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整顿晚饭,都是江任舟在有意无意地挑起话题,而缪芝懿则兴致缺缺地应付几句。 他当然能听出她的敷衍,以为她累了或者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干脆也闭了嘴。 吃过晚饭,两个人牵着手往回。 江任舟相当喜欢牵着她的感觉,他的巴掌很大,几乎能把她的整只手包裹在掌心。 察觉她原本冰冷的手在他手心里慢慢暖起来,他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回去的路还和刚才是同一条,那些流动小摊子都还在,甚至这会儿的生意还更好了一些。 他想起缪芝懿一开始说的那些,晃了晃她的手:“你想不想吃热狗?” 缪芝懿摇摇头:“现在买等一会儿就冷了,我回酒店的时候买点烤串吧,正好给我朋……同事加个夜宵。” “你不跟我住一起吗?” 他的疑问来得太直接也太突然,让缪芝懿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跟你住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停在原地相顾无言好一阵,最后还是江任舟先举起白旗。 “我们是夫妻,住一起也是正常的。如果你担心的话,我的房间是双床套间,就……妙妙,我们平时都太忙了,也没搬到一起住,所以我想多争取一点能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 迎着缪芝懿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江任舟心里也没底,说话的音量都低了一些,但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生怕她一时生气就直接松开。 也是,这回是他太急躁地跑来,她本不需要花时间来陪他的。 该退一步的人是他。 “那好吧,我送你回酒店,这可以吗?” 缪芝懿总算没拒绝。 他们直接去了路边摊边上,缪芝懿给朋友发了消息,问她想吃什么夜宵,边等消息,边拉着他漫无目的地闲逛,还买了两块砵仔糕。 “这个也是我小时候挺喜欢吃的,现在回想一下,估计就是色素和甜蜜素糅合起来的罢了,但是那个年纪什么都不懂,觉得甜的就是好的。” 注意到江任舟始终好奇地盯着她看,她想了想,把小纸杯里的另一块砵仔糕叉起来,送到他嘴边。 江任舟愣了一瞬,旋即张嘴接下。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很严苛,根本没有接触到这样路边摊小吃的机会。 虽然也在放学高峰期远远看到过,但每次都只是匆忙路过,连气味都多闻不到。 这块砵仔糕确实是标准的现代科技产物,草莓味的香精加过量了,但他觉得味道很好。 是他从没想过的好。 “怎么样?” 江任舟点点头,伸手给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声音也像是清风:“味道不错。” 朋友的消息发来,缪芝懿耐心看完,旋即拉着他去了烧烤摊边上。 知道这位精贵的公子哥肯定不喜欢被烟熏的感觉,她拉着他往边上站了一些,按照朋友的吩咐选好了串,随后退到江任舟身边安心等着。 “妙妙。” 他突然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压低,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这个价格能买到真正的牛肉吗?” 缪芝懿顿时无语:“江任舟。” 他立刻闭嘴。 “吃路边摊追求的是一时的快乐,这个价格要什么自行车,跟你们律师说话真累。”她轻哼一声。“再说了,我都来吃路边摊了,还在乎那么多。” 瘪嘴的样子多少有些小朋友才有的嘚瑟劲,看得他心里软乎乎的。 这样的缪芝懿对他来说实在难得,也相当真实。 和平时那副温柔大气的样子不一样,更不像工作时的严谨自信。 他很喜欢这样有点小脾气的她。 不知道受什么驱使,他把被他好好包裹在手心里的巴掌轻轻拉起,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缪芝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动作,依旧专注地盯着摊贩。 江任舟莫名有些不爽,把她拉近了些,这回更是大胆地一手搭在她腰上。 乍一看他好像把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 她的骨架并不大,胜在比例好,他把她拢进怀里之后甚至觉得还有点空。 “你的童年很精彩。”他把下巴抵在她肩上。“相比之下,我的童年可以说是相当无聊了,我很羡慕你。” 缪芝懿依然没躲,但眼神已经慢慢冷下去:“你的童年为什么会无聊?你父亲判过那么多案子,你可以把它们当故事看。” “正是因为看过才觉得无聊,大多数案子都靠塞钱或者走关系私了了,能最终闹上法庭的那些,要么是钱没谈拢,要么是牵扯太多导致没有一方愿意让步。” 她轻笑:“就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案子吗?” “还真有。当初蔚城出了一起事故,原本正常行驶的轿车突然自燃,导致两名乘客当场死亡,后来查到是有人改了车子的油箱。司机和另一名乘客是婚外情关系,又是多年同窗,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所以,当时很多人以为,是司机的原配发现丈夫出轨之后,一气之下改了油箱,甚至司机的家属都一致认为原配是主使。” 缪芝懿点点头:“所以确实是原配改的吗?” “并不是,是乘客的父亲改的。因为他不肯接受女儿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人,甚至女儿还为那个男人生了个孩子。