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慕晏兰同白术抄着小路,匆匆地赶回客房,幸好家人都在午歇,并没有人发现她们两个偷偷溜出去。 “姑娘,可吓死我了。”白术舒了一口气,若是姑娘浑身是血的模样被夫人看见,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先去打些水来。”慕晏兰脱下溅满血点儿的外裳,吩咐道。 白术匆匆打了水,帮着姑娘擦洗,清水晕染开血色,原本狼狈的小脸,渐渐露出白皙的肌肤。 “姐姐,”外面传来慕致的声音,“你可还在午歇?” 慕晏兰放下布巾,匆匆套上衣衫,白术也慌了,两人四目相对,怎么慕致这时候来了? 不过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慕晏兰同白术匆匆把沾染血迹的衣服和水盆藏起来,方才开口说道:“嗯,刚睡醒。”声音含糊。 听见姐姐仿佛刚睡醒的声音,慕致有些愧疚:“那三姐再醒醒神,我在院子里等你。” 他同慕刚俩人莽撞了,听说这里后院岩石缝里长着一株松柏,千岁有余,屹立山间云雾环绕,甚是壮观,便想着邀请姐姐一同去看。 慕致小声对慕刚说:“咱们是不是来得早了?” 慕刚看了看日头,“现在已经是未时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黑了。” 冬天日头短,若是不早些去,回来连路都看不清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慕晏兰梳洗一新,从客房里走出来。 “可有事?”慕晏兰见兄弟俩眼巴巴的望着她。 慕致把松柏的事情说了,“三姐,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慕晏兰本来想拒绝,可看着慕致一脸期待的目光,嘴里的拒绝咽下去,“好,一同去吧。” 慕晏兰披上斗篷,而白术却留下来。 那可松树虽然在后院,可离后山还远,每天傍晚时分,僧侣途径那里,取水砍柴,人来人往,倒也是安全的地方。 寺庙古朴静谧,路旁栽着松树,凋零的冬日有了一丝绿意生机。 慕致步伐轻快,“三姐,这里竟然也有松鼠。” 他看见一只松鼠蹿下树来,前爪抱着松塔,黑豆小眼警惕看了看他们,复又麻利地窜回洞。 “嗯,这里松鼠还不少呢。”慕晏兰露出笑意,为了吃松子糖,小时候她还跟松鼠抢过松子呢! "僧人要去哪挑水?"慕刚看见三五个僧侣拿着扁担,朝前走去。 慕晏兰解释:“前面有处活泉,那里有天然泉水,清冽甘甜,大昭寺大多饮用水是从那里担的。” 慕致好奇的问:“阿姐,你怎么对大昭寺如此熟悉?” 当初她入大昭寺的时候,慕致刚出生,自然不清楚当年的事情。 “我小时候再这里住过三年。”慕晏兰看着远处的山林说道,“走的多了,自然熟悉一些。” “咦?”慕刚还从来没听说过,“三姐为何要住在这里?”问完又觉得不妥,神色讪讪。 “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得奄奄一息,药石罔医,后来法师批命,须跟父母离居,方能保平安,我便住进大昭寺。”慕晏兰说道,“你那时刚出世,自然不知。” 那时她仅仅六岁,年幼无知,以为父母把她寄养在大昭寺,便是抛下她不管了,曾大哭大闹,甚至绝食相抗。 僧侣虽然和善,可毕竟不是亲人,慕晏兰觉得那时的日子格外孤寂煎熬,形单影只的她常常坐在寺院门口,看着漫长的台阶,等人来接她,从日出到日落,每每落空。 直到遇到了小哥哥,日子才变得不难捱。 可后来小哥哥悄无声息地走了,她被父母接回慕府,往后再无交集。 慕致默了默,他不知道三姐年幼离家这么久,一直以来,他特别羡慕阿姐能够承欢膝下,而他只能呆着外院,同欺负他的堂哥朝夕相处。 “姐姐,”慕致叫了声,“当初肯定很难捱吧。” 慕晏兰回过神轻声说,“起初是,后来便不是了。” “以后有我,会陪着你的。”慕致稚嫩的脸上带着认真。 “好。”慕晏兰笑着说。 慕刚不甘示弱:“还有我呢。我力气大,保证谁都不敢欺负三姐。” 慕晏兰眉眼弯弯,秋水剪瞳:“好,以后就靠你们了。” 松柏生于岩石,傲然挺立,印着落日余晖,更显苍凉悲壮。 赏完松柏,三人便朝客房走去。 “姐姐,那是不是你的?”慕致蓦然蹲下身子,捻起一个带血的耳坠子,白玉水滴耳坠子,他曾经见姐姐戴过。 “这……”慕晏兰瞳孔微缩,“不是,只是看着相似罢了。” 正是她今日戴的耳坠子,慌乱间,丢在路旁也不曾察觉。 慕致看了眼慕晏兰空空的耳垂,“我记得你早晨是戴了耳坠子的,就是白玉水滴。” “是吗?”慕晏兰摸了摸耳垂,“白玉耳环是最普通的款式,看见相似的,并不奇怪。”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可是…… 慕致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耳坠子,没再多问,最后趁着阿姐不注意,偷偷放在袖中。 他们回到客房,慕夫人早就醒了,左等右等不见他们过来,派婢女一打听,这三个竟然撇下她去赏松树了,佯装板着脸:“你们三个顽猴,连声招呼都不打,偷偷去哪里了?” 