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左右,珍珠店的灯关掉,汪霞提着一只皮质的小型旅行包从店里走出来。 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却并不坠手,像装着一大包棉花。 汪霞小心翼翼地把包放到地上,锁好店门,而后提起包离开小吃街。 张晴和冲霍闻川晃一晃相机,“胶片用完了。” 霍闻川拿过相机,利落地取出胶卷,一共有四张胶片,已经全部用完。 他先是把胶片递给张晴和,“拿给警察,最多半小时就能冲印出来。” 随后又把相机给她,“相机是问照相馆老板借的,帮忙还给他。然后,再带一句话,就说我今天没时间,明天再来找他。” “我们去跟汪霞,到他们的交易地点后,我会想办法找座机给警局打电话。”交待完毕,霍闻川拉起姜银砚匆匆离开楼顶。 下来后,姜银砚好奇地问:“闻川,你是怎么借到相机的?” 霍闻川轻描淡写地说:“他想让我给他当婚纱合影的模特,我答应了。” 姜银砚的目光在霍闻川身上一扫,“这老板眼光真挑。” 霍闻川听言便笑了,夕光映在眼睛里,像幽寂山谷中悄然绽放的烟花。 把相机还给照相馆后,张晴和就一刻不停地赶往警局。 刚进办事大厅,就看到傅平湘和高茴从里面走出来。 高茴眼角濡湿,像是刚刚哭过,一抬眼瞧见张晴和,瞬间扑进张晴和怀里,“晴和姐,呜呜呜……好可怕……” 张晴和拍拍高茴的后背,“别怕,只是正常调查。” “晴和姐,呜呜呜……”傅平湘也撒丫子跑来,却被张晴和一掌拍中脸,把他挡在半米开外,“昨天没呜呜呜,今天就要呜呜呜了?” “我也不想呜呜呜。”傅平湘撇开张晴和的手,“这一下午啥正事儿没干,就陪她在警局接受调查来了。” 张晴和低声问:“海鲜市场去了吗?” “去了,关着门的。问隔壁店的人,说是他母亲生病了,他要关店照顾几天。”傅平湘缓缓摇头,“反正打死我也不信,早不病晚不病,偏这时候病,没鬼才怪。” 谈及重要之事,高茴表情立刻变得正经,用手背胡乱抹了抹眼睛,“我也不信。” 张晴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辞色淡然地说:“走吧。” 傅平湘:“去哪儿?” 张晴和从兜里摸出胶片,“干正事。” 三人带着胶片去找负责姚博诚案子的马警官时,姜银砚和霍闻川已经跟随汪霞来到鱼钩湾,又看着她回到自己的家中。 天已半黑,汪霞进屋后没有立即开灯,而是先把窗帘全部拉上,又过了大概半分钟,屋里才见亮光。 不远处,几棵粗壮的棕榈树背后,姜银砚和霍闻川藏在那里。 姜银砚斜倚大树,注视着汪霞房子的动静,“开关就在门口,但她进屋好半会儿才开灯,她干了什么?” 霍闻川凝神思索须臾,“你还记不记得皮三的女儿?” 姜银砚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皮三的女儿是在来胜屋后的窗下。 她瞬间读懂霍闻川未出口的下文,“难道他们在利用小孩帮他们干坏事?” “东西应该已经送出去了。”霍闻川抓住姜银砚的手腕,“走。” 两人绕到第一排房子和第二排房子的中间。 仿似被切割的光影里,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吃力地扛着旅行包朝鱼钩湾侧后方走去。 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女孩身后,一路走出鱼钩湾。 接着,拐进一条路灯昏暗的小巷,小女孩终于累得停在巷子中间,气喘吁吁地休息。 成年人轻而易举提起的旅行包,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却如同一袋扎实的面粉。 姜银砚怜悯小女孩的同时又对皮三的行为嗤之以鼻:“这么小的孩子……好狠的心。” 小女孩不敢歇太久,气息还没喘匀,就扛着旅行包继续走。 离开小巷,小女孩穿过没有红绿灯的马路,再往前三十来米,就有一间名叫“浅水湾”的宾馆。 宾馆外的石狮子旁站着一个人,烟圈一个接一个地从嘴里吐出来。 虽然那人是背对着马路,但姜银砚还是认出他来,“皮三。” 看到父亲,小女孩连忙用跑的来到他跟前,脸上挂起甜甜的笑,把旅行包交给他。 