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慕晏兰趁着给老夫人请安,提及想要出府查看店铺的事。老夫人对青竹院的事情有所耳闻,便点头应允了。 慕晏兰派白汐跟沈寂传了话,套上马车去查看店铺,有两处同在建春坊,她便先去查看,这两家铺面经营惨淡,冷冷清清,收益勉强够上开支,往年没有多少长余。 坐上马车,慕晏兰来到凤祥阁,凤祥阁位于东市,紧靠着东华门,是建康城最繁华的地段,里面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 马车停在东市口偏僻的小巷子,慕晏兰从马车上下来,她戴着帷帽,长长的白色纱巾遮住脸和身形,白术亦然是这种打扮。 “少夫人,我们为何要穿成这样?”白术从来没这样打扮过,一时间有些好奇。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慕晏兰笑着说,其实她也是隐隐猜测,还需验证。 到了凤祥阁,慕晏兰吩咐马车停在茶楼,要了一壶清茶,一盘子芙蓉糕。 “夫人,一路可累了?”白术掀开帷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喘着气说道。 “管家哪有那么容易,”慕晏兰说道,“你也坐下喝杯茶,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 她拈起一片芙蓉糕递给白术,白术连忙笑着接下来。 “夫人,你别光想着奴婢,你先坐下歇歇。”白术说道。 慕晏兰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低头看向对面的凤祥阁,店门修建的雅致且富贵,熙来熙往皆锦衣华服,主仆成群,好不热闹。 这样的店铺,一年只有一千两的长项?想来是欺瞒母亲身子骨弱,无暇打理嫁妆罢了。 想到前面两个店铺的光景,她的眸子暗了暗,水深王八多,凤祥阁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作祟。 她们干巴巴坐了一个时辰,夫人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看着凤祥阁,白术觉得有些奇怪,“夫人,你在看什么呀?” “看人,真有趣。”慕晏兰笑着说道,瘦了之后眼睛变大了,笑起来的时候,杏眼微微弯起,别提多娇俏了。 可说的话,却是让人一头雾水,有趣?白术迷糊了。 “我们进去吧。”慕晏兰同白术出了茶楼,朝凤祥阁走去。 凤祥阁外观恢弘大气,里面装点的倒是古朴典雅,纯净檀木的柜台,擦得锃光明亮,红绸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金钗,花生,簪子,项圈,长命锁,有金有银,有翡翠有玛瑙…… 她们进去之后,店伙计立马笑着迎上来,“夫人,来看首饰?这两日我们店里新到一批发钗,都是仿照宫里的样式造的,精美华丽,您来瞧瞧。” 店伙计都是人精,一打眼见慕晏兰的姿态穿着,便知道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夫人,有钱,继而笑得更谄媚了。 慕晏兰莞尔一笑:“那照你这么说,你凤祥阁生意不错?” “那是当然,我们店在京城都能挂上名号。”店伙计看着慕晏兰眼生,以为是外地官员内眷,忍不住夸耀到,“咱们店呀,光是一个月就能卖这个数,这还没算上各个府里定做的首饰,那才是大头,要是算上的话,啧啧……” 慕晏兰笑意更深了,“那敢情好。” 店伙计见她应承,更热情地介绍:“夫人,我们店铺里面的样式新颖,你看看这簪钗,在建康城可是独一份。” 慕晏兰只点头,笑而不语,听着店伙计的介绍。 她围着凤祥阁细细看了一遭,这凤祥阁可真是个搂钱的金耙子,光是看这些首饰,没有十几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她娘可真是疼她,把这铺子当成陪嫁嫁妆。 她心里有了数,既然这么挣钱,就从这里开刀吧。 店伙计说的口干舌燥,可是眼前这位夫人,看着什么都称赞,就是不说要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夫人,你看中那些?小的给你包起来。”店伙计不耐烦问道。 “确实都不错,我都能看得上。”慕晏兰笑着答道。 逗他玩呢,店伙计拉下脸:“夫人,你若是不想要,便吱一声,不要平白拿着我开涮。” 