但是当时大家几乎都把矛头对准了原配,连调查人员都没想到是乘客的家人动的手。” “你父亲怎么判的?” “一审中,乘客的父亲被判处死刑,但他突然改了口供,说原配主动找他合作完成这起案件。警方在车子后座提取到了原配的DNA,虽然这并不能说明原配参与了案件,但因为原配无法提供详细准确的不在场证明,法院还是认为原配提供了协助,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缪芝懿不解地扭头看他:“万一那辆车就是原配的呢?自己车上肯定会有自己的DNA吧。” “一审中,原配提供了车辆购买证明,但车子不在原配名下,属于婚前财产,平时也不是原配开,所以法院认为,原配提供的证据不具说服力。原配不服上诉,二审依然认定原配协助犯罪,但减刑至三年。原配申请保外就医,在一次治疗过程中产生了严重的药物反应,当场死亡。经过法医解剖,原配在参与这次治疗之前服用了大量药物,与治疗药物产生了强烈冲突。” “这种案子应该会上社会新闻吧?” 江任舟叹了口气:“其实不然,外界一致认定就是原配的错的时候,这件事的热度就已经到顶了,再往后就无人在意了,所以二审结果并没有人关心。再者,那段时间交通事故不在少数,怕有人模仿犯罪,二审是低调进行的,只允许相关人员到场。” 缪芝懿垂眸:“我还挺想知道细节的,你记得案件相关人员的名字吗?” 他却摇了摇头:“我父亲的工作笔记都不会出现真实姓名,只用甲乙丙丁或者化名,应该也是担心笔记流出去造成不好的影响。” 察觉她陷入沉默,江任舟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腰。 “吓到了吗?” “没有。”缪芝懿回过神。“我就是在想,万一原配真的没参与那个案子呢?她给不出不在场证明,是不是有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苦衷?” “在法庭上,就算有苦衷也应该说出口,不然谁来保证审判结果的公平正义呢?” 她瘪瘪嘴:“就不允许有小秘密吗?” 江任舟被她这个想法可爱到:“人命关天,当然没有秘密。” 缪芝懿再次沉默。 摊贩招呼她烤串好了,她重新换上客气的笑容,上前接过,道了好几句谢。 江任舟把她送到酒店楼下,突然又不乐意了,这回大胆地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明天忙不忙?” “挺忙的。” “明天我们也一起吃晚饭好不好?白天你好好工作,下班了我来找你。” “再看吧,还不知道明天得忙到几点呢。” 江任舟不满地轻哼。 缪芝懿从他怀里退出来:“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虽然不爽,但他心里满满的,至少在看到她的时候很开心。 没关系,等她回了蔚城,他们见面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直到江任舟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缪芝懿的眼神倏地彻底冷下来。 她背负了这么多年的过往,在别人嘴里只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而已,仅此而已。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高傲的人,自视甚高地说着“不能有秘密”,不问经过不查细节,就这样坐在高堂之上敲着锤子决定一切。 原来在那样的人面前,她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回到房间,缪芝懿重新打起精神,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 安安已经睡了,朋友还盘腿坐在沙发上等她。 看到缪芝懿进来,她原本的忧心忡忡总算彻底变成了滔天的愤怒,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大步过来,两手扣住缪芝懿的肩膀。 “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没见过你哭,你当初摔断腿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朋友的声音都在颤抖。“江任舟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他怎么欺负你了?” 缪芝懿也是才意识到自己脸上黏答答的,无所谓地用手背抹掉,扯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没欺负我,就是聊了聊,但是那个话题我特别不喜欢。” 朋友的眉头皱得更紧。 在她看来,缪芝懿虽然不是个特别健谈的人,但性格相当随和,几乎不会有什么话题踩在她的雷区上,除非…… 除非真的恰好精准踩中她的警戒线。 所以江任舟跟她谈到了过去? 疯了吗! “去洗个澡吧,没关系的,他不会成为你人生中的阻碍。”朋友心疼地摸摸缪芝懿的脑袋。“洗个热水澡,把不开心的事情忘掉,一会儿我再点一些饮料送过来,我们吃点好吃的。” 缪芝懿闷闷地点头,去房间拿衣服。 她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安安,确认小家伙目前睡得正香并且还挂着笑容,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很多杂乱的想法突然就坚定下来。 也是,夏天之后,江任舟这个人就和她再无牵扯,她犯不着因为这一时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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