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好一阵子,江任舟又没能联系到缪芝懿。 不仅因为她最近又被临时安排了工作,还因为他最近接的这个案子。 他是委托人的刑辩律师,这个案子的涉及面比较广,从取证开始就存在不小的风险,他不想把缪芝懿牵扯进来。 此前出现过他的同行走在路上被“不慎坠落”的花盆砸个正好的事件,并且那位同行的家人也不同程度地经历了“倒霉事”。 他不想拿周围人的安危冒这个险,更不敢把缪芝懿置于危险境地。 不过还好,他的委托人还算靠谱,没有自作主张给他加戏,也没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描述案件经过,所以整个案子办得相当顺利。 但缪芝懿这边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这次又是临时被安排工作,这场会议就在蔚城开,她也不需要匆忙收拾行李出差。 会议同传基本都要求翻译人员提前拿到会议的相关资料,这样才能保证到时候翻译的准确性和对节奏的把控。 但客户一听缪芝懿的助理要求提供会议资料,脸色立刻就不好了,说缪芝懿胆大妄为,居然想当面窃取公司机密,还说之前他找的翻译都没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要求。 要不是职业素养还在线,缪芝懿都想一个白眼直接翻他脸上去。 什么玩意啊?她在乎那点公司机密? 几番沟通下来,客户依然坚定地认为缪芝懿的要求非常不合理,不仅没提供任何资料,还拍着桌子要求缪芝懿给他们公开道歉。 缪芝懿本来都想着算了,会议要紧,而对方明显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在会议前一天晚上通知她取消合作不说,还顺便发来了律师函。 她头都大了。 合着这么久以来,她做的所有准备都浪费了? 这不纯属溜人玩吗? 还有,现在律师函也能给得这么随意吗?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第二天还是工作日,缪芝懿明显状态不好,拎着包走进公司的时候都冷着脸。 同事们知道她最近碰到的这件无语事,也都是头一回见这点破事也要发律师函的客户,无一不觉得缪芝懿在这件事上纯属倒大霉,但都想不到办法来帮她。 说白了,这个客户无非是想靠这份律师函来证明自己没错,亦或者是强调自己的权威性。 正常人碰到律师函这种东西都有些拿不准主意,更何况是在工作上从没出过问题的缪芝懿。 她的助理也是又气又心疼,在自己办公室盯着那份律师函的影印版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突然一拍脑袋。 律师函? 律师? 这不有个现成的律师在吗! 那时缪芝懿已经去会议室开会了,助理想了想,心一横,直接打了任川律师事务所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机器人,问她需要什么法律援助,她听到最后才知道还有人工服务,翻着白眼选了人工接线员。 不出她所料,接线员根本不会给她这个外人接通江任舟的专线,甚至拒绝得相当干脆。 直到她搬出缪芝懿的名字,电话那头的人才略有迟疑。 不过最后还是没给她转接专线,只说让她排队等预约就挂了电话。 系统短信随后发来,说是她的预约已经生效了,但前面还有几十号人在排。 小助理现在完全能理解缪芝懿当初说“就算有事也不会找江任舟”的原因了,那会儿她还以为缪芝懿的意思是江律师的咨询费太贵,却没想到其实是这个原因。 这哪找得到人啊? 前面还有几十号人,等他把所有案子一个个办下来,缪芝懿的案子得排到什么时候去? 算了算了,江任舟这种级别的律师,想也知道不会给这么一份小小的律师函什么眼神。 中午下班的时候,接线员来办公区域找实习律师朋友约饭,顺嘴提了一句早上接到的电话以及对方的要求。 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大家在听到她说对方是缪芝懿的助理之后,反应似乎很奇怪。 要么震惊得睁大了眼睛,要么呆在了座位上。 尤其在她说缪芝懿收到律师函时,有个小律师直接跳起来了。 “我靠!芝芝姐居然还会收到律师函?她惹上什么事了?” 音量不低,整句话正好不偏不倚完整落在打算去吃午饭的江任舟的耳朵里。 他几步退回来,皱着眉头看向大家:“缪芝懿怎么了?” 接线员也没想到江任舟在场,愣愣地盯着他:“江律,就是芝芝姐的助理打电话来了,说芝芝姐收到了客户发来的律师函,想问问您应该怎么办。我看您的预约名单已经排满了,就给那位助理安排到了第……江律!” 他已经边打电话边转身出去了。 众人正懵着,他却又回来了,只留下一句话就再次离开。 “对了,以后只要是缪芝懿的事情,无论大小,直接转到我专线上。” “哦哦……好的江律。” 他走得很快,只留给大家一个匆忙的背影。 缪芝懿那时候还没忙完,看到江任舟的来电,茫然地戴上耳机,把手机扔在一边,边接电话边继续处理工作。 江任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怎么收到律师函了?对方说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吗?律师函原件在你那里吗?” 她被这连珠炮似的问题搞得晕晕乎乎,老半天都没回过神。 “我现在去你那边吧,在公司吗?” “呃……在。”