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兰怀着心思入睡,黑衣男子再次入梦,强势寒冽的气息,结实的肩背重重压下来,粗粗的喘息,最后化成肩头的痛痒…… 而唯一的区别,梦中的男子摘下了面具,赫然是沈寂的脸。 灰蒙蒙的天空,细密的雨丝交织落下,雨水沿着青瓦叮叮咚咚落下,砸下水洼。 慕晏兰坐在窗前,看着风雨中摇曳的花瓣,风雨太急,而花太过娇弱,堪堪承受。她无缘无故想起昨夜的梦,脸渐渐烧了起来。 “少夫人,药煎好了,可要送到书房去?”白术端着两碗汤药,一大一小,散发着清苦的味道。 往常沈寂是用了朝食,服了药才去书房,今日西北传来急报,秦州大旱,冬麦旱死大半,眼看着颗粒无收,而边境的柔然兵马频繁调动,奏章连发三封报给朝廷,毫无音讯。于是北疆的郡守便把消息报给了沈寂。 朝食都没顾上吃,沈寂便召集幕僚,商议赈灾调兵的事情。 慕晏兰看着热腾腾的汤药,再看看外面的细雨,“不必了,装到食盒里,你随我送过去。” 撑开油纸伞,慕晏兰提着食盒来到书房,她听见里面说话声,她对门外的观言说:“幕僚可在里面?” “少夫人,你可算来了,公子自打辰时起来,便召集幕僚商议,如今连饭都不曾用,你快去劝劝吧。” 这都巳时了,慕晏兰吩咐,“让灶上再备些热乎的汤面,一会儿提过来。” 汤药伤脾胃,定要吃了饭再吃药,幸好这食盒下面有热水煨着,一时半会儿凉不了。 观言得到夫人的话,麻利地跑到厨房,东西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羊肉面放到食盒里提过来。 突然慕晏兰转过头,问道,“公子除了名沈寂,可还有小字?” 观言愣了一会,公子以前有个小字,后来不知为何没人提了,“阿衡,这是公子以前的小字,不过许久没人叫了。” 阿衡,两个字绕在舌尖,丝丝缕缕缠在心头。 笃笃笃,慕晏兰敲着房门,里面的声音静下来,一个幕僚打开房门,看见少夫人恭敬行礼,继而三五个幕僚从里面走出来,依次行礼,沿着抄手游廊朝外院方向走去。 慕晏兰走进书房,食盒放到几案上,观言和白术依次退下去。 沈寂坐在书桌旁,看着舆图思索,慕晏兰摆好碗筷,葱芫荽醋按比例放好:“先用朝食吧。” 沈寂这才抬起头,目光掠过她,微微颔首,这里没外人,他直接走到几案,目光顿了顿,眼前的羊肉面,汤汁澄澈,点缀玉一般的葱白,翠绿的芫荽,色泽明亮,让人顿时食欲大开。 他端起羊肉面,尝了口汤,意外合他胃口,他深深看了慕晏兰一眼,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慕晏兰察觉他的若有似无的目光,脸微微发热,手指捏紧手绢,看着几案的纹理,心中思绪乱飞。 沈寂看她不说话,扭捏的模样,“昨日不还胆子大的扯我衣服,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听了他的话,想到做的荒唐的事情,顿时小脸涨红,声音如同蚊呓:“我错了。” 看她羞愧地恨不得钻进桌子缝里,沈寂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可看清了?你三番五次想看那颗痣,昨日可如愿了?” “看,看清了。”慕晏兰结结巴巴说到,她的目光下移,看向沈寂的手掌,“我见您手心一道疤痕。”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沈寂笑容淡下去,翻开手掌,手心横贯这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是上次北疆大战留下的,生生抓住敌人的刀柄,却救不下他…… 慕晏兰期期艾艾,等着沈寂的答案,可等了半晌,她看见他沉默不语,眉目间苦涩,便知道拿到疤痕是有来历的,想到上次大战的惨烈,她眸子暗了暗。 须臾,沈寂神色如常:“战场惨烈,向来刀枪无眼,留下疤痕再正常不过。”他站直身子,提起步子朝书案走去。 却发现袍角被拽住,他耐着性子问道,“怎么还想看?” 慕晏兰顿住,慌乱解释,“汤药还没喝。”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实话,慕晏兰打开一旁的食盒,里面露出两个汤碗,“你身体的毒性还未清除,药按时喝。”端出两个汤碗,把大的那碗递过去。 沈寂不紧不慢接过药碗,喝了起来,慕晏兰则抱着小碗汤药喝起来,她再喝上一个疗程,便能停药了。 “您的药不苦吗?”慕晏兰看着沈寂喝药如同喝水一般,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成亲数月还是第一次细细观察沈寂。 她鲜少关心他的事,沈寂好整以暇地说道:“苦不苦,尝尝就知道了?”沈寂把药碗递过来,慕晏兰连忙摇头,这药闻着就恐怖,更何况有次煎药的时候,她还在汤药里看见了蝎子。 