三人对视一眼,慕晏兰率先走过去,抱着胳膊撒娇,“阿娘,我们去后山看松柏了,想着你身子乏了,便没打扰你。” “阿,阿娘,是我叫姐姐去的。”慕致向来叫母亲,这一次却改成阿娘,里面的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慕夫人愣怔片刻,继而眉眼缓和,“以后出去玩,记得跟阿娘说一声。” 三人连忙应是,笑着说了会话,接着便同慕夫人去了大殿,同僧人一同听晚课。 大殿供奉着佛祖,殿中木鱼嘟嘟敲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绕,颇有肃穆之意。 慕晏兰望着悲天悯人的佛祖,暗暗祈祷,全家人顺平安康。 听完晚课,慕晏兰一行人用了素斋晚食,便回了客房。晌午休息充足,慕夫人兴致颇高,四人玩起了双陆。 双陆是紫檀木做成的,触手温润,慕夫人少时玩过,一时生疏,而慕致更是从来没玩过,竟然让慕晏兰占了先机,抢先归梁赢了两场。 慕晏兰笑着郑骰子,如今她两马立于一梁,慕致的马不得入梁,急得直挠头,客房的门突然的拍响,“夫人,老奴有事有禀报。” 房门打开,赵嬷嬷面色仓皇,犹带着慌张,“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爷被抓入大理寺了。” “什么?”慕夫人一听,顿时觉得天昏地转,她身形踉跄一下,慕晏兰上前拥住她。 她帮忙顺着气:“阿娘别急,嬷嬷可知父亲犯了何事,为何会突然被抓走?” 赵嬷嬷脸色惨白说道:“听说是户部账目出了问题,贪墨了银两,再深得老奴就不知了。” 慕致脸色煞白辩解道:“不可能……” “老爷怎么会贪墨呢?”慕夫人连连摇头。东府银两向来宽裕,老爷不会糊涂到贪墨朝廷银两! 可如今人都被抓到大理寺了,慕夫人一时心乱如麻,“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娘家虽然在江浙一带颇有势力,可是对于京城的事情却是力不能及。这些年她虽然住在京城,可鲜少出去应酬,遇到事情竟然连个打问的人都寻不到。 慕晏兰沉默片刻,继而决心道:“阿娘别急,你先在寺庙住着,我回去探探情况。” 贪墨银两怕是子虚乌有的,父亲向来谨慎,定然不会不会落人口实,怕就怕,她们如今都留在寺庙,府里面有人暗中作祟。 慕夫人声音带着颤抖,“可是……你未出阁的女子,深夜外出,若是有个好歹……” “娘你放心,等天明了,我让人捎信回来。”慕晏兰接过披风系上,匆匆朝外赶去。 “阿姐。”慕致上前拦住她,“还是我回去吧。” 夜晚走在山路上,实在是危险。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回去呢。 “若是我们一起回去阵势太大,现在已经宵禁了,若是被兵马司察觉,爹爹怕是要罪上加罪了。”慕晏兰压低声音,“我先回去守着,以防有人暗中作乱。” “可……”慕致白着脸,还想争辩。 慕晏兰直接说:“你可会骑马?如今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你可有法子进城?” 慕致抿紧嘴,他不会骑马,更没法子进城,以往日子,只需读书习文,所学的东西,如今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慕夫人看着女儿镇定的面容,慌乱的心渐略平复,“晏兰,娘有话对你说。” 慕晏兰附耳过去,慕夫人小声地说了几句,慕晏兰面色凝重点点头。 “阿姐,我不放心。”慕致拉着慕晏兰的手,微微颤抖,“我一介男子汉,怎能让你冒险呢?” “照顾好阿娘,我去去就回。” 慕晏兰不再犹豫,抄着大昭寺的小门,朝山下跑去。 白术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姑娘跑慢点,山上路陡,小心崴了脚……啊……”白术尖叫一声,脚腕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慕晏兰停下脚步,蹲下来查看伤势,接着月光,看清白术的脚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白术,你现在回寺庙歇息,不用同我下山。” “姑娘,我没事……”白术单脚跳了跳,无意中碰到脚腕,疼得直咧嘴。 “不要逞强,回去吧。”慕晏兰拍了拍她的肩膀,“替我照看好阿娘。” 慕晏兰没有犹疑,大步离开了,夜晚寒风凌冽,吹翻了兜帽。 慕晏兰系紧带子,才趁着夜色下了山,来到马厩,牵了一匹看着温顺的马出来,马背比她身子还高,她寻了马鞍套上,费力爬到马身上。她只在梦中同他骑过马,现实中从来没有骑过。 刚开始拉着马鞍的气力太小,马只在原地打个转转,慕晏兰努力回忆梦中的场景,她夹紧马肚子,接着朝马臀狠狠一鞭子。 马儿仿佛受惊了,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慕晏兰身子后仰,悬空惊呼一声,使劲拽着缰绳,这才没被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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