿卿和玉芙二人喜笑颜开。 只是门边突然出现的一抹白打破了此时阁楼中的融融乐意,宋卿卿余光瞥见苏裴晗的身影,顿时就冷了脸。 “不是说了抄不完家规便不准出书房吗?” 她不去寻他的麻烦已是天大的恩赐,他竟然还要往她眼前凑。 苏裴晗缓步走上前,从怀中取出工工整整抄好的家规交至她身前。 “听说公主在这东院里,我便来了。” 宋卿卿瞧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 玉芙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接过苏裴晗手里的书卷。 她家公主向来面冷心热,如今虽然摆着张脸,但她若是真不愿见驸马一面,她大可以将驸马扫地出门,又怎会只用小小的五遍家规来惩戒他呢? 主子吵架最后还是要让她这个做奴婢的来从中转圜。 玉芙暗地里为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宋卿卿不知她心中所想,剜了她一眼:“你最近可是过得太过舒坦了?” 玉芙闻言立马正色将书卷收好,垂首站在一侧。 苏裴晗瞧见玉芙收下了东西,阁楼里又还有宋徽元在旁,于是作揖后便要离开。 宋卿卿在他背后轻哼一声,对他这幅作态极为不满。 “等等。” 她扬声止住他离去的步伐,指了指放置于桌上的糕点。 “驸马抄写家规辛苦,这点心是我命厨房特意给徽元做的,只是他已经吃不下了,剩下的不如就赏给驸马你吃吧。” 听见宋卿卿提到自己的名字,宋徽元懵然地看向她。这食盒里的糕点他分明还一口未吃。 宋卿卿忽略身后投来的灼热视线,面上毫无心虚神色。苏裴晗倒是顺应了她的主意,从满盘精致诱人的糕点中取出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宋卿卿双眸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势要见证他被酸意冲的面目狰狞的那一刻。 只是直到苏裴晗将一块完整的糕点都吃进了肚子里,她盯得眼眶发胀,那苏裴晗竟然仍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被她捉弄的恼意。 宋卿卿:? 她分明是将最上面一层的芙蓉酥都加了料,就算他再能忍,也不可能全无破绽啊。难道他真的没吃到那加了醋的点心? 心头萦绕的不解让她也拿起一块酥点放在唇边咬了一口,熟悉的酸意直冲口鼻,她立马皱起了眉,盛满水的茶盏便适时递到她手边。 宋卿卿顺着那执起茶杯的修长分明的手往上看,苏裴晗此刻双眸带笑,似盈满星辰。 她紧抿着嘴角,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可还需再多饮几杯?”苏裴晗问。 惺惺作态,卑鄙小人! 宋卿卿对着他这副温柔面孔下了决断,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直接站起身对宋徽元道:“本宫下次再来看你。” 说罢,她也不等宋徽元反应,便阔步朝门外走。 玉芙疾步跟上自家公主,苏裴晗简单向宋徽元道了声抱歉,也转身一同离去。 - 东院地处偏僻,长廊中也少有侍女的身影。宋卿卿闷着头转过几道弯,便将身后的玉芙甩掉了。 廊庑边长满了红梅,中间有一条幽静的小径。 宋卿卿调转方向,走入小道上。 这条僻静长路布满了细碎的石子,寒冬里的路上还留有些许积雪。有过前几次摔倒的经验,这次宋卿卿走得十分小心。 只是还未等她穿过长林,迎面便遇上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日光穿过枯树洒在苏裴晗身上,落在地上成了斑驳的影子。宋卿卿停下脚步,苏裴晗向她走近,唤了句:“公主。” 一如往常的沉静如水,似乎无论她对他做了什么,他都能淡然面对。 宋卿卿转念一想,也是,就算是自己生死这般重大的事情,他苏裴晗都能说出随遇而安的话来,更遑论是应付她这个表面上的妻呢? 胸口隐隐觉得有些发闷,她撇过头,抬手止住苏裴晗向她靠近的脚步。 “别动。” “本宫现下看着你就觉得不痛快,你若不想再受罚,便离我远远的为好。” 苏裴晗罕见地没有遵从她的命令,反而越走越近。 “公主若是要罚,臣定然毫无半分怨言。” “你!”宋卿卿怒瞪了他一眼。 落日余晖下,满园尽是浅浅的黄。不远处偶尔传来下人走过的声响,苏裴晗身量颀长,站在她眼前完全遮住了夕阳的光亮。 “公主今日为何而恼?” 苏裴晗在书房里抄了许久的家规,脑海中便一直充斥着这个问题,只是他将自己今日的一言一行皆想了个彻底,都没能解答这份疑惑。 