皮三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随便抽出两张给女儿,而后拿着旅行包走进宾馆。 霍闻川抬腕看表,“照片应该已经洗出来了。” 姜银砚视线左右移动,最后停在路口的小卖铺,只见外面贴着一块“公用电话”的牌子,“那儿能打电话。” 来到小卖铺,姜银砚拿出张晴和给的一张纸,上面记着马警官所在办公室的座机号。 与此同时,警局二楼,马警官办公室。 包括马警官在内的几名当值警察已经看完洗出来的四张照片,对张晴和三人说的沉船和文物盗卖感到震惊,迅速联系了市文物局,把情况翔实告知。 这里刚挂掉与市文物局的电话,“叮铃铃……”一通电话紧跟着打进来。 马警官立刻抓起听筒,摁下外放键。 电话对面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她开口就喊:“晴和在吗?” 马警官看向张晴和。 “是姜姐姐。”傅平湘小声说。 张晴和声音冷静:“我在。” 电话那头,由于小卖铺老板就在跟前,姜银砚不能明说,只能给暗语:“我们已经到文海路的浅水湾宾馆旁边啦,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呀?” 张晴和则看向马警官,等他决定。 马警官比出个打电话的手势,示意他需要向上级请示。 张晴和便对电话那头说:“再等等。” 挂断电话,姜银砚眉头微颦,冲霍闻川摇摇头。 小卖铺老板查了一下通话时长,“一块二。” 两人身上一分钱没有,但还是假装摸了摸口袋。 而后,姜银砚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老板,我们出门忘带钱了,明天给你可以吗?” 老板:“不行,要么现在给,要么当个东西在我这,有钱了再来赎。” “抱歉,我可以把这只表当给你。” 霍闻川就要摘表,皮三的女儿从后面走过来,递给他们一张五元钞票,“我有钱。” 姜银砚感动不已,掌心包住她拿钱的小手,“姐姐和哥哥都是大人,不用小孩子的钱,你去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吧。” 小女孩又从衣服前面带拉链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两元钞票,“我还有。” 小卖铺老板鄙夷道:“连个小孩子都比你们懂事。” 姜银砚被指责得有点汗颜。 霍闻川已经摘掉手表,递给老板,“抱歉。” 老板看也没看就把手表丢进抽屉,“只给你存两天,不来赎就没有了。” 霍闻川微笑,“谢谢!” 小女孩歪着头问:“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姜银砚把小女孩拉到一边,半蹲下身,与她平视,“姐姐刚才看到你带着只大口袋,你能告诉姐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小女孩摇头,“不知道。” 姜银砚:“是谁拿给你的?” “汪婶婶。” 这个回答证实了霍闻川之前的猜测,汪霞进屋后的那半分钟,在卧室从窗户把旅行包递给早就等在那里的小女孩。 姜银砚又问:“以前也拿过吗?” “拿过呀。” 小女孩一脸纯真,姜银砚却暗自心疼,“还记得有多少次吗?” 小女孩开始掰指头认真地数,“一、二、三……” 最后摇头,“不记得了。” 姜银砚摸摸小女孩的头,“你是个好孩子,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离开时,小女孩硬是把五块钱塞给姜银砚,笑容天真烂漫,“姐姐,我还有。” 尽管知道小女孩只是npc,但姜银砚还是被她的笑触动,手里攒着那张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甜甜地回答:“我叫蕊蕊。” 姜银砚捏捏蕊蕊包子似的小脸,“我记住了。” “姐姐再见!哥哥再见!”跟两人道别后,蕊蕊一蹦一跳地离开。 “叮铃铃……” 小卖铺电话铃响,老板拿起接听筒,说了两句后便朝站在路边的两人喊,同时指了指听筒,“喂,找你们的。”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过去,姜银砚从老板手里拿过接听筒,“您好!” 