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疏离不语,书房的氛围沉寂下去。慕晏兰默默端汤喂药,事事小心谨慎,沈寂脸色愈发阴沉。夜晚躺在床上,一个里,一个外,中间空了好大一块。 慕晏兰想要缓解,可每每对上淡漠的眉眼,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她从小睡觉不老实,醒着的时候,还能暗自警醒,可等睡熟便胡撒开了,直到滚到一处温暖舒适的地方,她才蹭了蹭,沉沉睡着了。 沈寂正躺着,调动内力驱赶毒素,突然一个温软的身子蹭过来,他顿了一顿,继续调息。 不一会儿,柔软的胳膊如同水蛇一般,换在他的腰间,功力运转,强行中断,内伤会更严重。 沈寂闭着眼睛,无视她的存在,等一条腿搭上来的时候,他已经麻木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渐渐天明了。 慕晏兰听见外面的鸡鸣,打了个哈欠,继而看见一个线条凌厉的下巴。 下巴? 她惊诧的撑起身子,手下是结实紧绷的肌肉,慕晏兰这才察觉到,她竟然如同八爪鱼一般,攀在沈寂的身上。 看着身下男人呼吸平稳,睡得很沉的模样,她心虚的缩回床角,脑海中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让你睡得这么死,让你睡着瞎扑腾。 她心里万马奔腾的时候,对面的人翻个身,慕晏兰听见动静,僵住身子,等动静消失,她偷偷侧过头,瞄了一眼。 稀薄的晨光透过幔帐,狭窄的空间里有些昏暗,四目相对,视线交织,慕晏兰紧张的杏眼瞪圆,她绞尽脑汁想着托词,“呃,昨晚我……” “来人。”沈寂移开眼,对着门的方向说道。 慕晏兰的解释得打断,悻悻闭嘴。原来他根本不在意,她一时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门被打开,洗漱用具被依次端进来,慕晏兰穿好中衣,趿上鞋,撩开幔帐走出去。 沈寂向来不喜婢女伺候,但因为慕晏兰住在这里,观言不方便直接进来,等到慕晏兰洗漱完,观言才提着食盒走进来。 用过早食后,沈寂开始处理公事,北疆并不是一派和平,柔然几次派散兵试探,而朝廷拨派驻守北疆的官员,大多耽于享乐,甚少去边境巡防。此消彼长,这样下去等柔然休养生息,摸清边防布局,怕是不会如此安分下去了。 见沈寂忙着,慕晏兰坐在靠窗的交椅旁,安静地打着络子,一时间岁月静谧。 阳光轻柔笼罩着,院外传来洒扫的沙沙声,沈寂一眼望去,她逆着光,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微微卷翘,白嫩的手指灵巧的绕过络子,小手隐隐能看见小肉窝。 本来因为她的抗拒,沈寂心中有股子郁气,可今日看见她乖巧柔顺的模样,气暗暗消了大半,罢了,小丫头从小就娇气倔强,看着这两日郁郁沉闷的模样,想来是遇到难事了。 想到她这几日的殷勤,沈寂拿起书信问道,“你可有事?” 慕晏兰手指缠着络子,停住了,杏眼望着沈寂,他在跟她说话? 望着低头看书信的沈寂,慕晏兰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是呀,他怎么可能跟她说话,他甚至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她垂下头,继续打着络子。 沈寂等了半晌,不见对面人的回音,他又抬起头,看见她还在打着络子,脸上却有遮也遮不住的沮丧。 “想让我帮什么?”沈寂下意识问道。 慕晏兰这才确定沈寂是在跟她说话了,她抬起头,对上沈寂幽深的目光,眼中含着惊讶 见他凝视倾听的模样,慕晏兰眸子的惊讶,便变成惊喜,她想说请沈寂帮父亲出狱,可又怕这要求过于抢人所难。 “想必公子有所耳闻,父亲前些日子被大理寺拘押,说是贪污受贿,后来官兵搜查过慕府,并没有搜出罪证。可已经过去几日,爹爹还没被释放出来。若是公子方便,我想知道案情进展如何,人何时能放出来?”话语中带着小心翼翼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焦急。 怪不得她这些日子殷勤,端茶倒水,汤水药碗,原来是她爹爹被大理寺收押了。 不过这事他确实不知情,前些日子用了内力,精神不济时常昏迷,等醒了又是北疆的一滩事,他无暇兼顾。 也难为她憋闷在心里许久,如今才说出来。 说完后,慕晏兰觑了一眼沈寂,接着小心翼翼说道,“若是不方便,公子也不用为难,我再托人打听打听。” 沈寂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那你就自己打听去吧。” “公子……”慕晏兰伏低轻唤。 可沈寂批着公文,恍若未闻。 慕晏兰错愕片刻,看他的模样并不似说笑,眼眸黯然下来,想来他不想趟这遭浑水。毕竟非亲非故,他身子还未痊愈,不想管闲事,既然这样她便不再强求。 可是父亲的同窗故交,她早就拜访,大家避之不及,如今还有谁能帮慕家呢? 外祖父郑家虽然家财万贯,毕竟只是商贾,大多关系都在江浙一带,京城的事情,怕是插不上手。 西府就更不用指望了,他们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庆幸了。 想了一圈,她竟然没能想到一个能帮慕府的人。慕晏兰坐在窗前苦苦思索,丝毫没注意沈寂叫来十一,低声交代事情。 