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兰站在沈寂后面,心里升起一丝难过。 “弟妹,你来劝劝表弟,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你说何必呢?”高拓把矛头递给她。 慕晏兰不搭理他这茬,“通关引之类的,我也不懂,我深居内院,万事都听夫君的。” “弟妹,这事你也能捞到好处,到时候获利分你一成,你留做私房,买金穿银,岂不是自在?” 这高拓,当她是见钱眼开的不成,再说踏着边境百姓血肉挣出来的钱,她是绝不会要的:“不必了……” 高拓走过来,还要再劝。 沈寂挡住他,冷冷吐了一个字,“滚……” 被冷肃的视线盯着,高拓面色一变,后退一步,不敢再劝了。 大夫人见他们俩油盐不进,哭喊咒骂半天,累的哭不出声来了,摔碎了茶杯,把他们俩赶出来的。 俩人一同灰头土脸的出来,竟然有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走远了,慕晏兰才悄悄问沈寂,“若是逼的紧了,你会答应吗?” “不会,养肥敌人,屠刀就会举向边境战士,边境百姓。”边境生意,本就是一本万利,若是不顾百姓死活,私自贸易,以后边境便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了。 沈寂蓦然问道:“你还缺钱?” 慕晏兰说道:“不缺不缺,凤祥阁你听说吗?” 沈寂颔首。 慕晏兰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是我嫁妆铺子,欠您的银子,过两三年就能凑齐了。” 沈寂默了默,没说话。 晚食从大厨房提来食盒,观丛同白术摆饭。 观言看见其中一盘油焖大虾,他的眉头皱了皱。 这是谁准备的晚食? 两位主子已经坐下,想要撤下已经迟了。沈寂摆摆手,观言便闭上嘴。 “都下去吧。”沈寂蓦然说道,下人们便逐个退下去。观言下去的时候愁眉紧皱,白术见了有些疑惑,但并没放心上。 慕晏兰自然没有注意到,这时她的心思全部被油焖大虾占据了,如今是冬季,这么新鲜的大虾不多见了。 爆炒的虾里面,放进了西域的番椒,看着红艳艳,剥开嫩白的虾肉,鲜嫩可口,香辣过瘾。 抬眼看见沈寂默默吃着白米饭,慕晏兰有些不忍,刚才大夫人和高拓刁难的时候,他就算是名义上,也维护她一下不是。 再说,若是她被母亲如此嫌弃咒骂,肯定难受极了。 慕晏兰忍痛割爱,夹了一筷子虾,放进沈寂的碗里,“今儿的虾做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见沈寂盯着碗里的虾发怔,自过了舞象之年,便从未有人给他夹过菜。 慕晏兰安慰道:“那些伤人的话不必记在心上,你不知道,赐婚刚下来的时候,建康城坊间传闻可难听了,说我的拱了白菜的猪,可只要不在意,就不会伤害到自己。” “白菜?”沈寂清冷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 “就是你呀,他们说你文辞斐然,谋略了得,是建康城水灵灵的白菜。”慕晏兰不服气说道。 沈寂看着慕晏兰,撅着小嘴,恨恨啃着虾的模样,神色渐缓,“你不是。” 慕晏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寂话里的含义,看着他顺眼两分。 沈寂夹起碗里的虾吃了起来,有十多年没吃过虾了,麻辣的滋味确实好吃。 看着他细嚼慢咽,似是细细品味,慕晏兰嗦了嗦手指:“我就说好吃吧,你要不要再吃一个?”慕晏兰心里不舍,但还是假装大方问道。 “不了。”沈寂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嘴角微展。 慕晏兰喜滋滋地把油焖大虾吃了精光,看着沈寂只吃了几根小菜,再看看自己碗碟里堆着小山一般的虾壳,她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这汤做的清淡,里面放了枸杞人参,很是滋补,我给你盛一碗?” 沈寂身子顿了顿,还是点点头。 慕晏兰给两人各盛了一碗,这汤鲜美极了,刚才满嘴的辣味,全部冲散了,她舒适的喟叹一口气。吃饱喝足,看着对面清冷的公子,仿佛也沾染了烟火气。 晚食吃得多了,慕晏兰被白术哄着,去花园散食。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慕晏兰觉得身上除了一层薄汗,她就想泡个热水澡。 刚走进青竹院,便感觉里面的气氛凝重,慕晏兰走进去,小声问守在门外的白汐,“怎么了?” “好像是三公子出了状况,刚才太医都来了。”白汐担忧说道。 不会姑娘刚嫁过来两天,姑爷就一命归西吧,这白天看着还活蹦乱跳的,一到晚上怎么就不行了。 慕晏兰不知道白汐脑补,她有些忧虑看着东次间,难道是被大夫人气得,余毒未解,郁结于心? 她思索片刻,走到东次间门口,却被观言拦住了。“夫人,公子正在里面诊治,怕是不便进入。” “沈公子他如何了?怎么会突然发病?”慕晏兰问道。 观言看着夫人一脸无辜的模样,没忍住道:“夫人可知,公子不能吃虾?不能碰任何海鲜?” 不能吃虾? 慕晏兰杏眼瞪大,惊慌说道,“我不知,他今日晚食的时候吃了虾,还喝了汤。”