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镇安侯府一大早便开始扫尘,准备供奉灶神的祭品。 慕晏兰刚洗漱完,就被白术塞了一颗糖瓜,“姑娘,腊月二十三吃个糖瓜,来年的日子方能甜甜蜜蜜。” 慕晏兰含着糖瓜,嘴鼓得像松鼠,“祭品可备好了?”声音含含糊糊。 白术应声:“昨儿个就备齐了,糖瓜要不要给将军送过去些?” 上次海鲜风波刚过,公子看夫人的眼神还是冷的,若是贸然送去,出了差错,怕是火上浇油。 “这糖瓜是麦芽糖做的吧?”慕晏兰迟疑问道。 “这是奴婢亲自用麦芽糖熬得,旁的什么都没放。” 慕晏兰把糖瓜吃完,嘴里残存着丝丝醇厚的甜香,想着沈寂每天一日三餐要喝黑漆漆的苦药,哎,送就送吧。 用完早食,觑了眼沈寂,慕晏兰心里直达嘀咕,试探说道:“这是糖瓜,麦芽糖做的,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沈寂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捻起一颗。 “今儿是二十三,吃了糖瓜,往后的日子才会甜甜蜜蜜。”慕晏兰看着眼馋,她也捻起一颗送进嘴里。 沈寂手中捏着糖瓜,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嘴里鼓鼓囊囊,就跟小兔子一般两腮蠕动,时不时吸溜一声,从小到大,她就喜欢吃糖。 他把糖瓜塞进袖兜里,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吃。 慕晏兰对上他审视的眼睛,怔了怔,三八两下把糖瓜咽进去,舔了舔嘴唇。嫩红的嘴唇,带着水盈盈的光。 “不,不好吃吗?”慕晏兰结结巴巴问。 丰盈的小嘴,开开合合,他的眸色黝黑。 慕晏兰感觉那道视线的灼热慑人,她竟然有些坐立不安,这么凶狠看着她,难道怪她吃了糖瓜? “糖瓜厨房还有,一会儿让白术端来一盘子。”不就多吃了两颗,多端来两盘子便是了。 沈寂奇怪看了她一眼,无奈说:“你先去请安吧。” 按照当朝的传统,酉时便要摆香案,放炮竹三叩首,方才礼毕。礼毕后,便是晚宴,全家聚在一起,象征热闹红火。 往常年的镇安侯府,热闹异常,今年的晚宴便显得萧索,沈寂作为唯一男丁并未出席,剩下一堆老弱妇孺,草草吃顿饭便散了。 慕晏兰分外想念东府,往年这个时候,她同父母欢聚一堂,喝果酒,打双陆,好不快活。 人定时分,夜色皎洁,腊月梅花开得愈发浓烈,枝桠肆意伸展,旁逸出到了青石路旁。 “少夫人,小心被树枝挂住头发。”白术在前面拨着树枝,提着灯笼提醒道。 “不知道曾嬷嬷的海棠果酒可酿好了?改明回去带回一坛尝尝。”慕晏兰小声嘀咕,“据说梅花酿酒也好喝,等沈桐有空了,定要试一试。” “夫人忘了,你还喝药着,哪能喝海棠果酒。”白术笑着打趣,“也就只能小年夜的时候,停了药,再松快松快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走到假山旁。 “你呀,李大夫说的话是圣旨,自家主子说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慕晏兰话还没说完,便停住了。 假山后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夹杂着男女的哼声,白术察觉不对劲儿:“那是?” 慕晏兰慌忙捂住白术的嘴,虽然她还未经历人事,但这断断续续的声音,显然是不正常的。 白术同样慌了神,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腌臜的事,这满府只有沈寂一个男丁,难道是? “奴家的衣服……别撕烂了……”一个娇娆的声音。 “衣服坏了,爷给你赔两套云裳,快让我摸摸,可想死我了。” 接着便是衣服撕裂的声音,慕晏兰听见男子的声音,这不是沈寂。 她示意白术噤声,悄悄从旁边绕过去,只注意脚下,却猛然被旁逸斜出的梅枝挂住头发,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谁?”假山中男子厉声质问。 慕晏兰不敢出声,打着眼色,让白术帮她解开头发。 白术手忙脚乱地解开头发,树枝摇动,假山里面再次传来声音,“谁在外面?” 这声音?她瞬间明白,里面的是高拓。 这时头发已经解开,慕晏兰顾不得疼,拉着白术的手,拔腿朝梅林跑去。 不知道跟高拓私会的人是谁?总之,撞见这种事,肯定落不下好。 慕晏兰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她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刻不敢停下来。 白术同样心里惴惴不安,她刚才瞥见衣冠不整锦袍男子,从假山里钻出来,想到这里她缩了缩脖子。 “你俩站住,哪来的小娘皮儿,敢坏咱们爷的好事。”后面的男子和小厮穷追不舍。 寒风打在脸上,慕晏兰跑得喘不上气了,可快到了梅林尽头,那小厮还跟着,前面是分岔路。 “我们走那边?”白术惊恐问道。 “去竹林。”岔路口一边通向大夫人的院落,一边是竹林。高拓是大夫人的侄子,依照那天的情形,去了大夫人那里,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顾不得许多,慕晏兰拉着白术钻进竹林,她抄着小路,前面就是小书屋,那里面都是书架,还有箱笼,可以藏人。脚下一拐弯,压根没注意到前面的石头,绊了一跤踉跄扑倒。 