午饭里有慕晏兰往日颇为喜爱的樱桃肉,可她忧心父亲的事,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沈寂喝完粥,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拿着公筷往碗里夹了几块樱桃肉,“小小年纪就挑食,连饭都不肯好好吃。” 真是出息了。 看着碗里樱桃肉,慕晏兰捡起筷子默默吃起来,一个夹,一个吃,不知不觉慕晏兰就吃撑了。 “我吃不下了。”她看着筷子上的烧鹿筋,盖住饭碗,小脑袋使劲摇摆。 沈寂筷子一转弯,烧鹿筋进了他的嘴里,末了,他还莫名看了她一眼。 慕晏兰小脸瞬间红了,原来是误会了,她还以为又让她吃的。不过她趁机把饭碗撤下去。 “去外面溜溜。”沈寂毫无情绪的说道。 慕晏兰不想去,她小声辩驳,“晌午太阳大,再说我络子还没打完。” “你若是不去,你爹爹的事我就不必托人打听了。”声音清冷,但话语内容让她一喜。 “我去,我这就去。”慕晏兰跳下椅子,整理裙摆,朝着屋外走出去。 “三圈。”后面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慕晏兰爽快答应了。 很快她就后悔了,慕府的花园很小,一刻钟就能转一圈,三圈不过是多半个时辰的事情。 而侯府的花园实在太大了,她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完一圈,若是三圈,需要走三个时辰,等她走完,估计天都黑了。 白术跟在后面,“少夫人都走了一圈了,到了午歇的时间,咱们往后再到花园里赏玩吧。” 慕晏兰摇摇头,若是她走不够三圈,沈寂生气了,不管爹爹的事情怎么办。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我们继续走吧,走够三圈就回去。” 三圈?白术看着这漫漫路途,心里一瞪眼,这得啥时候才能走完呀。 沈寂看着摆上来的两个药碗,一大一小,大的那碗是他常吃的,小的是她的,他竟不知道慕晏兰每日也要喝汤药。 看着黑漆漆的一碗,比他的也不遑多让,沈寂哂笑一声,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干了。 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在院子爬都能爬三圈了,怎么她还没回来。 沈寂放下药碗:“她人呢?” 观言接话道:“还在花园里散步呢,说是要走够三圈。花园那么大,等走完三圈,估计天都摸黑了。” 花园?沈寂一时恍然,吩咐道,“叫她回来,喝药。” 观言在花园西北角找到主仆俩,凌冽的寒冬,主仆俩却走得额头冒汗,他私心觉得主子有些过了。毕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又不是军中的糙汉子,哪能这么惩罚。 再说,除了成婚头一夜,这两日少夫人挺殷勤的,偏偏主子油盐不进。 “少夫人,主子唤你回去。”观言走过去说道。 慕晏兰迟疑说道。“可,我还没走够三圈。” “汤药已经熬好了,若是耽搁凉了,喝了伤身子。”观言看向白术,“赶紧扶着少夫人回去吧,晌午日头毒。” 都走了一圈了,才想起日头毒,压根儿故意的,白术瞥都没瞥他一眼,扶着姑娘往回走。 慕晏兰迈进青竹院书房,见沈寂还在忙于公务,她放缓脚步,坐到桌子旁。 药碗被扣住,她揭开上面的大碗,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慕晏兰心一惊看向沈寂,见他毫无所觉,这才轻手轻脚放下大碗。 顾不得药苦,她一口一口不停喝着。 沈寂目光斜过来,小姑娘脸颊红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发丝黏在上面,喝药的样子格外乖巧。 “消息传回来了。”沈寂等她放下药碗说道。 慕晏兰听闻,快步走向床榻,“爹爹如何了?” 随着她靠近,一股子带着潮气的芳香传来,似是兰花,夹杂奶味,好闻又勾人。 沈寂身子朝后挪,沉声说道:“先去洗漱。” 慕晏兰这才发觉,她浑身汗湿,仪容不整,不等沈寂多说,她连忙退出去。简单沐浴洗漱,慕晏兰穿好夹袄,匆匆赶到书房。 观言正在禀报北疆的事务,慕晏兰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垂首等在一旁,等听到观言说道,柔然派小股散兵试探边境时,慕晏兰看了沈寂一眼,复垂下眼眸。 “快马加鞭。”沈寂面色凝重,“务必在十日内把信送到温将军手中。” 观言恭敬捧着书信,匆匆退下。 看着沈寂若有所思的模样,慕晏兰不敢出声打扰,沈寂处理的是北疆大事,若是稍有差池,便是数不清的百姓遭殃,可爹爹哪里?她忧虑的抿了抿嘴。 “晏兰。”对面男人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慕晏兰抬起头,目光殷切的看着他。 沈寂捏着紫毫,浸入罄口圆肚洗,黑墨团团晕染开来:“你父亲的事情着实复杂,背后牵扯到多方势力。照着这种置人于死地的架势,你父亲可有得罪人?” 这话一说出来,慕晏兰心里咯噔一沉,父亲的事出现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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