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杜玉英在贺海潮的房子里,坐在窗前,借着月光看贺海潮在海域图上圈的疑似沉船点。 在这之前,两人花了半年的时间都没找到贺海生带走的那口箱子,所以便把目光转向沉船。 把沉船报告给国家,是贺海生生前最想要做的一件事,二人便打算了却他未竟之愿。 他们也无比坚信,只要能够找到沉船,贺海生死亡的真相必将水落石出。 杜玉英听贺海生讲起过,那日之后,雷大和来胜就再也没找到沉船的位置,所以他们才退而求其次。 贺海潮在大学念的是航海专业,对海洋有更科学的认知,加上在海边长大,从小就耳濡目染,近半年的勘察和分析,他基本已经锁定沉船应在的水域。 杜玉英看得正投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打断她的思绪,旋即抬眼望出去。 皎白的月光下,一个人拖着什么东西在往海边走。 一股不祥的预感令杜玉英登时藏到墙角,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观察那人。 当那人走到和窗户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时,杜玉英才终于看清拖东西的人以及他所拖之物。 拖东西的人是雷大,被拖的是宋翔的一位朋友,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 雷大一路把尸体拖到海边,丢进水里,而后转身离开。 杜玉英连忙去隔壁房间叫醒贺海潮,把雷大弃尸的事情告诉了他,贺海潮也感到很震惊,当时便决定把尸体捞上来。 估摸着雷大已经走远后,两人才从屋里出来,小跑到海边。 或许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原本已经沉下去的尸体被冲回岸边,两人一合计,决定利用这具尸体让警察注意到雷大。 杜玉英知道雷大这时候肯定不在粉房子里,便迅速跑回去,匆匆忙忙地从次卧取走一套他才穿过的衣裤,又返回贺海潮家中。 贺海潮把衣服给姚博诚换上,趁夜拖到游客区的沙滩,根据潮汐计算好位置与时间,把人浅浅地埋在那里,就等海水把尸体表面的沙冲掉。 后来,也正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游人发现尸体,警方把尸体带走,然后查到雷大头上。 听到这里,姜银砚说:“姚博诚身上的衣服,是晴和告诉警察的。尸体出现的时候,他们正好在沙滩。” 杜玉英恍然道:“我还说警察怎么查的这么快,原来是你们。”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姜银砚不解地问:“雷大既然杀人,为什么还要留这么明显的把柄?不是变相地举证自己?警察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杜玉英摇头,“我没想过,我只希望他们去查雷大。” “证据不足,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什么,所以雷大才又被放回来了。”提起这事,姜银砚霍然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忙问杜玉英:“哦对了,还有个事,你知道雷大房子里藏的什么吗?警察去搜过了,他应该是事发后清理了一次,所以什么都没找到。” 杜玉英:“没卖完的文物。” 姜银砚追问:“你知道他都是把文物卖给谁吗?” “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有可能把文物转移到什么地方,包利强的鲜鱼店。”稍顿,杜玉英表情突然变得激动,“我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想找出杀害我丈夫的凶手。” 姜银砚郑重保证:“我们会竭尽全力。” “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姜银砚一眨不眨地盯着杜玉英,“你的柜子里……” 话才说到一半,杜玉英便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那个盒子是我母亲传给我的,年代确实有点久远,但具体是哪个朝代的,我就不知道了。” 姜银砚没有怀疑杜玉英的话。 杜玉英指着一桌饭菜,“这些菜全都是好好的,他没有动过。” 姜银砚赶忙回船上把大伙儿叫过来,担心雷大又杀回来,几人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全部扫光。 饭毕,胡杨留下来洗碗,lulu在客厅休息,其他人都离开粉房子去寻找新线索。 姜银砚、张晴和、宋翔去小吃街找霍闻川,海鲜市场则由未跟包利强照过面的高茴和傅平湘去。 后者一进海鲜市场便直奔开在最里头的鲜鱼店,才走到一半就远远瞧见卷帘门紧闭,门中间贴着一张纸。 两人走近后才看到上面写着:关门三天。 “不慌,我去问问。”傅平湘假装买鱼的顾客,向隔壁干杂店的人打听。 干杂店老板说:“他妈身体不舒服,他要回去照顾几天,那张纸是昨天关门后贴的。” 走出海鲜市场,傅平湘琢磨道:“他妈好巧不巧在这时候生病,打死我都不信他没猫腻。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地肯定,文物在他的店里。” “如果警察这时候来搜,不是能抓个正着?”