慕晏兰见人快炸毛了,笑着说道,“我确实是真心想要,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叫掌柜的? 看着慕晏兰虽然打扮雅致,可衣服是半新的,一看就不是挥金如土的主儿,店伙计警惕问道。“你叫我们掌柜的干啥?” “自然是谈笔大生意。”慕晏兰说道。 店伙计犹豫片刻,他想了想这位夫人笃定的模样,没准叫他们掌柜的来大买一笔了,那他这个月岂不是要小发一笔财。 他动摇了。 “那夫人去二楼等一等,里面有茶点,小的去去就来。”他跑到后院,找到掌柜说明情况,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掌柜便满面春风地来到二楼。 “夫人,可是看中了哪些,我让人直接送到府上。”掌柜点头哈腰,很是热切。 “送倒是不用了,我这次来呢,就是看看店里状况,方才转了一圈,发现你们着实经营的不错,这么多年你们确实辛苦了。”慕晏兰笑着说道。 一番话下来,掌柜的心里直犯嘀咕:“夫人是?”难道是慕府的。 二夫人和四姑娘是常客,他自然熟悉不过,连带二夫人也来过两回。就慕夫人还从未来过。 可大夫人不是徐娘半老,怎么会是眼前娇俏清丽的夫人? “我是慕府三姑娘。”慕晏兰说道,“这铺子是我母亲给我的陪嫁嫁妆,怎么掌柜的觉得我不该来察看?” “怎么会?三姑娘能来,那是荣幸。”掌柜干巴巴笑着,心里却暗暗着急。 “既然这样,你去把账册取过来,我瞧瞧。”慕晏兰漫不经心地说道。 账册? “三姑娘,并非在下推脱,小的实在拿不出来,账册平日都在大掌柜的手里。”二掌柜敷衍笑着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给你一炷香功夫,你去大掌柜那里把账册取来。”慕晏兰声音带着肃然。 下人大多见风使舵,欺软怕硬,若是慕晏兰显露一丁点儿软弱,就会被他们骑在头上。 她还是头回干这种事,心里难免扑腾打鼓,手指紧紧握着椅子把手,可是脸上却是平静无波。 二掌柜开始惴惴不安,不怕慕三姑娘,不怕慕府,就怕她背后是镇安侯府。 他匆匆跑出去,给大掌柜通风报信,慕晏兰则留在凤祥阁,默默喝着茶,等着他们的交代。 这时店铺里进来一个青衣小厮,店伙计被刚才一出弄懵了,看见客人来蔫嗒嗒的,“客官好,你是想买点什么?” “前些日子镇安侯府预定了玉冠,如今做好了没?”观言问道。 “好了,好了。”伙计一听是镇安侯府,顿时恭敬起来。 店伙计忙从隔间取了玉冠,“爷,一共是五百两。” 慕晏兰看见来的青衣小厮是观言,阻拦道:“不必了,这玉冠的账记在我名下。” 丈夫在她陪嫁的店铺买东西,于情于理,她都该有所表示。 “见过少夫人,这竟然是你的陪嫁庄子。”观言吃惊问道,将军前两日典卖饿了不少私产,才凑够六万两白银。 “现在还不完全是,过些日子就是了。”慕晏兰说道。 这时,二掌柜带着大掌柜匆匆赶来,慕晏兰一看明白了,她当时谁呢,原来大掌柜是慕晏萍的嫡亲舅舅,也就是三夫人的亲弟弟。 “三姑娘来的匆忙,我这做舅舅的,没能亲自迎接,实在是惭愧。”大掌柜说道。 慕晏兰蹙了蹙眉毛,“我的嫡亲舅舅姓郑,你是哪位?” 观言一听,居然有人敢冒充未来少夫人的舅舅,顿时火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猪鼻子插两根葱来装象,我看你是活得腻歪了,竟然敢哄骗镇安侯府的少夫人。” 大掌柜有些迷糊了,不是来的慕姑娘吗?怎么就牵扯上镇安侯府了? 蓦然想到前些日子的婚事,他的冷汗顿时就下来。让他哄骗慕三姑娘无妨,若是牵扯上镇安侯府,就要看看舌头硬不硬,皮厚不厚了。 “少夫人,是我嘴岔了,该打该打。”大掌柜连忙说道,“这是你要的账本。” 本来还想拖延了事,不过现在看来,这账本必须掏出来,反正慕晏兰深居闺阁,看不出里面的猫腻,他应付过去就完事了。 观言留在原地没走,既然这是自家少夫人的事情,他就应该留下来帮衬一把。 他看了看旁边的白术,凑过去套近乎。 “白术姐姐。”观言笑着套近乎。 谁知,白术只扫了他一眼,瞪了他一眼,便挪到一边。 观言愣了一下,他凑到柜台旁的铜镜看了看,他虽算不上俊朗,但也是清秀小伙儿,怎得白术就如此不待见他。 慕晏兰很快把账本翻完,她哼笑一声,这账册还真是煞费苦心,当真把东府当成傻子不成。 但这件事情涉及到西府,不能当街撕破脸皮,只能另想办法了。她把账册拿到手里,“这本账册,一时看不完,我得拿回府里好好看看。” 本来大掌柜一听,有些坐不住了,“夫人,这账册还是放在店里的好,若是拿回去,每日账目登记怕是要耽误下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观言堵了回去,“瞎了你的狗眼了,这家店铺的东家是谁?