汤底有海参和虾米,这些都是她主动给盛的。 观言语气没有以往的热情:“公子吃了海鲜,便会浑身发红,喘息不止,甚至昏厥,将军十多年不碰海鲜之类的。” 慕晏兰垂着头,羞愧说道:“都怪我,是我夹给他的,可我不知道他吃不成,如今公子如何了?” “太医正在诊治,公子本来就余毒未清,雪上加霜,怕是要缓上几日。”观言心里忧虑,但看见少夫人自责羞愧的表情,没有说重话。 回到西次间,慕晏兰蔫巴巴的,她不知这世上竟还有人不能吃海鲜之类的,若是知道,她就不会胡乱夹菜了。 她懊恼的捶了捶脑袋,等等,她是不知。难道大厨房的人也不知吗?还是有人刻意? 最后颓废地拍了拍脑门,倒在贵妃榻上,她竟然就这样着了别人的道。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慕晏兰顶着发青的眼眶,问白术,“公子好些了吗?” “应当是无事了,昨夜太医便出府了,里面没什么动静。”白术说道。 慕晏兰起身,简单梳洗一下,来到西次间,可在门外又被观言拦住了,“夫人,公子病中不见人。”慕晏兰本来还想道歉,可是连房门都进不了,只得怏怏走开了。 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把她留下,询问了昨夜的状况,面色凝重说道,“寂儿自小孤僻,不喜多言,你往日多留意吃食衣物,祖母知道,这次冲喜你心中未必甘愿,但既然嫁过来,祖母希望你能事事把寂儿放在心上。” “祖母教训的是。”她确实从未关注过沈寂,更从未留意沈寂的喜好。 看着慕晏兰蔫嗒嗒的脸,没再说重话,“祖母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 慕晏兰应是,退身出去。 回到青竹院,书房门紧紧关着,观言并不在一旁守着,慕晏兰在门口踟蹰片刻,推开房门走进去。 毕竟是偷偷溜进来的,她心虚地看了看房梁,十一不在,她绕过座地屏,朝着书房的架子床走去。 架子床上,青色的幔帐垂下来,牢牢遮住里面的光景,慕晏兰不知道沈寂病的如何,她鬼使神差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掀开幔帐。 还没看清床上人的样子,一声男人怒喝:“谁?” 手腕被铁钳一般捏住,好疼,她忍住呼声:“是我。” 听见她的声音,钳制稍松,但没放开。 “你来做什么?”声音艰涩,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我是来道歉的,昨日我并不知您吃不得海鲜,还给您夹油焖大虾,还舀了汤。” 慕晏兰心里有些疑惑,她不知道沈寂不能吃的事情,难道他也忘了,还是一时嘴馋? 她以前也因为嘴馋,明明吃了牛肉便不能吃苋菜,可她偏偏忍不住,结果闹了两天肚子,想到这里,沈寂好像亲近了些。 “你欲将如何道歉?” 慕晏兰一下子怔住,自从他们成婚以来,沈寂没向她提出过有要求,反而出手帮了她数次。 想到这里,她有些惭愧,“这一时来的匆忙,赔礼晚些送过来。” “什么?” 慕晏兰却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她那里有一两本古籍,另外有一副名家的画,她打算从里面挑一挑。 她把自己打算说了,轻声问道:“公子是想要画,还是要书?” “你帮我填个曲子,晚些观言送过去残谱。填好了曲谱,这件事便一笔勾销。”沈寂驳了慕晏兰的赔礼。 别的慕晏兰还拿不准,可若是填曲,她倒是能试一试。 她应声:“好。” 她听着沈寂的声音艰涩,下意识问道:“您要不要喝些茶水?” “嗯。”里面声音含糊。 慕晏兰手背贴在茶壶上,试了试,温温度正好,她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青色幔帐依旧低垂,仅一只手伸出来,慕晏兰说道:“公子,水。” 手翻过来,手心朝上,慕晏兰视线下移,突然看见沈寂手掌中间的疤痕,赫然横贯在掌中。 这道疤痕…… 她不可置信的,死死看着这疤痕。梦中这道疤的手,曾经粗暴的挤进她的手指,十指相扣。曾经抚过她的脸庞,曾经揉着她脖子上的嫩肉…… 粗粝的触感,梦中的重重屡屡涌上心头,慕晏兰气息紊乱,脸色慢慢变红了。 那疤痕形状,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她突然混乱了,那时候沈寂已经去世发丧,怎么可能是黑衣男子。 “水呢?”幔帐里面的声音,唤醒了慕晏兰的神智,她匆匆把手中的茶杯放进带着疤痕的掌中。 须臾,茶碗从幔帐中递出来,慕晏兰接过茶碗,纤嫩的指尖划过疤痕,一股股酥麻沿着手,往上蔓延,她只觉得心慌意乱。 “既然公子不适,我就先出去了。”慕晏兰匆匆跑出去。 幔帐内,沈寂看着掌中的疤痕,这道疤就是在北境那场战役留下的,柔然的大将军,弯刀原本朝大哥砍去,他情急之下用手去挡。 幸好他在的位置偏,否则这只手便保不住,当初大哥明明好好的,可后来清扫战场时,便不见踪影。 想到那场惨烈的征战,沈寂疲倦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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