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中秋晚宴设在长乐殿,皇后携一众官宦女眷先行坐定。 慕晏兰跪坐在几案旁,扫了眼桌子上精美的糕点瓜果,不禁咽了咽口水,不过想起沈桐的话,她别过脸去。宫宴上随心所欲大吃特吃,会被沦为笑柄的。 看着遥遥的老夫人,再瞅瞅几案快排到殿门口的沈桐,慕晏兰老实的跪坐着。 “圣上驾到。”一声太监尖利的声音,慕晏兰一激灵,赶紧随着众人跪拜行礼。 慕晏兰垂着头,看见绣着九爪龙纹明黄色的衣角,转瞬而过,“平身。”威严的声音传来。 影影绰绰的人群,忽然慕晏兰又看见熟悉的衣角,今日早晨她还见过。 下意识抬眼望去,看见修长的身量,腰间戴着她时时把玩的玉佩,想到这里,慕晏兰面上一热,收回目光平视着殿里中央的空位置。 圣上举起酒杯,说了一通话,慕晏兰的位置位于大殿中央,听得不甚清楚,她余光瞥了瞥。 依稀看见圣上的外貌,国字脸甚是威武,眉毛尾端如同扫帚散开,唇色微微发黑。 这圣上看着不甚康健,而在梦中,两年后圣上便会病重,拖了半年过身。 由于生前并未立下储君,只留下真假莫辨传位给三皇子的圣旨。 后来二皇子仰仗威武将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发动宫变,登基称帝。 一时间宫闱大乱,而那时镇安侯府一家已经没落,北疆南疆无能兵强将镇守,柔然党项趁机大肆进攻,南朝从此陷入战火。 她的思绪被铮铮的琵琶声拉回来,宫廷舞姬随着节奏翩翩起舞,舞姿婀娜,细腰软软,在这莺歌燕舞中宴会的气氛慢慢热闹起来。 上首的皇帝同皇后时不时低首耳语,自从太子殁了,皇后日日困在坤宁宫,刚开始圣上体恤亡子之痛,忙完公务就去转转,后来看着往日熟悉的景物,徒劳伤悲,几次之后干脆不去了。 今日皇后气色渐缓,说话也没有往日的木然悲戚,圣上来了兴致,多说了几句。 丽妃坐在一侧,看着帝后言笑晏晏,几案下的锦帕都快扯烂了。她不耐烦地对身旁的宫女低声斥责,“开宴了,二公主怎么还没来?” “临出门时,公主的衣服蹭上了灰渍,又折回去换衣服了。”宫女道。 丽妃看了看,众人的目光都在歌舞上,丝毫没注意道这边,这才略略放心,“你派人去催催。” 宫女应声,从殿侧面溜出去。 慕晏兰没注意到丽妃那边的事,她借着看舞姬舞姿的缝隙,偷偷朝着对面的男人席面看去。 男人一身牙白色圆领锦袍,领口袖口绣着青竹纹,身姿挺拔,模样清隽,在一众人中如皎皎明月,格外出众,一旁的裴鸿光都被生生压了一头。 在慕晏兰心中,沈寂是武将,可他身上既有武将的杀伐决断,也有文臣的衿傲清贵,这截然相反两种气质竟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难得的是丝毫不相悖。 久经沙场,五官何其敏锐。沈寂察觉到对面的目光,清冷的看过去,两人视线对上,沈寂的目光寒冰消退。 慕晏兰率先笑了笑,捂着空空的肚子撒娇,沈寂指了指一旁的介寿果,见她不解,捻起一个吃起来。 她看着面前的干果,以往从未见过,白色的果仁,形状弯如勾,她心里嘀咕着能吃吗? 不过出于沈寂的信任,她捻起一个尝了尝,意外的酥脆可口,细细嚼着,香脆溢满口腔,她忍不住满足的弯了弯杏眼。 裴鸿光一直注意这对面,这时看她的杏眼水盈盈,如同三月的春水,碧波荡漾,他也捻起一颗介寿果吃起来。 从前他以为慕三姑娘是个蠢笨不堪,还心肠歹毒的女子,可自从几次相处,他慢慢的改观。 她样貌娇憨精致,擅长谱曲,更是能在慕府危难之时,强力支撑,这样的女子是他从来不侧曾经见过的。而如今她已经嫁为人妇,他心里微微惋惜,若是当初那场表白弄假成真该多好。 而慕晏兰完全不知道裴鸿光的心思,若是知道,只会唾他一面。 沈寂扫了裴鸿光一眼,见慕晏兰的目光全部落在介寿果上,看也没看他一眼,他酸涩的心情稍稍淡下来。 慕晏兰吃了大半盘介寿果,这才觉得不那么饿了,看着四周的女眷,不是在欣赏歌舞,就是聚在一起拉话。她偷偷瞄了沈寂一眼,看他在剥那个开口的干果吃,她便随同他,剥去皮吃着里面的果肉。 这次宫宴算吃没白来,吃了两样从来没见过的干果,吃得正欢,一个宫女凑过来,“沈少夫人。” 慕晏兰愣怔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突然被冠上沈寂的姓氏,她乍然不习惯,她扭过身来,“何事?” “吴姑娘托我送来这个,请你务必前往。”宫女把纸条塞到慕晏兰手中,便退下去了。 她看着面前的纸条,上面写着“御花园东门。”这是吴婉岚第二次相约,还是约在宫中相见,她那么执着见她干啥呀。 