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竹院,慕晏兰抬脚回到正屋,换了衣裳,透过隔扇看向书房,房门紧闭,沈寂定然还在忙着公务。 她提着清淡的糕点,沏了壶热茶一并送过去。 看着沈寂批阅公文,慕晏兰静立在一旁研墨,她瞥了一眼上面的奏折,神思微动。 圣上有四子,嫡长子便是太子,接下来成年的便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 太子虽然占了长嫡的身份,奈何打小身子骨不好,一直病怏怏的。 二皇子出身尊贵,是淑妃所出,淑妃娘家是陈国公府,姻亲旧故遍布朝野。 三皇子身份不显,是李妃所出,李妃娘家原本家里是经商的,后来生了皇子,才被提了伯府。三皇子素来有贤名,再加上母家精明,做一成说成十成,在民间呼声最高。 而四皇子,是沈妃所出,而沈妃便是沈寂的姑姑,当年曾是建康城有名英姿飒爽的女子,入宫三年生下四皇子,难产血崩而亡。 沈寂与四皇子关系如何呢?看着沈寂硬朗的侧脸,她暗暗思索。 门外面,白术面无表情地立着,而观言则掏出一块糕点递过去,“喏,还是热乎着,公子要是忙起来,怕是要晚上了,先吃点东西点点肚子。” 大庭广众之下,吃什么吃,白术摇摇头,别过脸去。 观言讪讪收回糕点,这小丫头还挺犟,油盐不进。刚开始见了他跟见了鬼一般,现在好些,就是不爱搭理他。 听见里面喊人,观言不再贫嘴,忙不迭走进去。 沈寂把纸卷好,塞到小小的木竹筒,“观言,务必亲自交给四皇子,告诉他绝不可轻举妄动。” “十一,你去把这封信送到师傅手里,过些时日我会送人过去,请他务必严格教导。” 沈寂吩咐完,慕晏兰看着十一手里的信,心思动了动,师傅说的是雷次宗吧,难道将军想把四皇子送到雷次宗哪里? 四皇子不过八岁,尚且稚嫩,沈寂寻得雷次宗那里教导,难道他属意四皇子? 这也说得通,毕竟是血脉相连。 用晚膳的时候,慕晏兰没怎么动筷子,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样看到痣呢? 本来她打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看,可沈寂的警惕性太强,只怕她刚凑过去,就被制住了。 她瞥了沈寂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等沈寂推着四轮椅朝净室走去的时候,慕晏兰殷勤地接替了观言的活,等到了净室,她取出干净的青色衣衫,便默默退在一旁。 沈寂褪去外袍,看着缩在一旁装傻充楞的慕晏兰,轻咳一声:“我要沐浴了。” 慕晏兰挤出笑容,拿起布巾,“妾身伺候将军沐浴。” 沈寂皱了皱眉,接过布巾,拒绝“我不喜人伺候。” 慕晏兰抿了抿嘴,“今日碰见母亲,她责怪我照看夫君不周,若是今日晏兰伺候不周到,怕是她会心生不满。” “她的话你不必在意。”沈寂接着说,“你是我的人,便是你做的再殷勤周到,她都不会满意的。” 慕晏兰有些心酸,沈寂这么多年都被母亲冷漠相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换来的都是咒骂不满。 “有些缘分不必勉强。”慕晏兰本来想劝慰一番,可对上沈寂平静的眉眼,她的话便有些说不出来了。 看出她眼眸中的怜悯,沈寂并不喜:“出去后把门闭上。”慕晏兰悻悻出了门。 又没看到……可心里却如同猫抓了一般,痒痒的难受。 看着隔扇上的油纸,慕晏兰微微一动,话本子不是说,戳开一个洞,就能看见室内的情景。 慕晏兰觉得门上戳个洞,太过显眼,不若在窗户上戳,等到明日趁着将军在书房忙的时候,再借以风吹破了,糊上一块新油纸。 恰逢今日十一不在,越想越可行,慕晏兰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到窗户根儿底下。 她舔了舔手指,轻轻的戳着窗户上的纸,谁知这纸还挺结实,一时没戳破。 手指用了力气,还是没破,这油纸够厚实的。她拔下簪子,在窗户纸戳破一个小洞,接着伸进手指,把洞弄大。 慕晏兰凑过去,看见放着衣物的柜子,她转了个方向,总算看见浴桶了,视线上移,她看见一个赤身的肩背,宽阔厚实,上面还有两道伤疤,上面长得粉色的嫩肉,看来是新伤。 她蹲了好一会儿,腿微微颤抖,可就看见一个后背,她心里默默念着,“转过来,转过来……” 可能上天听到她的声音,沈寂身子转过来,可凌厉的目光,透过纸洞直直透过来。 “慕晏兰你在看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 慕晏兰这才确定,她露馅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继而想起,这纸洞只露出一个眼睛,他不一定知道是谁,慕晏兰爬起来,猫着腰溜回正室。 等到沈寂回到正屋的时候,慕晏兰正襟危坐,拿着书无比认真地看着,仿佛天地间只留下书的存在,深深沉醉在书的世界。 