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兰查完铺子,坐上回镇安侯府的马车,看着小案上的茶碗,她想到昨日斟茶时,将军手上的疤痕。 心里疑窦丛生,世界上真有一模一样的疤痕? 偏将军身量体型皆能对上,甚至连清冷松柏气息都似曾相识。可那时,明明沈寂明明过世,早已发丧?人焉能死而复生,除非…… 绕过长干里,马车经过东市,慕晏兰把车叫停:“白汐,去李记买些豌豆黄,茯苓夹饼,桂花酥,多买些。” 李记的糕点,在建康城都是十分出名,慕晏兰想着给老夫人和沈桐带上一份。 白汐去对面李记买点心,李记铺面排着长队,慕晏兰则命车夫把车停在路边巷子口。 慕晏兰撩开车帘一角,彼时华灯初上,人影绰绰,繁华异常。蓦然一个锦袍男子骑着马走过来,她回避放下车帘。 隔着车帘,传来温和的声音:“三姑娘,我是裴鸿光。” 白术气得瞪起眼,这个裴公子居然还敢来,姑娘都嫁人了,他这是想做什么。 慕晏兰疑惑片刻:“裴公子,你有何事?” 裴鸿光清朗说道:“你这些时日可好?” 慕晏兰说:“多谢公子挂怀,一切皆好。若公子无事,妾身先行告辞了。” 裴鸿光细声解释:“上次去府中唐突了,打翻了一盆菊花,今日特来赔罪。” “一盆普通的菊花而已,裴公子不必挂怀。 ”慕晏兰声音杏眼带着抗拒,她并不想跟裴鸿光多牵扯。 裴鸿光想到清丽的女子,嫁给那样阴鹜的人,顿时心生怜惜:“往日多有冒犯,一盆花聊表歉意,听闻镇北将军甚是凶残,可有伤到姑娘。” 似是觉得话说的不对,清润的声音顿了顿,“东府一时失意,裴某怕姑娘受闲杂气。” 慕晏兰真的纳闷了,这裴鸿光到底想要干什么,“那些只是传言,不过这是我的事,与裴公子无关。” 不管他想干什么,慕晏兰却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若是以前只是酒醉表白错人,只是误会。那么如今明明有心悦之人,却对一个有夫家的妇人嘘寒问暖,着实烦人。 裴鸿光听出慕晏兰的抗拒,他有礼退后一步,“在下并无他意。” “身为人妇,请以后裴公子莫要称呼姑娘,为了避嫌,请裴公子先行一步。” 裴鸿光愣了片刻,要知道,建康城心悦他的女子不知凡几,被这样冷漠嫌弃的却是第一个。 “是我叨扰了。”裴鸿光把绿菊放在车架上,悄声离开。 过了一会儿,白汐提着食盒,兴奋的回来了,“姑娘,我还抢到了芙蓉酥,可是最后一份。” 慕晏兰听说芙蓉酥,刚才因裴鸿光产生的郁气消散一些,她让白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看着走远的马车,裴鸿光眼眸微动。 马车回到镇安侯府,慕晏兰命白术把糕点给老夫人和沈桐送去,便回到青竹院。 慕晏兰走到堂屋犹豫片刻,来到西次间,这回事十一守在门口:“公子好些了吗?” “嗯……”十一答道。 “我能进去瞧瞧吗?我带了一些李记的糕点,公子能吃吧?”慕晏兰问道。 “不能。”十一说道。 白汐气了,这莫不是哑巴,多说两句会死吗? “到底是能进还是不能进,你倒是给个准话,别让我们姑娘干楞楞等着。” “能吃,不能进。”十一纳闷,这小丫头怎么气得跟河豚一样。 白汐斜了十一一眼,对慕晏兰说:“您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我去把糕点送了来。” 看着十一严实护在门口,慕晏兰嗯了一声,抬脚回了西次间。 慕晏兰梳洗一番,趴在拔步床上,任由白术擦着头发,“姑娘,咱们出府后,高公子跟在后面,偷偷溜出去。” 慕晏兰问道:“可知去哪里了?” 白术有些纳闷:“不知道,咱们的人跟丢了。” 高拓突然来镇安侯府,开口就是请沈寂弄通关引子,可边关早就封闭了,他只是为了经商倒腾东西?还是别有所图? 想着心事擦干头发后,慕晏兰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西次间,沈寂沉沉看着眼前的侍卫,“你说何人拦住夫人的马车?” “裴鸿光,就是当朝状元,还送了姑娘一盆菊花。”侍卫犹豫片刻,说道;“是品种珍贵的绿菊。” “退下。”沈寂冷声说道。 侍卫关门的瞬间,手里的杯子瞬间破裂,茶水迸溅而出,淌的满桌子都是。 