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刚被关上,周粲便觉双手无处安放,心脏无法控制般的砰砰狂跳,刚才做的一大堆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她暗自平复着呼吸,四下环顾了一周。 室内是简约现代风格,舒适简单,没有太复杂的陈设,一张暗白色长桌,一条黑色皮沙发,办公椅后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籍。 陆良珩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整个画面似乎都被他的长腿占据,这一刻,周粲有一瞬的出神。 他拿着份文件一脸认真,穿着晚上在酒吧的那身休闲西服,阳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在他清新俊逸的脸上。 真是让人神清气爽,神魂颠倒! 因他一丁点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周粲在内心鼓舞自己多遍,重振旗鼓走过去,他这才略略抬起眼皮看着她,眼神幽深复杂,看得人紧张又心虚。 她在他的注视下不露声色地坐在了对面,不经意间瞥见桌面上静静躺着她的简历,余光察觉到这视线有些滚烫,她尽量让自己变得自然。 大概有一个世纪的沉默。 陆良珩缓缓坐直,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握:“不做个自我介绍吗?”寂静无声的空间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 却也是个冰冷又正式的开场白。 她抬眸看着他,对上他深邃的眼神,那一瞬间,像是将沉寂的死水激起千层浪。 良久,她抿了抿唇,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开口道:“我叫周粲,毕业于申市大学,在帝州千径约科技公司工作三年,做软件开发,一周前离职,回到申市。” 周粲装的一脸淡定,处变不惊,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两只手交叠搭在腿上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时间滴答滴答流逝,短短几十秒,在静谧的空间里愈发漫长。 陆良珩稍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漆黑的眼,像在思考什么,随后他尾睫上扬眼尾微挑,眼神有些玩味地看着她。 “周小姐,你的履历,来我这小公司屈才了吧?”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小姐,一个带着距离的称呼。 周粲的心又紧了一下:“技术总监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没想到陆总这么自谦。” 他一只手撑在太阳穴上,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听见这句话哂笑了声,声音带着慵懒:“我这儿庙太小…怕是请不起你。” 不知是试探还是拒绝。 周粲青眉稍皱,神情僵硬,随即故作轻松的展开,拿出她惯于和领导谈判的气势:“我不要招聘信息上承诺的待遇,只要百分之一的股份。” 闻言,陆良珩噗嗤笑出声,从阴沉中竟让她看出一丝暖煦。 “周小姐还真是有趣,以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来看,扣除各项费用的可分配利润,百分之一?看来你是想来义务打工。”这语气戏谑明显。 周粲不自在地直了直身子。 确实,她没法做到只把他当成普通的面试公司老板,只能故作镇定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没来,有我在的话事半功倍,等盈利的那天,陆总别后悔就好。” 她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蹦出这句话,这些年一直在做软件开发,与游戏开发还是有道壁的,真是人逼急了,什么瓷器活儿都敢揽。 陆良珩微一挑眉,唇角似笑非笑:“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没理由不录用。”随即,又靠回椅背。 整个室内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沉寂的空气似乎压抑着她每一个细胞。 “那我,明天过来上班?”一道声音试图打破僵局,从中,能听出若有似无的小心,如履薄冰般的飘荡在这个空间。 “好,”他轻扬着语调:“明天找人事办理入职就行。” 然后又开始低头翻着文件,态度一点也不像欢迎新员工的样子,像是有意的让她感到难堪。 听到回答,周粲暗自松了口气,可内心却很矛盾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眼角也不经意间划过不可觉察的失落,她站起身,缓缓开口:“那不打扰了。”随即,走出办公室。 陆良珩顿住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晦暗不明地眼神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散发着一抹深沉。 前一天,小姜送进来一摞简历,陆良珩稍抬眼睑,突然,“周粲”两个字跳进了他的眼睛。 “珩哥,这个人和你一个学校的诶,申大计算机系的!而且刚从千径约离职,你看她参与过的项目,好牛的履历!” 小姜暗喜,翻着投递进来的茫茫简历,感觉自己发现了宝藏。 陆良珩在看见名字的那一刻,握着签字笔的手紧紧攥了一下,甚至没有听清小姜说了什么,照片上的人双瞳剪水,笑的灿烂干净。 四年,白驹过隙,时间一转眼已经过去四年多了… 大部分过程隐匿,周粲只对去公司面试再通过的大方向进行了总结,毕竟白天这段难堪煎熬的时刻,她可没打算跟别人分享。 戴萌听的晕晕乎乎,嘟囔着:“通过了就好,不过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晨熹微露,东方将白,周粲便被闹钟吵醒,由于少眠和宿醉,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想着第一天上班,还是慢慢醒过神来。 她迷蒙着起身,回头看见戴萌四仰八叉、令人难以置信的睡姿笑了下便下了床。 今天她穿了一身淡粉色西服套装,细跟高跟鞋,版型衬出她姣好的身姿,仔仔细细照了半天镜子,才满意地离开酒店去上班。 这样的装束在严格的百强公司千径约是强制性规定,恒远虽然随意得多,不过她还是想认真对待。 刚走进大厅,便听见喧哗的人声,有人在讨论肢体表情效果,有人在讨论吃没吃早餐,还有人在忙着冲咖啡。 吵吵闹闹的晨间聊天是恒远必备节目。 