是我们夫人,别说拿走账本,就算把店铺搬空了,那也是名正言顺的。” 慕晏兰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周折,不过侯府的名头确实好用,仅仅观言威吓两句,便解决了。 大掌柜无奈,只得悻悻交出账册。 慕晏兰从凤祥阁出来,又去逛了一个铺子,这铺子经营差强人意,她皱紧了眉头,看来往后要想法经营了。 她心里琢磨着事,拐角处猛然撞了一个人,她一个趔趄,对面的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对于陌生男子触碰,慕晏兰心生抵触,她退后一步,“方才鲁莽,冲撞了阁下,还望见谅。” 对面毫无动静,她看见裴鸿光正含着笑,低头看向她。“听说慕大人出来了,对了,赎银可凑齐了?若是不够……” 他话说道一半,顿住了,看了看一旁的男子。 慕晏兰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人,她抬眼望去,竟然是三皇子。 慕晏兰行礼,神色拘谨:“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一脸温雅的笑容,“不用多礼,我同阿衡自小一起长大,我们兄弟从来不见外,你莫要同我客气,阿衡身体可好些了?” 慕晏兰颔首,面对三皇子的询问,也是慎之又慎,“比先前是好些了,可身体的毒还未清除,时不时便要发病。” 她虽不知沈寂病况如何,可自从那天见他站起来,她心里便明白,沈寂的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他依然坐着四轮椅,想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病情。 裴鸿光目露关怀,碍于身旁的人,“你多保重,若是有事,可以派人去裴府寻我。” 慕晏兰不想同他们多纠缠,草草点头告辞。 三皇子看着慕晏兰走远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阿衡那小子也是个有福的。” 裴鸿光听了,滋味莫名。 观言回到青竹院,抱着黄梨木盒子,喜滋滋的。 等看见院中的血迹,他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望着外房梁的十一,“公子又查出奸细来了?” “嗯,这次是派了杀手,看来公子不死,他们就不放心。”十一淡淡说。 观言拿着盒子进了屋子,看见沈寂靠在床上看书,他把想了想,盒子放在几案上。 “将军,玉冠取回来了。”观言说道,“你猜我遇到了谁?” 沈寂淡淡看了他一眼,接着翻了一页。 观言知道将军寡言缄默,便说道:“我碰见少夫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沈寂修长的指尖顿了顿,接着翻了一页。 “这玉冠还是夫人付的账,你不知道,那个凤祥阁都是夫人的嫁妆,就是那个掌柜的太过气人,用账本哄弄三夫人。” 观言向来是个叨叨的性子,一个人能撑起全场。“当时要不是我借着镇安侯府的名头,少夫人可就要吃亏了。” “太吵了。”沈寂蓦然说道,“去把外面的血迹收拾干净,不要让人瞧出端倪。” 观言见他说了半天,将军丝毫不为所动,连盒子也不曾打开以下。退出房间后,他不禁有些担忧,以后能过上琴瑟和鸣的好日子吗? “十一,去把真的账册找出来。”沈寂声音沙哑,“交给她。” 接着补充,“别让她知道是谁。” 十一领命,消失在青竹院。 而慕晏兰看着这本账本,气得直冒火,这些店铺账本原本是李管家过手,他从中私饱中馕,如今看来,西府也没少从里面捞油水。让李管家去庄子上掏大粪,真是便宜他了,应该让吃大粪才对。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蓦然窗子响起细细索索的声音,慕晏兰瞪大眼睛,想起曾经看过的话本子,夜黑风高夜,采花大盗对着窗户吹迷烟,迷晕后采花的事情。 她一个激灵清醒了,慕晏兰不敢发出动静,侧着头透过层层幔帐,看着窗户被开了一个小缝,一个东西塞进来,接着窗户轻声合上。 过了半晌,外面再无声息,慕晏兰赤着脚,悄悄走过去,结果看见窗子旁赫然放着一个账本,借着月光,她朦胧看清上面的名字凤祥阁。 这是谁大半夜给她送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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