慕晏兰惊呼一声,紧闭眼睛,以为要狠狠摔在地上…… 谁知,软绵绵,一片温热…… 她喘着气抬起眼眸,看清如今的状况,耳根子瞬间红了。 她,她竟然扑进沈寂的怀里,头刚才似乎撞在他的胸口,“对,对不起……” 慕晏兰小口小口喘着气,“我没看见你的。” 沈寂眸色幽深,视线扫过她的脸,缓缓下移,看向她的手。 慕晏兰垂眼看去,这才发现手撑在他两腿间的位置,顿时小脸爆红,结结巴巴辩驳:“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蹿到一边,蹭了蹭手心,余光瞥见沈寂把腿上的毛毯拉了拉,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跑什么?”声音清冷,带着丝沙哑。 “我……”想到刚才的场景,慕晏兰欲言又止,不过想到这毕竟是侯府的事情,她小声说,“我刚才在假山旁,听见有人私会,本来想着偷偷躲开,不曾想头发竟然挂在树枝上,惊动了那人。” 沈寂抬眼,看见慕晏兰的头发勾出一团,发簪跑得松了,发丝贴在腮边:“掉了耳坠?” 视线扫过慕晏兰白嫩肉嘟的耳垂,今天出门的时候,她还戴着绿松石耳坠。 慕晏兰闻言,摸了摸空空的耳垂,心里一咯噔。 白术慌张:“糟了,定然是丢在跑得路上了。少夫人这可怎么办?” 慕晏兰不敢回去找,怕万一跟高拓的人撞个正着,她望了沈寂一眼,目光里带着乞求。 “十二去找。”一个黑影蓦然消失在黑夜里。 “多谢公子相助。”慕晏兰感激说道。贴身的饰品丢了,若是落到那人手中,怕要惹出是非。 她站在四轮椅旁边,惊慌的心慢慢平复,不知为何,一到他身边,感觉格外安心。 寒风腊月,刚才跑出一身汗,现在冷风一吹,慕晏兰风钻进了骨头缝,她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 “夫人,披上大氅吧。”观言提着黑色狐皮大氅,递过来。 慕晏兰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白术帮她披上,系上大氅的带子。 将军身量高,自家姑娘身子娇小,披上大氅,整个人被包起来,还一截拖在地上。 慕晏兰被厚厚的大氅裹着,顿时隔离寒意,暖融融的,鼻息间全是清冽的松木气息,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慕晏兰不知不觉就想到梦中的场景,刚落下去的红晕,又一下子腾的起来了。她把脸埋在毛领里,暗暗啐了自己两口。 “主子。”暗卫十二很快来复命,“方才我看着有人想要闯进青竹林,属下打出去了。” 沈寂手中捏着耳环,淡淡说道:“过来。” 慕晏兰闻言,乖乖走过去,提起大氅,侧着蹲下身子,耳垂一凉。 “好了。”沈寂看着饱满的耳垂珠,忍住轻捏揉玩的冲动。 “今日多亏了公子,否则怕是说不清了。”慕晏兰再次道谢。 “无妨,先回青竹院吧。”沈寂眉眼淡下来,说道。 慕晏兰点头称是,缓缓地跟在后面,等前面人走出半米远,她悄悄摸了摸耳坠,这还是第一男子帮她戴耳环呢。 一路无虞,两人总算到了青竹院。 观言突然说道:“公子,你还没用晚食呢,要不要传饭?” 慕晏兰小心提着大氅听到这话,她看了看沈寂,如今都戌时了,怎么还没用食。 “不必了。”沈寂冷冷说道。 今儿可是腊月二十三,拜灶王爷的日子,若是连饭都不吃,来年便要忍饥挨饿,虽然只是习俗,但慕晏兰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因为她的事情才耽搁这么久。 “今儿是二十三,还是吃点晚食吧。”慕晏兰小声说道,“一点点也行,阿娘说过,若是不好好用饭,一年便要忍饥挨饿的。” 见沈寂不为所动,慕晏兰咬咬唇,说道,“方才我没吃好,要不一起吃?”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谁家的贵女,天天惦记着吃。 沈寂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一瞬,便挪开,“传饭。” 慕晏兰心中一喜,看来沈寂并非完全不通情理。 很快下人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竟然全是她喜欢吃的。 竟然有板栗鸡! 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只隐隐记得在寺庙住着的时候,有次她馋肉馋的不行了,小哥哥给她做了板栗鸡,板栗是从后山采的野生板栗,鸡是附近农户样的鸡,炖起来别有滋味。 观言见夫人吃的欢,尤其是板栗鸡,连着夹了三筷子,心里暗叹,公子下午亲手剥的板栗,总算没白费。 只是他心里好奇,公子如何得知夫人喜欢吃板栗鸡? 慕晏兰吃得香,沈寂跟着多进了半碗饭。 慕晏兰又夹起一块板栗,沈寂蹙了蹙眉,“晚食不可贪多,若是喜欢吃,明日再做。” 慕晏兰悻悻正要放下,沈寂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暗叹一口气,“最后一个。” 慕晏兰的眼睛亮起来,“嗯,就吃这一块了,厨房里的板栗鸡真好吃,比我小时候在大昭寺吃的还好吃。” “是嘛?”沈寂冷冷的说。 “不许吃了。” 慕晏兰嘴里叼着肉,傻愣愣看着他,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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