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照在院子中的晾衣绳上,昨日她穿的衣裳此刻还往下滴着水。 无尘听见动静抬起头:“醒了?桌上有饭去吃吧!” 此刻他正蹲在地上,面前的木盆里面皂角粉的泡沫满满,修长的手指正在揉搓一双棉织的白袜。 有德嘴角止不住的抽搐:“那个…那个……昨晚你给我换的衣裳??” 无尘面色淡定的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恩,你放心。你平日里爱用的玉容膏我也给你擦上了。” 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忍不住红了脸,这意思就是帮她换衣裳,帮她擦拭身体,还没忘了把她平日沐浴后涂抹的玉容膏给她抹上! 有德的面色很是古怪,若此人不是无尘,她定要上去大骂流氓,然后打的他爹娘都不认识了。可这个人偏偏是无尘,他面容平静淡定,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平日里喊她吃饭一样的从容,没有丝毫绮念。 得了,这个哑巴亏……忍了!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人家还天天跟个丫鬟一样伺候自己,有德骂不出来。 这顿饭吃的憋屈,平日里用两碗大米粥,今日只堪堪用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无尘盯着她剩下的半碗粥:“怎么?不合胃口?那我下山去给你买王家铺子的牛肉包。” 说着,便要起身。 “别…”有德连忙拉着他的衣袖:“我…不是不合胃口。是…不太饿……对,不饿。” 无尘看着她的神色,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为难事儿,问道: “是有什么事儿不能给我说吗?可是每日取血太疼了?还是快来了月事,不舒服?” 有德觉得自己快得了羊癫疯,已经不再是嘴角抽搐,而是半张脸的筋都乱颠了起来。来这儿的第一个月,她来了月事,是让无尘帮着下山买了些月事带。 此后每到那个日子,无尘都会提前买好放在她的床头。不过,这几天她确实又该来了,有德第一回憎恨他的好记性。 “不..不是。”有德垂下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你昨晚帮我换衣裳…你……以后不用了,你我男女有别。” 无尘皱眉,面露不解: “可是你浑身酒气,又吐了一身,若是不换洗下来,只怕……我既然身为兄长,怎么能看你如此狼狈?” 有德抿了抿唇,真想给自己个大嘴巴,早知道就不该说。人家照顾自己,心存正念,真是大义凛然。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被占了便宜是自己心胸狭窄,将人想的太坏,都是自己的错!对,都是自己的错! 还没到午后,有德便觉得肚子不太舒服,去净房一看。果然,月事来了!她心里边愤恨无尘的乌鸦嘴,这个人比自己都了解自己的身体! 有德移步朝着门口走去,院子里不见无尘的身影,应当是去准备午饭了,烈日下的菜地隐隐有干涸的迹象。 这可不是好兆头,不容易才种下的菜籽,是她如今唯一的乐趣,若是出了差错她不得心疼死。 有德忍着腹中微微不适,挽起袖子便抄起水桶去呵护那些才长出来的嫩芽,浇水要一直弯着腰,时间长了便酸疼的不得了。 更何况她昨夜宿醉,今日又来了月事,可有德觉得自己能忍,便一直撑到浇完水,待直起腰的瞬间,眼睛一黑,天旋地转。 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住了她,有德眼前发黑,脑袋瓜子嗡嗡作响,耳朵也一阵嗡鸣刺痛,五感仿佛霎时间消失了一般,只能不断的大口呼吸,挣扎着求生下去的机会。 她好像知道是谁抱住了她,又好像不知道。 知道是因为荒集山除了她和无尘,并没有旁人。不知道是因为那身上如春雨过后的草地松竹的气息,让她感到悸动和安心。 这份安心,本不应该出现的。 “别怕。”无尘看着怀中呼吸急促的人,面容平静,可是如水无波澜的光滑平整眉间,却皱了起来。 他伸出手,覆在她的胸前一股清凉舒缓的灵气满满涌进她的体内,直至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 无尘将人抱到床榻上时,有德已经从眩晕的一片黑暗中清醒了过来,面容有些苍白,低声道:“我…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快死了?” 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当真觉得与之前两次的死亡只隔了一层纱布,几乎一戳就破! 温暖的火鼠氅盖在她身上,无尘拿起她的手腕默默无言的诊脉,而后又轻轻放下:“无事。” 有德当然不信:“你可别骗我了,我死过两回,那滋味我不会忘。你直说吧,我受得住!” 