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一碧如洗,慕晏兰坐在藤椅上看着白术绣花,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慕晏兰想到老夫人那日的话,本想找沈寂求证,结果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院子里一个猫儿,翻墙而过,慕晏兰脑海乍现一幕,凶狠的猞猁朝她扑了过来,而小哥哥拿着木剑迎上去,野兽难驯,他被狠狠抓伤了,而伤口似乎在…… 怪不得他偷看红痣的时候,看着那道伤疤似曾相识,怪不得他常为自己准备了松子糖,怪不得每日饭桌上必有栗子鸡…… 小时候,及笄后,那场噩梦中,他始终护在自己的身边…… 看着少夫人陷入沉思,满脸沉浸在幸福中,白术惊疑。 建康城护城河外,沈桐骑着马,看向一侧的男子,“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今儿我只向你要一句实话,你拒绝我是因为家世的差距,还是压根就不喜欢我这个人。” 郑修远看着眼前的姑娘,英姿飒爽,坦荡磊落,如同星星一般闪耀。这样的姑娘合该高高在上,被人景仰,而不是沦为卑贱商籍。 沈桐见他沉默不语,眼睛一亮,“你是欢喜我的?” 郑修远从小走过大江南北,见过太多的痴男怨女,一时情深终究会败在现实的琐碎磨练中。 “我在想该如何说,才能让沈姑娘接受事实?你我并无可能,郑家是商户人家,需要的女主子需得精打细算,管理家族事务。” 言外之意,他俩不合适,她不是他心目中女主人的样子。 沈桐:“若是我能学习着处理家族店铺事宜呢?” 郑修远摇了摇头:“我不愿。” 不愿你跌入尘埃,明珠蒙尘。 沈桐勇气到此用尽了,她的一腔热情,对方不仅不接受,还弃之如敝。 “既然如此,愿君心想事成。”沈桐蓦然转身离开。 看着女子身影越走越远,郑修远看着滚滚的河水,苦笑一声,如此便是最好。 镇安侯府偏僻的院落中,沈寂坐在上首的官帽椅上。 侍卫压着周嬷嬷,她慌张地说:“老奴贪财,同西府四姑娘串通一气,不过老奴只是递了些少夫人的日常消息,往后再也不敢了,望侯爷开恩哪!” 磕头求饶,一副被吓破了胆子,贪生怕死老嬷嬷的样子啊! 观言:“藏得够深,你在东府编了一个丧夫丧子的寡妇身份,筹谋了二十多年,柔然的细作果然是了得。” 周嬷嬷不可置信,他们是如何得知,表面茫然说道:“什么细作,老奴不知道啊?” “你还想装,你在北疆的名字是乌兰玛,是父亲是军中户籍……”她还想继续伪装,观言把他的老底揭了个穿。 周嬷嬷轻蔑的笑着,就算知道了细作的身份又能怎么样:“抓了我又如何?天罗地网早已布下,你们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罢了。 沈寂不置可否:“西府只是你们的棋子,你跟罗子明串通一气,撺掇着西府用相思子树谋害东府,搜集多年的相思子,在北疆大战前假借官眷之手,下毒于食物中,害得沈家军尽数战死沙场。” 周嬷嬷瞳孔微缩,她没有想到,沈寂竟然把前因后果查的明明白白。 “我只是一个府里的嬷嬷,若是没有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如何能成事。不仅是柔然想除掉沈家军,你们南朝的皇家也容不下,战功赫赫又如何,还不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而快之。” 观言愤怒:“你个老妖婆闭嘴。” 在场的侍卫,都是从北疆的战场上退下来,想到当初兄弟们的惨死状,一时间愤怒异常。 咬牙切齿,恨不得嚼碎了她的血肉。 沈寂站起来,拍了拍观言肩膀:“莫要被她扰乱了心神,她这样说就是为了激怒,以求快死,遮掩他们这次的秘密行动。” 周嬷嬷心中一颤,垂下眼眸,心中暗暗盘算,如何破局? 沈寂挥了挥手,侍卫提过一个人来,周嬷嬷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心中惊骇,观言冷声:“你自己的亲儿子,总该认见了吧!” 青年男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娘快救我,在家里半夜就被他们掳了过来。” 周嬷嬷瞳孔一缩,她把儿子藏到了北疆,这么多年甚少联系,沈寂是如何查到的?看来从自己进入镇安侯府的那一刻,便已经被人盯上了。 背叛柔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她手中也是有筹码的。 “侯爷若是肯放了我儿子,我便给你提供世子的下落,当年战乱他并没有死,而是被人囚禁了起来。” 大哥竟被人囚禁起来,怪不得他屡次去战场,连尸骨都找不到。 傍晚时分,秋风瑟瑟,沈寂回到青竹院,绕过影壁,看着室内昏黄的灯光,厨房里散发出栗子炖鸡的清香。 “您回来啦,先喝点茶,暖暖身子,再过一炷香便能摆饭了。”