听筒里传来张晴和清冽的声音:“我们现在出发。” 五六分钟后,三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浅水湾宾馆的门口。 张晴和从最后一辆车下来,紧跟在她后面的是傅平湘和高茴。 等在旁边的姜银砚和霍闻川立刻走过去。 马警官向二人问明情况后,迅速地部署好,留一队人守在下面,其余人全部跟他冲进宾馆。 乌泱泱一群人进入大堂,把酒店前台看得发懵。 外面,刚刚汇合的五人走到一旁。 看到傅平湘和高茴,姜银砚问:“你们怎么也在?” 傅平湘无奈地摆摆手,“说来话长。” 姜银砚一记白眼翻给他,“那你最好是别说。” 张晴和也睨他一眼,“安静听着。”随后挑重点说了一下案子目前的进展。 警方这次一共派出了两拨人,一拨来了浅水湾宾馆,另一波去了包利强那边。 姜银砚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过,“不知道杜玉英有没有劝动胡丙。” 高茴忧心忡忡地问:“我们今晚能出去吗?” 霍闻川语气平淡地说:“如果零点之前,警方搜出了盗卖文物的证据并相信有一艘古代沉船,胡丙也说出了贺海生死亡的真相,就可以。” 傅平湘也抬起手表看了一眼,距离零点只剩三个多小时,“不是我故意泼冷水啊,我觉得今晚悬。” 高茴摸摸喉咙,“我一想起那些发光的鱼就有点反胃。” “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张晴和心态极好,仿佛除了地陷天塌,其他事都不值得畏惧。 二十分钟后,雷大、来胜、皮三和两个外国人被警方从宾馆的楼上押下来。 外国人嘴里“叽哩哇啦”一大通,不断地强调自己是英利亚人,受英利亚国的保护,并要求联系英利亚领事馆。 “不用紧张,我们请你们去警局只是协助调查。”马警官没理会两人的威胁,直接让同事把他们送进面包车。 雷大三人看到站在宾馆外的姜银砚、霍闻川几人时,惊诧和不解在脸上不停交迭。 而当马警官打开旅行包给五人看时,雷大瞬间明白一切,目光变得怨毒无比。 旅行包里塞满海绵,马警官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只精美的青釉莲花瓷碗。 张晴和鉴定之后得出结论:“是西代的。” 马警官明显松了一口气。 五人又跟随警队一起回到警局。 面包车刚开进警局大门,一名警员便小跑过来,告诉马警官,另一队人在包利强的鱼店搜出一口装满瓷器的箱子。 听到消息,不止马警官,灵探组的五人同样激动不已,这就意味着,他们与破案之间只差一个胡丙。 这边的事已经做完,张晴和便请马警官派面包车送他们去医院,马警官欣然答应。 到医院后,大伙儿跟着高茴来到住院部,一上二楼就看到宋翔和杜玉英坐在外面的长凳上,在聊些什么。 “黄金分割点。”傅平湘喊道。 听到声音,长凳上的两人同时望过来。 “他说了吗?”一走近二人,高茴便心急地问。 宋翔两条眉毛拧得像麻绳,“人还没醒。” “啥情况?不是说四五个小时就能醒吗?”傅平湘满脸问号。 “医生说药劲儿已经过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醒,让我们再等等。要不然,我们就明天再来吧。”杜玉英提议。 “绝对不行。”高茴矢口反对。 杜玉英惑然地看着高茴。 姜银砚口气婉和地说:“英子姐,我们还是尽量今天和他谈。” 杜玉英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同意。 霍闻川忽然问:“有叫过他吗?” “叫过,叫了好多遍。”宋翔叫得着急时甚至想钻进胡丙的耳朵里。 “叫不醒吗?”张晴和若有所思地喃喃。 傅平湘思考几秒后,愕然道:“他不能是成植物人了吧?” 姜银砚抬手就是一个肘击,“别乌鸦嘴。” 傅平湘“嗷”一声捂住腰侧,“我的肋巴骨。” “真急人,就差这临门一脚了。”高茴看着手表焦灼不已。 “再试试。”说罢,霍闻川抬腿跨进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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