下一刻,一双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源源不断的热力导入其中。 看着那双仿佛得了重病,就要慷慨委屈就死的眼睛,无尘缓缓开口: “你每日取血滋养残魂,今日早饭也用的少,又来了月事,再加上方才浇水。所以体力不支,失血过多,才导致了眩晕。” 有德:…….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窘迫的闭上了嘴。方才她都已经做好了自己重病的准备,却没想到…… 许是太过丢脸,有德懊恼的背过身去,蒙上脑袋,声音闷闷的:“你出去吧,我自己休息一会儿。” 无尘走路是没有声音的,所以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才从大氅里冒出头来,真丢人现眼!显眼包!! 可她又确实是累了,气着气着便来了困意,捂着疼痛的肚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次在梦里,她看见有两个自己,一个盛气凌人指着鼻子骂她不守妇徳,朝三暮四,是个坏女人。 另一个自己唯唯诺诺,伏低做小的讨好,说自己被迷惑,被猪油蒙了心,实在不该这样。 等有德睁开眼睛时,屋中一片昏暗,是太阳落山了。她侧睡着面对墙面,忽然感觉孤寂又冷清,有一把大手揪着她的心,不知为什么,难受的想哭。 眼泪还没落下来,就发现自己的肚子上有东西动了动,热呼呼的。眼泪怎么出来的,便又怎么收了回去,她小心翼翼的回过头,便看见无尘温润俊雅的脸。 他莹白的脸在昏暗的房间显得更加白皙,双眼闭上,已经睡着了。可是眉头却微微皱着,显然在梦中也为了什么事情烦忧。 有德盯了一会儿,垂下眼眸,这一刻她看见窗外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是撒了一把盐,也是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炉火上的砂锅里散出香甜的热气,在这清晨中格外诱人,无尘一手拿着蒲扇,一手又拿了几颗红枣丢进去。 红枣的香气和黑米粥的糯甜结合在一起,无端引发口水的分泌。黑米益气,红枣补血,这粥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无尘盛了一碗出来,坐在院中的石桌目光一遍又一遍的看向紧闭的房门,等了一会儿,粥渐渐凉了,他又双手捧着碗用灵力加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连无尘都没有注意到他听到动静的瞬间,那双向来波澜无惊的眼睛,透出欣喜的光亮。 “我想再盖一座竹屋。” 有德走出门说的第一句话。 无尘微愣,却转瞬即逝,面无波澜的点点头:“你想几日做好?” 那张脸上无喜无悲,一如既往,有德盯着他的脸,生怕自己错过任何风吹草动,但的确她什么异常都没看出来。 内心不由得动摇起来,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但……她还是想要和无尘保持距离,无尘没有心,但是她有。 “越快越好。”有德垂下眼眸,消瘦的下颚凌厉,透露出一股子无情。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因着垂下了眼眸,没有看见无尘眸光中破碎的光。 “好。” 短短不过三日,有德身体好了大半而一座新的竹屋也拔地而起,无尘坐在磐石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劈,翠竹便应声成了两半,短短片刻,一张竹摇椅便做好了,仔细一看,与院子的摇椅,一摸一样。 有德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只拿了来前收拾的两件衣裳,洗漱的东西还有火鼠氅便搬了进去。至于无尘给她去瘢痕的药,她却没带走。 夜色深深,有德躺在新竹屋的摇椅上,看着对面的旧竹屋漆黑一片,没有点灯,仿佛里面根本没人一样。 她叹了口气,抱紧手中装着玄墨残魂的盒子,喃喃自语:“就这样吧,大家只要都能好好活着,就好。” 此后的日子有德越来越疏远无尘,就连饭也不在一起用了。见到无尘在院子里,她就躲回屋子。院中无人,才敢出来透透风。 一日夜里,有德不知怎么半夜口渴,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坐起身趿拉着鞋摸黑去倒水,还没碰到桌子,就有一只温热的手将茶杯递了过来。 她顺手接过,一饮而尽,温热的清水滑过喉咙,带来了一丝清醒,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是谁递水给她? 下一刻,有德的双眼布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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