看着他喝完药,慕晏兰取下荷包,取出一个小油纸包包,“喏,糖渍梅子。” 沈寂放下药碗,默了一瞬,这还是头回有人给他糖吃,白嫩手心窝,圆滚滚的带白霜的梅子,煞是可爱。 “吃了梅子,嘴里的药味就被压下去了。”小手往前送了送,看着近在咫尺的糖渍梅子,沈寂修长的手指捏着圆滚滚的梅子,放入嘴中,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来。 书房静谧下来,慕晏兰看着面前的男子,身形高大,清俊的侧脸棱角分明。视线往下,她看见滚动的喉结,不知道想到什么,蓦然脸红了起来。 “您先忙,我要去祖母那里请安了。”慕晏兰说完,忙不迭的逃出了书房。 沈寂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每逢阴雨天,老夫人便免了请安,可刚才脑子一热,一时找了个借口,这下子骑虎难下了。 慕晏兰回到正屋,系上披风,连白汐刚拿回来的帖子都来不及看,就打着油纸伞朝老夫人的福安居走去。 细雨银丝,斜斜织下来,如烟如雾挥洒下来,四周一片朦朦胧胧。 “少夫人,昨天下了一夜的雨,路上湿滑,咱们慢些走。”白术扶着慕晏兰说道。 天阴沉沉,空气湿冷,慕晏兰裹紧披风,慢慢地朝老夫人住处走去。慕晏兰走到福安居,里面的老嬷嬷面露诧异,随即恢复往常,笑着说道:“老夫人在里面听书呢。” 慕晏兰笑着颔首,走进堂屋,老夫人眼睛半阖,倚靠在贵妃榻上听小丫鬟念书。她下意识放轻脚步,坐在一旁的交椅上,双手交叠,安静听了起来。 听了一会儿,她心里忍不住好笑,原来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没想到威严的老夫人竟然还有这喜好。这话本子甚是有趣,才子是货真价实的才子,佳人嘛,便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了,里面人的对话诙谐有趣,慕晏兰不禁听得入迷了。 话本子听完了,老夫人意犹未尽地喝了口茶,这才发现孙媳妇来了,面皮抖了抖,“今儿下着雨,路不好走,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看着老夫人尴尬的表情,慕晏兰笑着解释:“院子铺着青石路,下雨了也不碍事,再说孙媳若是不来,还蹭不到这一出好话本子呢!”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心里熨帖不少,她看着娇憨的孙媳妇,再想想素来冷着脸的三孙子,一冷一热,倒是相配。 “我听说神医把药配置出来了,等寂儿身上的毒解了,圆房也该提上日程了。” 听闻老夫人的话,慕晏兰的脸瞬间红了,圆房的事情,在成亲前两日也提过,不过那时两人陌生不说,心里还存着和离的念头,可如今呢? 慕晏兰心乱了。 看着孙媳妇羞红的小脸,在想想前些日子的传闻,她忍不住说道:“寂儿素来为人清冷,不喜人靠近,可偏偏能准许你同塌而眠,进书房伺候,他是待你是不同的。” 慕晏兰的手攥了攥,抿抿嘴,“孙媳知道。”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老夫人见她肯了,这才放下心,原本还怕因冲喜匆匆凑在一起而不合,现在看来,俩人还是有缘分的。 慕晏兰从福安居出来,外面的雨停了,太阳冒出了头,半道彩虹朦朦胧胧挂着。这明丽的色彩,让她的心跟着敞亮起来。 花园里的绿层层分明,树的深绿,草的翠绿,冬青的墨绿,空气清新,慕晏兰来了兴致,慢慢绕着湖走,心事涌上来。 当初她对婚事是抗拒的,一个凶名在外的沈寂,一个杀人如麻的沈寂,对她来说就是恐惧的存在,在梦中她是抗拒圣旨,不肯接受赐婚的。 后来,怕连累家人,她才不情愿的嫁过来,初初嫁过来,连和离都想好了。两人确实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从何时那道防线开始崩塌呢? 或许是家里落难,沈寂的倾囊相助,或许是大年夜撞破奸情,沈寂的保护,或许更早,后山反杀刺客。当弄清沈寂就是梦中的黑衣男子,她的心里,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笃然。 唯有他,屡次救她于危难。 慕晏兰不觉含笑,白术好奇的看了自己姑娘两眼,当初姑娘被迫嫁人,心中郁郁,她还跟着难受了一些日子。尤其是她在院子里亲眼看见行刑扒皮的画面,心里对镇安侯府的恐惧到了极点。 可了解到处罚小厮的真相…想到将军的多次相助,她也说不清姑爷到底是好是坏,反正身边的小厮多嘴了些。 白术想到观言,呸呸呸了几声,小跑两步,搀扶着自家姑娘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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