慕晏兰再次见到沈寂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身着青色竹纹锦衣,显得清瘦两分。 想到海鲜的事,慕晏兰满心愧疚,连满桌子美食都没胃口了。 看着沈寂默默吃完早食,她小心翼翼问道:“您身体好些了吗?” “嗯。”沈寂淡淡瞥了她一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吃不得海鲜,若是我知道,定然不会给你夹。”慕晏兰杏眼里含着愧疚。 沈寂面无表情,“还有事?” 慕晏兰噎了噎,“我想问问,你还不能吃什么,不能碰什么?” 沈寂脸色减缓,等目光触及这碧绿的菊花时,瞳孔缩了缩,冷声说:“并无……” 继而面无表情推着四轮椅走开了。 慕晏兰看着沈寂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难过,本来两人关系减缓,这下子又冷如冰了。 不过慕晏兰只闷了一天,便同沈桐寻到好去处,这镇安侯府,居然有专门的琴室,里面洁净素雅,摆着两三把古琴,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慕晏最喜欢里面的青玉的古琴,琴声委婉连绵,如同空谷清泉,缓缓流淌。 “三嫂,你们夫妻可真是眼光相同,这把琴是三哥的心爱之物。”沈桐调笑道。 沈寂的? 慕晏兰想到沈寂的冷冽的目光,连忙放开手,“我原先不知道,这里哪把琴是没主的?” “你呀,怕什么?”沈桐笑道,“你尽管用三哥的古琴便好。” 慕晏兰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开玩笑,现在沈寂见了她,目光冷得能冻成冰坨,这几日连堂屋的绿菊都冻蔫巴了。 若是再偷用了他的古琴,那不是上赶着在狼身上拔毛嘛。 沈桐见她执意如此,便从箱子里抱来一把琴,“这把是红枫,倒也是相配。” 沈桐没说,青玉同红枫同出自于同一个古琴大师,这俩是一对。 慕晏兰试了试饮,琴声清亮,果然是把好琴,杏眼愉悦的弯了弯,手指在琴弦上舞动,她想起前两天填写的一首清平乐,忍不住弹了出来。 沈桐向来不喜困于闺阁,只爱弄刀舞枪,可是不代表她听不出好赖。琴声如同丝丝细流,绕梁而过,又如同秋天高远的天空,沉淀着澄澈的光。 “三嫂,你竟然谈的一手好琴。”沈桐赞叹,不知三哥同三嫂合琴而弹,谁能更胜一筹。 “就是平时消遣罢了。”慕晏兰笑道,盈盈杏眼里泛着光彩。 沈桐晃了眼,坊间传闻大多无稽,这样一个娇憨可爱,精通琴艺的女子,居然让世人说成了拙笨不堪,她心里替三嫂打抱不平。 白汐见有人夸姑娘,顿时自豪挺起腰杆子,“大姑娘,我们姑娘不光是弹琴好听,唱曲儿更是一绝呢。” 慕晏兰嗔了一眼,叫她多嘴,弹琴是高雅,而唱曲儿就登不得台面了。 沈桐有些好奇,不过让人唱曲,总归是不好,可遭不住心痒难耐。 她压低声音:“三嫂,我们俩打个商量,一会儿把下人屏退,我先给你唱个塞北歌谣,你给我唱个小曲儿如何?” 慕晏兰从没当人唱过,一声有些紧张,不过看着沈桐期待的目光,她又不忍拒绝了。 沈桐屏退下人,唱起塞北歌谣,这是慕晏兰从来没有听过的,调子豪迈,别有空旷大气: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曲毕,慕晏兰鼓了鼓掌,确实唱的不错。 “三嫂,我唱了,该你了。”沈桐喝了一口茶,说道。 慕晏兰清了清嗓子,唱起来,声音婉转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尾音上调带着娇软。 “三嫂,我若是男子,只叫你给我唱,旁人听也听不得。”沈桐笑着说。 慕晏兰脸色微赧:“我也就给你唱唱,旁人都没听过。” “那你以后可以给三哥唱。”沈桐说道。 慕晏兰想到给沈寂唱,就头皮发麻,若是给他唱,他会不会冷冷扫她一眼,然后一个字,“滚……”想到这里,慕晏兰觉得头皮发僵还是不要了。 两人在琴室消磨大半日,从此这里变成了两人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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