再说她这是第一回来宫里,东南西北都没分清,御花园在哪她都不知道,更何况赴约。宫中森严,她保不齐就犯了什么忌讳,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她把纸条塞回袖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剥干果吃。 送纸条的宫女,等了一刻钟,见慕晏兰还跪坐在几案旁,热火朝天地吃着阿月浑子,顿时气噎,哪有人来宫宴不忙于交际,只闷头子吃。 “人怎么还没来,二公主等得不耐烦了。”一个穿着青色宫服的女子,容长的脸拉着。 送纸条的宫女,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二公主的手段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纸条送过去,可她就是不去。” “那就再想别的法子,公主可不会听你分辨,若是今日你坏了公主的事,仔细你的皮。” 送纸条的宫女脸色惨白,上次跟她交好的宫女姐姐,犹豫不小心打翻了二公主喜爱的琉璃盏,结果被砍去双手,人活生生哀嚎了两日死了,最后一个草席拉到了乱葬岗。 宫女心一横,从旁的宫女身上端来果酒,帮着席上的女眷倒酒。 慕晏兰肚子半饱,感激的看了沈寂一眼,而他只看着她身后,眼睛微眯。 这表情慕晏兰熟悉,这是说明有危险,她下意识朝着一旁的空地挪了挪。 一盏果酒蓦然洒在她刚才坐的地方,紫红的汁液洒在锦垫上,鲜艳夺目,慕晏兰只有后怕,若是这果酒洒在她衣裳上,那就得出大殿换装。 慕晏兰看着刚才送纸条的宫女,心中有了几分了然,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她这是被人针对了。 宫女惶恐地跪在一旁,“奴婢不小心弄脏了夫人的衣裙,还请责罚。” “无妨。”慕晏兰看着裙摆边缘沾染了一两滴果酒汁液,她用锦帕擦了擦,“你退下吧。” “弄脏了贵人的衣裳,还请您随同我去换衣裳,否则一会儿外出赏灯,被人瞧见,女婢就没活路了。”宫女说的悲戚可怜。 虽然慕晏兰同情她,但不会拿着自己命去赌,背后明明是陷阱,她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哭一哭,求一求,就跳进去呢,她又不是傻。 见她死活不肯出去换装,而一旁的女眷目光都朝着这边看过来,怕坏了公主的事情,宫女不敢再纠缠,只好垂头丧气地退下去。 慕晏兰视线随着宫女,看着她走到殿门口,而一个容长脸的嬷嬷在一旁等着,她认得那个人,正是二公主宫里的人。 不由庆幸,幸好刚才躲过去了。若是衣服泼上果酒,为了不在殿前失仪,她要去换衣服,而宫中人生地不熟,手段防不胜防。 沈寂目光投过来,眸子如潭水幽深,慕晏兰赶紧示意自己没事,他示意慕晏兰原地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经过果酒事件,连几案上的果酒菜品她都不敢随意动了,二公主跋扈骄纵,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到了晚宴快结束的时候,二公主才姗姗来迟,面色难看,等她坐下又被丽妃训斥了几句,心中更是愤恨。 慕晏兰见状,缩在一旁做鹌鹑,沈寂看见她的这副模样又是爱怜,又是心疼。都欺负到头上了,她如此忍让不是她胆小,而是不想惹祸累及家人。 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晚宴在酒酣热舞中结束,男人的席面上全部是清冽的白酒,觥筹交错,几盏酒下来,有的官员喝得面红耳赤,但无一酩酊大醉。 圣上今日兴致很高,用了晚宴,带着一众人去御花园里赏花灯。 赏灯人群散开,没有刚入宫那般拘束,慕晏兰磨磨蹭蹭,终于看到后面的沈桐。 她拉着沈桐的手,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下来,沈桐见她面色发白,连忙问其缘由,听她诉说一番,顿时心生警惕。 御花园的花灯上面贴着字谜,若是今夜谁猜到的字谜最多,便能拔得头筹,赢了圣上亲选的玉如意。 慕晏兰与沈桐都不是文采斐然的女子,俩人不奢望能在众人面前出彩,只求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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