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已经把电话挂了。 堪称雷厉风行。 缪芝懿甚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任舟要来这里,顿时无语。 谁跟他说的? 这点事居然需要惊动江任舟吗? 他实在担心,车子自然开得快,几乎一路压着超速限制赶来,和前台打过一声招呼就直接去了她办公室。 缪芝懿确实没做好他要接手这件事的心理准备,直到他坐在她面前问她要那份律师函,她才不情不愿地从抽屉里拿出来。 她难得扭捏得像个小朋友:“你……应该不需要你来做什么吧,我自己能处理的。” 江任舟却相当认真严肃,仔细看过律师函之后,重新看向她。 “当初临时安排你工作的时候,你们签订了劳动合同或者什么相关协议吗?口头协议也可以。再就是你们签订合同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场吗?可以辅助作证的那种。” 她挠挠头,翻出那份已经作废的协议,小心翼翼地推到他面前:“我们双方的助理都在场的。” 他冷着脸一行行看下去,在捕捉到想要的信息之后,眼神顿时柔和下来。 “这场官司他已经输了,合同里写明了你的工作内容,其中包括前期准备、中期流程和后期收尾三个阶段,前期准备包括合法索取会议相关资料,符合行业要求。他对你的诉状站不住脚,本身就违反合同条款了。” 缪芝懿懵懵地点头。 “另外,合同上说会议时间是今天全天,你没去成吗?” 她瘪瘪嘴:“他昨天晚上通知我合作取消,所以这份合同应该也作废了。” 江任舟却一下子来了兴趣:“具体是几点告诉你取消合作的?” 缪芝懿翻了翻邮箱,把她昨晚睡前才收到的邮件拿给他看。 却不料他的笑意更加明显:“很好,现在他还得反过头来赔你违约金了。” 她明显没理解他的话:“为什么?” “合同规定,会议前二十四小时及以上取消合作不赔偿,十二小时及以上赔偿佣金的一半,十小时及以上赔偿全部佣金。会议要求今早八点工作人员就位,邮件是昨晚十一点发的。” 缪芝懿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如果对方在这样的基础上还坚决要求开庭审理,我没法帮你辩护,毕竟我们是夫妻,要回避,但我可以提前帮你找好律师,我会把所有细节交代清楚。”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江任舟完整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过程,心顿时更软,把合同和律师函推回去,示意她收好,随后起身。 “吃了饭吗?” 缪芝懿摇摇头。 她今天忙得不可开交,他的电话打来之前不久,她才刚从会议室开完第三个会出来。 “走吧,去吃饭。”江任舟冲她伸出手。“今天是……你想吃什么?” 他改口得及时,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就吃米饭吧,不用改。”缪芝懿拎起包,完全忽略了他已经快伸到她面前的手。“为什么你每天都有固定的饮食?” 江任舟悻悻地收回手,跟在她身后往外,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 这套吃饭体系……是他读书那阵子消化系统差点崩溃的时候强迫自己建立的。 那段时间他几乎是导师的拉活工具人,游走于酒桌之间,短时间内直接把肠胃喝垮了,甚至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厌食情绪。 因为每天都吃得不一样,他能对吃饭这件事有所期待,而不是一想到吃饭就想吐。 缪芝懿默默听完,回想一下跟他结婚以来观察到的那些细枝末节,差不多心里也有了数。 她之前还觉得这人实在精贵——甚至有点矫情,偶尔去他家给他做饭还不一定能得到他的一声回应,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深层因素。 “所以,那段时间里,庄忆柳应该给了你很大的精神支持吧?” 他没说话,但缪芝懿已经知道了答案,也不再追问下去。 吃饭的时候倒是很安静,缪芝懿也确实又累又饿,没几下就把自己的盘子清空了,随后边揉肚子边检查工作邮箱。 江任舟却莫名有些坐不住,干脆放下筷子,擦了嘴,定定地盯着她。 “妙妙,我们谈谈。” 她正因为工作群里说那位客户坚持要打官司这件事烦着,听见他的话之后也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妙妙。” 她总算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我跟庄忆柳没有任何可能了,你相信我。” 缪芝懿略有迟疑地点点头,随后重新低下头去看手机。 江任舟更坐不住了。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清,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听的意思,自然也不会信他。 可是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愿意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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