轻松的气氛简直和严肃的千径约大相径庭,周粲多少觉得松了口气,除了老板不好对付以外,其他的,好像都能接受。 路过的新同事都对她投来了善意的目光。 小姜热心的将她带到工位:“珩哥说,等公司扩建的时候会把你单独办公室留出来,现在只能先和你们部门的同事坐在一起了。” 周粲微笑着点点头,其他人的工位都是两两相对,而她的在最里侧背靠着墙正对着这些人,颇有重点关注对象的感觉。 她的部门七八个人,就一个女孩子,刚一落座就滑着转椅凑过来,声音轻盈欢快:“我叫李茉晗,今年刚实习,我可以叫你粲粲姐吗?” 周粲怔了一瞬,自己才毕业两年多,这么快就被人叫姐姐了,这个行业还真是年轻化,当然了,她有点转变不过来这个身份。 她真的好想问这个小妹妹,是谁教你,在职场里,一定要管差不多大的女生叫姐姐的? “可以呀。”周粲扯了扯嘴角,边整理着手里的文件。 “粲粲姐,你好厉害呀,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总监了。” OK,fine。 周粲不太能应对一些彩虹屁,别人一夸就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谦虚答道:“我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一定有过人之处,不然陆总怎么会在那么多人中选中你,粲粲姐,你一定很优秀。” 一口一个粲粲姐叫的是真甜。 “谢谢,还是拿实力说话吧!” “我在这几个月了,有不熟悉的你可以问我哦!” 看她应了一声,李茉晗满意地蹬着转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恒远科技主做动漫,与千径约是不同的经营方向,她还需要重新适应一下,而来到恒远,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一个契机。 “陆总!” “珩哥!” 听到声音,周粲顺着望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名字还是能轻易的让她心神震荡。 陆良珩气定神闲地走进来,一身西服套装,衬衫领口松松地开着两个扣子,黑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他微笑着和遇见的每个人打着招呼,整个人是那么温和、阳光。 周粲眼神悄悄打量他,有一瞬的恍惚,隐约觉得他这些年一直没变。 昨天的冷漠只是因为遇到她,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笑容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照射过来。 陆良珩嘴角的笑还勾着,然而在视线落到她身上时蓦地一顿。 紧接着,他穿过人群直直走向她,随性地靠在她面前的办公桌,微微倾身,领口处露出脖颈下的精致锁骨。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用略带挑衅地眼神看着她:“周总监来这小公司还习惯吗?” 周围几个听到这句话的人面面相觑,满腹狐疑,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这是个什么修罗场? 周粲早就做好回来后遇见他的各种心理准备,可是接连两天的含沙射影、阴阳怪气,还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她自然地从他手上移开视线,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扯了下嘴角:“没什么不习惯的。” 陆良珩对其他人与对她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周粲心里闷闷的,忍不住怼回去。 然而,心里却有成千上万个小鼓不停捶着,还是嘴笨,这么多年也没练就一副铁齿铜牙的本领。 陆良珩舌头抵了抵脸颊,携着夹枪带棒的语气:“也是,不习惯的话可以借酒浇愁。” 陆良珩,你可真没劲! 靠在椅子上的周粲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用气音反唇相讥:“还是没陆总会,毕竟,申市的酒吧,我现在还认不清门呢!” 这下她真的有点气了,拿她当小奶猫呢? 骤近的距离,温热的呼吸,陆良珩感觉到女孩儿柔软的手臂触碰到自己搭在桌边的手,表情愣怔了一下。 几秒后,他略微勾起嘴角“哼”了声,未置一言转身走回办公室。 周粲直起身,忿忿地看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顶着全公司的目光走到她面前,就是为了调侃她几句,昨日刚见面时,仅有的慌乱全数不见,此刻,真是又羞愤又恼怒。 我可没时间和他周旋,这个项目一定要做好,熟悉公司,熟悉工作,做计划,盘技术,要忙的还有很多。 幸好两人后面的对话声音很小,并没有被别人听见,不然一上午恐怕就要谣言四起了。 过了一阵,公司又悠悠走进来一个人,大家都“隼哥,关总”的叫着。 周粲反射性地皱起眉头,想着,不能吧?就与关隼猛地对上视线。 两人都带着诧异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谁出现在这个公司都挺令对方意外的。 关隼眼神由震惊转向不可言说,最后还有点意味深长。 他本来想回自己办公室的,结果倏地拐了个弯进了旁边陆良珩的办公室。 门刚关严,声音随之响起:“什么情况?我没看错人吧?”关隼张着嘴巴,眼睛瞪的像铜铃。 “没看错。”陆良珩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看着合同。 泰然自若、从容不迫。 “她主动来找你的?”关隼贱兮兮地凑过去趴在他桌子对面。 “嗯。”陆良珩声音很淡,不太想搭理他。 “你跟我说说呗,怎么回事儿,我好知道以什么身份和态度对待她。” 可好久没什么事能让关隼这么积极了。 “技术总监,你叫她周总监就行了,什么态度…”陆良珩看样子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对待同事的态度。” “我呸,你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 真是让关隼气急败坏。 “就是现在这情况,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关隼起身,义愤填膺:“装,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陆良珩无所谓地睨了他一眼,长腿一抵,椅子转了半圈侧过身,只留给关隼一个高傲地侧脸。 关隼瘪着嘴,悻悻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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