男人幽深的眸子带了一丝笑意,并没有揭穿她,而是坐在她一旁,拿起旁边的南朝曲赋看了起来。 慕晏兰原本还不自在,可等了许久,沈寂淡然着看着书本,不见任何异常,估计方才是她的错觉,他根本没认出来她。 她松了一口气,“公子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沈寂挑挑眉毛,不置可否。 等慕晏兰走到床边,蓦然听到:“没想到你还有这的癖好?” 她瞪圆杏眼,着急辩解:“我以前从未偷看过……”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懊恼的捂着嘴,“公子何出此言?” 沈寂没回答她,只是说道:“明天记得把纸洞糊上,冷风对着浴桶,凉的很。” 慕晏兰还想狡辩,可沈寂已经躺在塌上安置了。她悻悻地趴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头,真是太丢人。 继偷扒衣服,到偷看洗澡,还次次被人捉了个正着,慕晏兰彻底蔫了。 早晨起来,如同霜打的茄子,连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都没能撬开她自闭的内心。 “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李大夫过来瞧瞧?”白术担忧的问道。 想到昨日回府的情景,少夫人昨日碰见表姑娘和裴公子,难道心里还记挂着裴公子? 她思忖半晌,越想越有道理,心里颇为愤愤,都怪那裴公子拦错马车,平白害得少夫人难过。 等再看见拦在前面的观言,心中多了两份怒气,“你拦着我作甚?” 观言看见发毛的小丫头,两天不见脾气见长啊。“不做什么啊。” “让开让开,我还有差事要做。”说完拨开观言,大步走了。观言看着一脑门的纳闷。 沈寂看了片刻信件,侧脸看看绣墩,那是慕晏兰常坐的位置,如今空无一人,捏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想到昨日的场景唇角扬了扬,继续落笔写起来。 慕晏兰趴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往日这个时辰她早就去了书房,可,今日她实在拉不下脸皮。 想想就羞愧,她虽然不是出身王孙公伯,但也是官眷子弟,从小礼义廉耻也都是学过的。 她之前还旁敲侧击问过沈桐,可她压根也不清楚,看来是没办法弄清真相了。 她哀叹一声,趴在床上挺尸。 趴着趴着就睡着了,连午饭都错过了,等睡醒了,已经是丑时末了。 “少夫人,公子命厨房温着饭菜,今儿还做了羊肉面,你先喝点暖暖身子。”白汐端来白瓷碗底的汤,还有几碟小菜,“这酸辣豇豆最是下饭,你多尝尝。” 朝食没动几筷子,午食没吃,她着实有些饿了,慕晏兰坐在炕桌旁,看着白瓷碗里的羊肉汤面,汤料的鲜香扑鼻而来,羊肉切成薄薄的片,整整齐齐码在一侧,翠绿的小葱如同翡翠一眼,看得人食指大动。 她就着红油鸡丝,酸辣豇豆,吃了慢慢一大碗面。 这一顿羊肉面吃得心满意足,连心里的不得劲都散了不少。 用过饭后散步,这成了慕晏兰的习惯,她穿上宽松舒适的夹袄,同白汐一道出门散步去了。 她经过书房的时候,顿了顿步子,最后还是没敢进去。花园里的梅花凋谢了,倒是有零星的迎春花摇曳着身姿,“阿弟的生辰礼可送过去了?” 白术笑着说,“今儿就让婆子送回去了,听说咱们公子不知多高兴,直夸姑娘选的笔洗有意趣呢。” 慕致本来就是少年老成,慕晏兰选东西的时候,专门挑了样子活泼逗趣的。 他们两个绕过湖泊,前面便是假山,想到上次的经历,慕晏兰提脚走向另一边,“我们从梅林里过去吧。” 白术没多想,只当少夫人这是想多走会儿。 梅花凋谢,零落成泥,慕晏兰踩着松软的土地,绕过一棵梅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她停住了脚步,对着要说话的白汐,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世子夫人,你就放心吧,这酒埋在梅林里,等到明年冬日就能喝了,听说梅花酒清冽甘甜,比梅子酒也不差。”一个声音劝慰。 这声音听着很耳熟呀。 “我当然知道,只是酒再香,一人独酌也是无趣。”这是大嫂的声音。 “我看表少爷在侯府孤零零的,世子夫人,要不咱们到时候送两坛子酒过去,就算是侯夫人知道了,心里也高兴。”那个声音极力怂恿。 世子夫人的回答声音低了,慕晏兰不知道她是同意了还是否决了。 寡居之人,还同成年的外面牵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她同世子夫人也就请安的时候见过两面。 而另一人的声音她确实耿耿于怀,那天假山后面就是这种声音,娇娇娆娆,尾音带着吴地的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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