宋卿卿长睫微垂,捏着裙摆,闷声回道:“与你无关。” 反正说出来也不过白白惹他笑话,既然他五年后便会身死,那她还指望他作甚? “公主!” 小径尽头是玉芙焦急的模样,她扬起手臂朝宋卿卿挥了挥手,小跑到她身边,气喘吁吁道:“终于找到您了!” 玉芙的出现及时打破二人僵持不下的气氛。回房的路上,玉芙跟在宋卿卿身后,只觉得自家公主似比在东院时更冷了几分。 - 用过晚膳后,宋卿卿坐在凉亭里,命玉芙取来酒窖里的状元红。 两三杯酒下肚,胃里顿时带着暖暖的热意。脑袋里纷杂的思绪渐渐糊成一团,心口的重压也慢慢轻松起来。 她得了些趣味,接连又饮了几杯。 玉芙候在一侧,见宋卿卿隐隐有些醉意,却还不愿停下动作,着急地跺了跺脚,转身便往书房的方向走。 自家公主从前在宫中便不让饮酒,是以酒量一直不算好。今天白日里和驸马爷恐怕是闹了些矛盾,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只能找驸马前来劝解了。 宋卿卿趴在桌上,意识昏沉。脑海中一会儿出现宋徽元背手站在身前,冷声命士兵让她灌下毒酒的场景,一会儿又是苏裴晗毫不在意地说命由天定,无从更改的话。 酒醉后胃里的暖意渐渐传至全身,她蹙着眉,解开身上披着的斗篷,露出内里鹅黄的裙裾。 苏裴晗随玉芙进了凉亭,一眼便瞧见宋卿卿半软在长凳上,雪白的斗篷也堆积在玉砖上。 他立即解开前襟处的系带,将自己的狐裘罩住宋卿卿的身子。 玉芙识趣地将手里的醒酒汤塞给苏裴晗,将地上脏了的斗篷拿起,转身走到远处守着。 虽然驸马是个端方君子,但是自家公主如今半醉,保不齐一个见色起意,二人在凉亭里做些出格的事来。她可要为公主将此处守好了。 宋卿卿意识朦胧间,隐约在视线中看见一个恼人的身影。 她凝起一双美目,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靠近,双眸中渐渐倒映出一张雅淡疏朗的面容来。 一整日的烦闷终是找到一处出口,宋卿卿原以为还是在梦里,她使足了劲,扬起玉手试图挥散眼前令人恼火的脸庞。 玉芙远远站在长廊上,只听见凉亭中倏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她心中一惊,悄悄侧首,抬起眸子往亭里看了一眼。 此时此刻,她家公主的纤纤玉手正正好落在驸马那张好看的脸上。 宋卿卿觉得有些累了。 虽说让她生怒的脸并未从眼前消失,但方才那一掌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阖上眼,在温暖宽阔的地方寻着个舒服的姿势靠了上去。 热意席卷上头,她扯了扯前襟的衣服,意欲将它解开,却被一只冰冰凉凉的手给止住了动作。 苏裴晗微微侧过头,但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雪白仍是将他的思绪占满。 宋卿卿不满地哼哼两声,好在手背上还有一个能解热的物件,她及时将它抓紧,贴近自己泛红的脸颊。 苏裴晗长睫轻颤,任由她将自己的手牢牢攥着,掌下是她细腻温软的肌肤。他那被她误伤的半张脸很快就泛起红印,但他却无暇顾及。 脸上的冰凉让宋卿卿慢慢醒了些神,她微微睁开双眸,让她生怒的面容又浮现在她眼前。 只是这次她没了将他挥走的力气,只能鼓着嘴,闷声道:“你怎么又来了?真是烦人得很!” 宋卿卿虽然一边推搡他的胸膛一边说着话,但到底力道太小,苏裴晗轻易便将她的手握住。 而他另一只手却端起桌上的醒酒汤喂到她唇边。 醒酒汤本是热得烫嘴,但放置了一会儿便凉了些许。 宋卿卿还未说出口的话立马便被还带着热气的汤止住了。 她囫囵吞咽了几口,伸手将汤碗拨开。 苏裴晗拿起手帕试图替她将唇边沾染的晶莹擦净,宋卿卿侧过脸躲开他的手,连声道了句讨厌。 宋卿卿此刻发髻散乱了些许,脸颊和耳根都染着薄红,苏裴晗将她垂下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轻声应道:“公主说得对。” “我讨厌,我是混蛋。” 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宋卿卿心满意足,又无力地靠上了温热的胸膛。 她用脑袋轻轻在胸口的位置摩挲了两下,沙沙的细微声响似乎隐隐传进苏裴晗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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