慕晏兰笑着迎上去,接过他的外衫,搭在木架子上。 晚饭摆上来,烤兔肉,栗子炖鸡,碳烤鱼……这些菜,都是他往日常吃的,可这一桌子凑在一起。 沈寂垂眸看她,慕晏兰前后忙活,就像殷勤的小蜜蜂,事情有点反常。 饭后,沈寂仰靠在引枕上,手中拿着太公六韬翻看,察觉到炕桌一旁的目光,他抬眼望去。 慕晏兰慌忙低下头,翻着手里的清商曲辞,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该怎样问小时候的事呢? “去岁,家里酿了海棠酒,今日送来一坛,你要不要尝尝?” 沈寂无不可,点头应下,继续翻看书。 海棠酒倒在瓷白的酒杯中,红的澄澈,海棠果的甜香,酒的清香,融合在一起,闻着又甘又甜。 倒酒的慕晏兰,闻见着浓浓的酒香味,还未尝便醉了三分,趁着沈寂看书不留意,她偷偷的尝了一口,果然是甘甜的美酒。 本来沈寂,还想看看她卖的什么官司,看着她偷喝了半杯酒,还要倒着喝,想到那日她生辰醉酒的模样,坐直了身子。 “不是给我倒吗?”沈寂说道。 慕晏兰心虚,立马拿着酒壶给他斟了一杯,沈寂喝了两口,这酒太过甘甜,他并不喜欢喝。 或许在北疆待的时间长了,他更喜欢浓烈的烧刀子,一颗进去如同刀子绞进喉咙,热辣烧人,喝了整个人通身暖和。 “前两日同祖母拉话,说起你小时候在大昭寺住过一段时间。”慕晏兰试探的说着。 沈寂点点头,不动声色喝了一口海棠酒。 “祖母还说,你曾经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子,你还记得吗?”慕晏兰问。 沈寂摸不着深浅,她这是想起来了,还是来算总账?在送命题面前,他选择了个最可靠的回答:“我记不清了。” 慕晏兰有些失望,还以为松子糖栗子鸡都是为她备的,没想到是自作多情了,一气之下收了酒壶和酒杯。 “你那时候都十多岁了,怎么可能都记不得?”慕晏兰不满的嘟囔,夺了酒壶气呼呼地爬上拔步床睡觉。 沈寂看着空空的酒杯,叹了一口气,再看向拔步床,慕晏兰侧着身子,朝着墙壁躺着,很快想通了关节。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慕晏兰察觉到身后的人影,气哼哼地往外挪了挪,想要把他挤下去啊。 “嘉元八年春天,大昭寺来了一个小女孩,才刚五岁的样子,每日坐在寺庙门口看向来路的台阶,盼着有人接她回去……” 依然别扭的侧着身子,慕晏兰却竖起耳朵听着:“她说兔子这么可爱,烤起来一定很好吃,于是大半只兔子进了她的肚子里!” 慕晏兰一咕噜爬起来:“你胡说,明明只吃了两条兔子腿。” 沈寂乍然一笑,“一想起家就哭,只有吃的才能哄好。我那身打猎的本事啊,全用来养她了。” 慕晏兰突然想到,去年他们在大昭寺后山见过一面,那时她就纳闷,沈寂怎么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那里可藏着她的钱呢! “你那次去后山干什么?”慕晏兰问道。 沈寂想到那日,她拿着铲子偷偷刨坑,把一个瓷罐子放进去的场景,“当然是去参观树,我记得那里有一棵同根而生的树,埋着小时候的东西。” 沈寂果然记得,怪不得那天看她手中的铲子,还看后面的树,慕晏兰想着往后还得把钱挪个地方。 “前些日子你屡次偷看于我,我还以为,你终于想起来。” 慕晏兰心虚,“那时候,我看着你锁骨的疤痕似曾相识,那时候你瘦巴巴的,个子也不高,跟现在相去甚远,我一时认不出也是有的。”主要是她也料不到两人就有这样的缘分。 缘分,哪有什么缘分!不过是他费心的安排罢了。沈寂看她的模样,竟全然不记得当时的许诺,这个小没良心的。 慕晏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充满了感激,无论是小时候,还是东府发生变故,还是流放益州,他都守在身边护着她,宠着她。 她凑在他面前,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谢谢您。” 沈寂回望过去,四目对视,杏眼水汪汪的,她的眼睛里唯独他一人,这世间终有一人全心全意钟情于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一时间心软的一塌糊涂。 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眸波涛汹涌的情绪。他垂下头,珍而重之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亲,激动的情绪令他全身微微颤抖,而动作却是温柔的,克制的,小心翼翼的。 慕晏兰抬眼看去,一眼望进这浩瀚无垠的深海中,她如同一叶扁舟,波浪滔天,而她却被大海轻轻的托起,放到了浪尖上,那是深海中独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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