高茴想想就很兴奋。 “那肯定的。”傅平湘畅想道:“一搜,一查,一关,齐活儿。” 话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稍微冷静一点后,高茴又开始担心:“但问题是,我们怎么能让警察相信他店里有文物?之前我们可是一点儿没跟警察提过,现在冷不丁来个这么重磅的消息,警察不会觉得我们是在谎报警情?” 傅平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转念,心态又变得很乐观,非常笃定地说:“霍帅他们绝对有办法。” 傅平湘百分百信任的霍闻川此时正端着一台问路人借来的相机,坐在木头凉棚里,镜头对准对面的珍珠店。 只要来胜和外国人从里面出来,他们同行的画面就能被胶卷定格。 一点半,雷大出现在珍珠店外,警惕地观察一圈后,方推门而入。 不远处的凉棚,雷大进珍珠店的画面已经被相机捉到。 两点左右,姜银砚三人来到楼上,猫腰走向凉棚。 姜银砚手里提着一只布口袋,里面装的是给霍闻川带的午饭。 “闻川,饿坏了吧,你快吃饭,我们来盯。”姜银砚把布口袋放到小桌上,利落地拿出食盒揭开,再把筷子从布袋里取出来递给霍闻川。 霍闻川顺手把相机塞给张晴和,“还剩三张胶片。” 张晴和从容地接过相机,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按钮,扫一眼就知道怎么用,她将镜头对准珍珠店,找好角度,担起盯梢的任务。 霍闻川尝了一口炒虾仁,笑道:“是阿砚的手艺。” 姜银砚坐在霍闻川对面,单手托腮,笑眼似月地问他:“好吃吗?”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炒虾仁了。”说完,霍闻川一股脑往嘴里塞了三粒虾仁,细嚼慢咽地品尝。 听到这份夸赞,宋翔不禁怀疑自己和霍闻川吃的不是同一锅炒虾仁。 他中午吃的炒虾仁,火候明显太过,把原本鲜嫩的虾肉炒得太老,导致口感略柴,凑合吃没问题,但绝对没有达到美味的程度。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霍闻川完全不挑食。 姜银砚听得乐滋滋的,然后把从杜玉英口中获知的所有事都一件不落地告诉了霍闻川。 霍闻川边吃饭边认真地听她讲,时不时分析两句,整件事算是被厘清。 饭毕,霍闻川装起食盒,看向宋翔,“你带杜玉英去医院找胡丙,现在就去。告诉他,文物的事瞒不住了,已经有人发现雷大的勾当,暗中向警方举报了。然后,再让杜玉英拿贺海生的死劝他,给他一些压力。胡丙良心未泯,对贺海生,他内心是愧疚的。” 宋翔倏地起身,站得笔直,“我马上去。” 步子还没迈开,却被张晴和一把薅住衣领,又用力地拽弯腰,提醒道:“低头。” 宋翔登时省起,保持着躬腰的姿势不变,飞快走向楼梯口。 姜银砚的目光通过围栏的菱形孔目送宋翔走远,随后又投向珍珠店,“雷大会不会今天就要把文物交给那两个外国人?” 霍闻川:“如果价格能谈拢,应该就是今天。” 姜银砚瞥了一眼底下渐渐增多的游人,“他们在哪里交易?珍珠店吗?” 霍闻川嗓音低沉:“人来人往的地方,或许适合会面,但不一定适合交易。雷大是个谨慎的人,我想他应该会把交易地点选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或者直接就是外国人住的宾馆。” “在这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黑暗的交易往往都是用现金。但那两个外国人是空手过来的,雷大来的时候手里也没有拿任何东西,所以我猜测他们是提前把文物放在了店里,只等两人今天过来鉴定。” 姜银砚:“警察要是这时候来,就能抓他个人赃俱获。” 张晴和扭头问霍闻川:“警方破案的进度对我们有没有影响?” “有影响。”霍闻川简明扼要地说:“在这件案子里,我们现在还剩两件事。一是找到贺海生死亡的真相,二是让警方知道有一艘古沉船以及文物被盗卖的事。当警方着手调查,第二件事就算完成。” 张晴和一直担心的就是第二件事。 要知道,调查文物盗卖不是两三天就能出结果的事,更何况还要找沉船,霍闻川的话总算让她心里有了底。 三人一直在凉棚里等,直到太阳西斜,珍珠店才终于再生出动静。 “叮当……” 玻璃门被推开。 雷大独身一人走出珍珠店,张晴和适时按下快门,用去一张胶片。 足足过去五分钟,来胜才和两个外国人一前一后地从店里出来,张晴和再次摁下快门,用去第二张胶片。 与雷大的面无表情不同,来胜脸上笑出的褶子宛如一张刚烙好的千层饼。 他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同样眉飞色舞,但又比来胜要克制一些。 张晴和眼睛离开透镜口,“看样子是谈成了,只等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姜银砚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他们手里都没拿东西,难道是等汪霞闭店后把文物带出来?” 霍闻川遥睇西照,眼神平静如此刻波澜不惊的海面,“第三张胶片看来要用在汪霞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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